《信风》凛雪朔钧

29、麻烦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风魔小太郎，传说中的忍者，据说除了甲贺里和伊贺里这两个极其出名、极其有人、极其有实力甚至可以和一国抗衡的忍者故乡之外，全日本还有很多的忍者村，其中风魔里就是众多忍者村中最富传奇色彩的，没有之一。据传闻，风魔里每一任里长——就是村长，忍者头领——都叫风魔小太郎，是所有风魔忍者中最强大的存在，甚至有的时候传说都将他神化，来无影去无踪啊，杀人于无形啊，比孙悟空都厉害的一百七十二变啥的。而再据传闻，战国时代的这位风魔小太郎，是一位有着南蛮人——也就是西方人——血统的混血儿，身高两米，行动迅捷，可谓是历代小太郎中的佼佼者。
　　我一手执忍刀，一手扣好信号火箭，不能有丝毫大意，在这样的强者面前，纵然不能脱身，发信号让忍者队的孩子们知道，趁早做准备是有必要的。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风魔小太郎双手捏诀，低沉的声音念着忍者的九字真诀。对于忍者来说，这九个字是类似于佛教的礼佛人每日宣的佛号一般的存在，不光是在战斗时给予忍者力量的激励的九字，也是在忍者心乱时的定神九字。
　　我咬紧牙关，全身绷紧了等着他的攻击。
　　“临。”声音开始还在几步之外，下一刻就真真切切的响在了耳边，劲风扑面，忍刀迎面斩了下来，而整个过程中我只看到了他忍者服上那道银色的滚边带出的残影，我一手丢出信号弹，紫色的火光在天空中绽开，另一只手堪堪架住他的忍刀，胸中一阵翻腾，强大的力道震得我手发麻，他蓝色的眼睛看着我，“来不及的。”
　　“又不是叫人来救我，你怎么知道来不及。”我牙齿咬得咯咯响，努力挡着他快要斩到我肩膀的刀。
　　“兵。”声音忽然又远了，风绕过我的脖颈，忍刀的刀背抹过我的喉咙，他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会死。”
　　“我知道。”我忍刀向身后一撩，撩了个空。
　　“斗。”风从头顶刮过，发带开了，我的长发凌乱的散开，他一手甩出千本，三支细小的钢针，向着我的额头、喉咙和心口激射过来，“你知道，还寻死。”
　　“因为我有值得为了去死的人。”我向后空翻，险险闪开。
　　“者。”声音又瞬间逼近，他在离我极近的地方脚尖一点地竟然跳起老高，忍刀刀背再次抹过我的喉咙，“忍者，应该努力活下去。”
　　“我知道，不过如果是为了那个人，我愿意违背忍者的信条。”我怒火腾地就起来了，这不是在耍我呢么？我也猛地跳起身，手里的忍刀自下而上挑他的下三路。
　　“皆。”个子大如他，竟然腰身一扭，鲤鱼般躲过了我的攻击，而且身体扭曲到了极致，还能向我甩出八方手里剑，“你不是忍者。”
　　“我从没说我是忍者。”我猛地向后退了几步，抬忍刀硬接那四枚手里剑，连续四声金铁交击之声之后，我只觉得胸口一阵滞闷，嗓子里腥咸，怕是要吐血。
　　“阵。”他站在几步远外，歪头看了我一阵，俯身急冲过来，取我腰间，忍刀刀身上闪着暗蓝的微光，显然是有毒的，“你不行了。”
　　“能挡你一阵是一阵。”我忍刀手忙脚乱之中一挡，一声震响，他的刀刃横着划开了我的腰带，同时的，强大的力量震得我一口血喷出来。
　　“在。”他收刀，猛地一拧身，整个人从我眼前凭空消失了，同时我膝盖一软，显然他踢了我的膝弯，“爱么？”
　　奇怪的问句让我一时无法回答，我胸口很疼，嘴里还有血流出来，我按着胸口，艰难的呼吸着：“你不懂？”
　　“前。”一张邪魅的脸贴了过来，一条疤从右额角经过右眉骨、鼻梁、左脸颊，一直延伸到脖颈，湛蓝的眼睛里带着迷惑和玩味，他捏住我的下巴，吻住了我的唇，“我想带你回村子，你的血是甜的，师父说，遇见血是甜的那个人，要跟他在一起。”他吸吮着我嘴里残余的血，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震个不停，细微的鼻音和喉咙深处的沙哑让这个人格外的忧郁似的。
　　我胸口疼得要命，挣扎着推他。
　　“风魔殿，”久秀的声音传过来，“我雇用你不是要你来谈情说爱的。”
　　“聒噪。”风魔一抬手，一支苦无带着破空的风声向久秀飞去，久秀瞬间拔刀，弹飞了那支苦无。
　　“放、放手……”得到空隙，我捂着胸口，艰难地道。
　　他歪头看了我一会，小心地让我平躺，他一手撑地，一手抹去我嘴角的血，还在口中吮了吮，他栗色的长发散着，与我的黑色长发混在一起，看起来很奇怪，他像好奇的动物一样看了我好一阵，起身，系起了自己的头发，我看到，他用的是我的发带，他摘下脖子上的类似一颗动物的牙齿，系在我的颈子上：“我还会来。”然后就消失了，是的，消失了，没看见他用任何掩护的道具，比如雷火弹之类，他只脚尖一掂，就这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喘着，看着他来无影去无踪。
　　传闻有时候也是真的。
　　闪和华赶来的时候我已经能坐起来，我咳着喉咙里剩下的血，用手背费力的擦着，当然，松永久秀见事情搞砸，早就逃走了，同时，他永久的失去了投奔织田家的资格。闪、华询问我的情况，问我需不需要被抬着回去，我摇头：“我还好。”他们小心的搀着我起身，走回临时军帐。
　　信长见到我的时候，眼里还有着没来得及消去的焦急和害怕，他安慰着紧张的阿市和担忧的浅井长政，回过身来伸手抱起我：“长政，今天让你们受惊了，我得去照顾樱，你们自便。”
　　浅井长政点头：“兄长快去吧。”
　　我咳着，倚在信长胸口：“放我下来吧，挺沉的。”
　　“没多少分量，”信长声音沉着，“而且很久没这么抱你了。”
　　到了另一边的帐篷，信长把我小心的放下，我眼皮怪沉的，拉拉他：“我睡一会儿……有点累……”
　　“别睡，我刚刚让人去请了孝庵先生，一会就过来。”他拢着我的头发，伸手拿起我脖子上的兽类牙齿，“哪来的？”
　　“风魔小太郎……莫名其妙的就挂在我脖子上了……说还会来什么的……”我半闭着眼睛。
　　“他？他自己一个人？”
　　“松永久秀雇的他，”我强打起精神，“松永久秀说要加入织田家……我给推了，然后风魔就出现了……”
　　“怎么不收留他？”信长拿着我一缕头发在指尖绕着。
　　“那是个墙头草，收留他早晚是个祸害……”我承认我有点夸大其词，毕竟历史上他并没有给织田家造成什么损失，只不过让信长生了一顿气而已。
　　“这个东西，你打算戴着？”他看着那枚牙齿。
　　“不好看么？”我垂下眼睛研究着这枚牙齿，像是狼牙，上面有“风魔”二字，“我挺喜欢的……”
　　“喜欢就留着，说不定有用的呢，风魔那个家伙，行事乖张，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见过他？”
　　“曾经想雇用他刺杀今川义元，但是他说无聊，拒绝了。”信长抹了抹小胡子。
　　“可能是太没有难度了吧……他好厉害……我完全无法招架呢……”我摇摇头。
　　“嗯，看来以后要小心了，尤其是你。”信长脱下身上的斗篷给我盖上。
　　“主公，孝庵先生请来了。”良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快请。”
　　鲶鱼老头给我看伤的时候，信长就在一边等着，脸上有着焦急，我忽然想到，诶呀，要是有一天我死了，浓姬又过世了，信长一个人，怎么办？他高兴的时候没人分享，郁闷的时候没人排解，秀吉只知道想办法逗他乐、言听计从、出些耍小聪明的主意；光秀会奉承，会想办法了解他的主公在想什么，但是他没办法与信长太近，太近了恐怕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家康呢？更不要想了，他本来就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得到机会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对信长下手。怎么办，信长眼前的人没有一个会好好的辅佐他，我看着信长的脸，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信长看我。
　　“我太弱了啊……没办法保护你了。”我笑。
　　“别想那么多了，风魔那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再来的。”信长笑着拍拍我的脸。
　　“嗯……”我应。脑子里却还在转着那个念头，我找谁接替我的位置。
　　秀吉……手下不是有个竹中半兵卫么？我忽然想到那个人，竹中半兵卫重治，人称日本诸葛亮的人。
　　鲶鱼老头说我暂时还不能下地，要好好修养一阵，看来我要过一阵才能去找秀吉了。

　　大军在打败六角之后休养了十天，再次开拔，目标还是京都。我却察觉了不对，最近身边总是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不是松永久秀，而是一双很关切的眼睛，我不自在的在马上四处张望着，一面心里嘀咕着，我除了信长之外应该就没有什么好基友了……谁啊这是，秀吉？我回头看他，他正跟自家的女将宁宁——秀吉的正室，阿浓一般的女斗士，这次秀吉说离不开自己老婆，非要带着宁宁一起走，其实任谁都看出来了，这个家伙农民出身，想带着老婆出门见见大世面，顺便跟老婆吹嘘一下自己多厉害——连笑带比划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宁宁一身劲装，头发高高的梳起，精明干练的模样。良行？我扭头看他，良行正忙着跟光秀探讨棋艺——这几天两人下将棋下出了瘾，没事就聚到一堆嘀嘀咕咕的——很显然没空看我的……我皱起了眉头，到底是谁啊……我还跟谁有基情啊……我低头抠指甲，忽然余光看到脖子上的狼牙，我一下子愣了……
　　难道是……风魔？
　　呃呵呵呵……我自己都心有余悸的笑起来，这也太可怕了，这个家伙当时难道不是一时冲动？别是真的想把我抢回风魔里做压寨夫人吧？别这样啊……很困扰啊……我眨眨眼睛，回想那天他的话。
　　——我想带你回村子，你的血是甜的，师父说，遇见血是甜的那个人，要跟他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我觉得眼前有小星星闪闪的，晕了，晕了晕了……这可怎么好？莫名其妙的惹上了一个麻烦！还是一个好像很玄乎的麻烦……
　　说起来，看那天风魔的反应，风魔似乎不太明白一见钟情是啥，也不太明白爱情是个啥，要是下会有机会见到他，跟他解释解释，把他绕晕，然后摆脱他好了……
　　不过啊……他那种大型动物的眼神，很温柔很可爱啊……
　　我一把捂住自己的脸，惨了，这个麻烦，真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