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谏》夕里雪

26、竞标

　　已近凌晨。
　　孙啸一手操纵着方向盘，向孙家的方向开足了马力。
　　尹韵坐在他身边，眼睛死死地看着他手臂上的伤，似乎有泪光在眼角闪现。
　　孙啸发现了，不在乎地扯扯嘴角，轻轻地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心里。
　　从这一刻起，再也不想松开。
　　尹韵能感觉到他手心里温热的血液，温暖着自己冰凉的指尖。她不由得把头搭在孙啸的肩膀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黑夜里，汽车的影子被延伸的很长很长。

　　刚刚踏进孙府的大门，孙啸满身是血的模样成功地吓到了所有人。
　　“啸哥，这、这怎么回事？……”谢思逸还来不及问，就被欧阳一把推开，“别废话，立刻把先生扶到楼上去，尹韵，你去弄些热水来，快点。”
　　“哦。”尹韵和谢思逸忙不迭地答应。
　　孙啸很快就被在卧室里安置好，他靠坐在床上，看着欧阳拿出酒精细细地擦拭着手术刀，旁边人早已心惊肉跳，但他却一脸淡然。
　　“先生，忍着点。”欧阳忐忑地说——毕竟是要给孙啸动刀，他不可能不紧张。刚要动手，却被孙啸一把拦下。欧阳不解地抬起头。
　　孙啸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不远处的尹韵：“尹韵，你出去。”
　　尹韵固执地摇头。
　　孙啸温言劝导：“听话，你出去。”
　　“我不！”尹韵坚持，她走到孙啸床边弯下身子，抓住孙啸的另一只手，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不能替你疼，那么，就让我陪你一起疼。”
　　我陪你……度过所有的痛苦和煎熬。不要让我离开，不要让我退缩，我只想陪你走所有的路。
　　我不害怕。
　　孙啸看着她，最终妥协。他朝欧阳点点头。
　　欧阳把一块毛巾递到孙啸的嘴边，深吸了一口气……
　　尹韵感觉孙啸捏紧了自己的手，力气之大，几乎把尹韵的手掌捏碎。但是，与对孙啸的心疼相比，手上的感觉早已麻木。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孙啸，看着他额头上沁出的密密的汗珠，看着他故作坚强的微笑。鲜血沿着手臂淌下，染红了整个衣袖。
　　她感觉到，随着欧阳的动作，孙啸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但他还是死撑着，就是不肯出一声。钻心的疼痛让他原本已经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如纸，几近惨白。
　　尹韵担忧地看着他。
　　有一瞬间，孙啸完全没有任何的动作，双眼紧闭，似乎陷入昏厥。
　　在场的人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欧阳停下动作，仔细看了一眼孙啸，确定他没事后，又开始剜动伤口。
　　孙啸咬紧牙关，颈上青筋暴起，他几乎就要忍不住叫出声来……
　　“叮”的一声，一个小小的金属粒被欧阳夹到托盘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欧阳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喃喃道：“好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解除魔咒的口令，筋疲力尽的孙啸终于放松下来。他睁开已经充血的眼睛，虚弱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我没事了，都去休息吧。”他尤其认真地看了一眼欧阳，“……谢了。”
　　“如果你永远都不需要我为你取子弹，就是最大的感谢了。”一直没说什么的欧阳突然抬起头，声音里有几分责备，“失去兄弟这么大的代价，我付不起第二次。”
　　说完，手一松，刀“吧嗒”一声落入托盘，他转身就要出门。
　　“欧阳，”孙啸叫住他。伸出还有血迹的手，微笑。
　　欧阳倔强地僵持了几秒，最终伸出自己的手和他击掌，“啪”的一声，所有不满烟消云散。
　　“还有你，”孙啸斜睨着谢思逸，“下次别再大呼小叫的了，很吵。”
　　谢思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很微妙的关系，没有礼节，不需要三思，关心永远都只用最粗俗最直接的方式，说出来的话有时候往往是对方最不想听的，但却是最有用的。
　　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兄弟。
　　“好好休息。”欧阳交代完，转身离开。
　　谢思逸拍了拍尹韵的肩膀，对孙啸颔首，也沉默着退出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孙啸和尹韵两个人。
　　孙啸把脑袋靠在床头——他没有力气坐直，目光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也是，去休息。”他和声“命令”。
　　“我不走。”尹韵的声音轻轻的，却是不容商量的坚定。她温柔地替孙啸擦去汗水，“一直都是你在为我付出，现在，换我照顾你……”孙啸还想坚持，但尹韵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食指堵住他的嘴唇，“嘘——现在睡觉。我要看着你睡着。”带笑的眼睛里尽是似水温柔。
　　“我又不是贝贝……”孙啸不屑地撇撇嘴，一脸不忿。
　　但是，却有幸福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
　　……
　　安静的房间。温暖的橘色灯光。缓慢而安稳的呼吸。
　　还有满天的星星，在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眨着眼。
　　尹韵伏在孙啸的手臂旁，安然入睡。自始至终，她的手都被孙啸握在自己的掌心。
　　多想就这样一直睡去，永远都不用醒来。

　　尹韵是被孙啸的动作弄醒的。孙啸醒来后，轻轻把尹韵的手放在枕头上，起身去换衣服。脚跟无意间踢到衣柜，发出的响动让尹韵睁开了眼睛。
　　他有点抱歉地看着尹韵的惺忪睡眼。
　　尹韵揉了揉微肿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依旧惨白的脸：“你要去哪？”
　　“竞标。”孙啸简单地扔下一句，不给她阻拦的机会，拉开门下楼。
　　尹韵担忧地跟下来的时候，三个男人正在争执着。
　　“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还能随便乱走？竞标就算了，我和欧阳去还不行吗？”谢思逸好言相劝。
　　欧阳也说：“是啊，先生，你……还是别去了。”
　　但是孙啸的决定是不可改变的，他丝毫没有动容，径自去穿外套，一边说：“我一定要亲自去，因为……”无意间瞥到站在楼梯口的尹韵，原本严肃的脸上更多了一丝深意，他明明是和谢思逸二人说话，却一直看着尹韵，“……我要替董若泽，赢这场战。”
　　——董若泽，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让温宏甫知道，我们都不是好惹。他欠你的尊严，我替你争回来。这是你想看到的，也是我和尹韵想看到的。
　　听到这话，尹韵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彼此已经心照不宣，不再需要任何的言语。
　　尹韵朝他点点头——我们欠若泽的太多了，真的应该为他做些什么。
　　去吧……

　　上午九点，竞标在星汇大厦准时开始。
　　温宏甫扫视了一眼大厅，没有见到孙啸的影子，让他感到很满意。虽然董若泽至今也没有回音，但是看现在的情况，至少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他不禁暗自微笑。
　　因为胸有成竹，温宏甫从一开始就一副稳操胜券的架势。其他的公司自知财力与温宏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讨价还价时也没有底气。
　　眼见着，温宏甫离竞标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看来，这一次的承建，又非温老莫属了。”政府派出的专家代表打趣道。
　　“你们的信任让老朽心中有愧啊，哈哈哈……”温宏甫喜上眉梢，眉宇间难掩得意之色。
　　“也不一定吧……”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令温宏甫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不敢相信地回头，温宏甫见到孙啸时的表情很是失态。
　　孙啸拿着一叠资料大步走进来，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自信，那么意气风发。他一边走一边说：“虽说温老一直都是上海滩毫无争议的巨擘，但是……”他在温宏甫正对面稳稳落座，“晚辈不知天高地厚，也想来分一杯羹，顺便向温老讨教讨教。”说完，意味深长地莞尔。
　　温宏甫眼中的憎恨一闪而过。他突然哈哈大笑，“讨教谈不上。刚才我们还在聊呢，怎么没看到孙侄，还以为你嫌弃着工程太小，不屑于来呢。”
　　“我哪有那么大的口气？温叔都看好的东西，我还敢嫌弃？不过说实话，与温叔相比，竞争这么大的项目，我还真是有点力不从心呢。”孙啸把手中的资料递到代表面前，“但是既然来了，还是请看一下吧。”
　　代表略翻了一下，“你们的预算是多少？”
　　孙啸看了一眼温宏甫，“三百五十万。”
　　“温宏甫的预算是四百万。”——这是昨天董若泽告诉他的。
　　温宏甫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为了夺标成功，他千方百计地在不影响工程质量的前提下缩减预算，本以为再不会有人能出比他更低的价格了，但是孙啸一出手，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代表“哦”了一声，不由地瞟了一眼温宏甫，才问孙啸：“这么低的价格，孙先生能保证工程的质量吗？”
　　孙啸坦然答道：“这点大可放心。我们主要是从人员的配备和工作调整方面缩减成本的，至于工程质量，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们用的材料都是经过精心筛选出来的最好的材料，这一点，”他指了指代表手中的材料，“我们有详细的解释。”
　　代表满意地点点头。
　　温宏甫盯着代表的一举一动，心底不好的预感慢慢地膨胀。
　　孙啸……为什么没一次冒出来坏事的人，都是你。
　　虽然脸上还带着儒雅微笑，但他的心里已经气急败坏。
　　孙啸适时地微笑着向他很有礼貌地颔首。
　　温宏甫笑着点头。
　　一时间，危险的气息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游走着，挑衅着。整个房间一片沉静，风云暗涌，剑拔弩张。
　　代表仔细读完了孙啸的材料，严肃地对所有人说：“究竟选择哪一家公司，我们的专家组需要讨论一下，请各位稍等。”说完，起身离开了大厅。
　　温宏甫注意到，在那个代表拿走的一叠材料里，最上面的两份，就是他和孙啸公司的。
　　有人嫌气氛太过沉闷，不由玩笑道：“有温老和孙啸两家在场，我们肯定都没戏了，与其在这儿苦等，倒不如早点回家，大家还可以再摸一圈。”
　　大多数人都附和地笑了。
　　孙啸自嘲地扬了扬嘴角，抬眼看温宏甫。那眼神，有挑衅，更多的是不屑。温宏甫从未见孙啸有过这样的眼神，以前的他一直是淡漠而内敛的，今日为何变得如此锋芒毕露？
　　还有，董若泽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温宏甫不由得猜出几分。
　　脸上的笑顿时更加牵强。
　　“人家都说孙啸有通天的本事，老朽以前还不信，但今日见到孙侄却不得不承认，长江后浪推前浪，真的老了……”温宏甫啧啧感叹。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恭维，却有着只有温宏甫与孙啸二人能听懂的潜台词。
　　“温叔过奖了。孙啸再怎么通天，也逃不出温叔的五指山不是？”孙啸淡淡地回。
　　“哈哈哈……”温宏甫似乎被哄得很开心，“孙啸啊孙啸，你这张嘴，让我说什么好呢。”
　　“温叔尽管责骂，孙啸谨记在心。”孙啸低头，毕恭毕敬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温宏甫再熟悉不过的人。
　　温宏甫的上海滩表情僵硬了一秒。但他毕竟是在混迹多年的老狐狸，演戏的天分不可小觑，只见他和善地笑着摆摆手：“不敢。孙侄如此优秀，老朽已经自惭形秽了，哪敢随意指摘呢！”便不再言语。
　　孙啸也识相地不再说什么。
　　其他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屏息等待着。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代表终于再次出现。
　　不管是孙啸还是温宏甫，心里都一些紧张。此时，竞标已经与金钱无关，而是成了二人之间实力的一次证明，一次已经接近终点的，旷日持久的较量。
　　成败即将揭晓。
　　代表先看了一眼温宏甫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孙啸身上，露出笑容：“经过我们专家的讨论，我们决定启用孙氏的方案。”
　　孙啸暗自松了一口气。

　　温宏甫也露出赞许的笑容，那笑容在旁人看来宽容大度；在孙啸看来，恨意明显。
　　众人纷纷向孙啸道贺，最后一个，正是温宏甫。
　　他伸出右手：“孙侄，恭喜。”
　　“谢谢温叔。”孙啸很有分寸地和他握手。
　　温宏甫像所有长辈一样，鼓励地拍了拍他的上臂。那里，孙啸伤口上厚厚的纱布使西服表层看起来有微微的突起，“年轻人果然不能够小看，孙啸，你赢的漂亮。”
　　“还得靠温叔的关照。”孙啸脸上的微笑没有半分的变化，“晚辈还有些私事，先告退了。”
　　“好，你我叔侄二人，日后再聚。”温宏甫欣然道。
　　孙啸转身离开。
　　温宏甫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从来没有人让他感到如此挫败，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敢挑衅他的权威，从来没有！
　　但是孙啸，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温宏甫的耐心，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看孙啸离开的背影，那么得意，那么洒脱，温宏甫感觉自己就要被气炸了。
　　你我之间绝对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他在心里恨恨地说。

　　回到车上时，孙啸几乎是把自己砸在了座椅上。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将雪白的衬衫染红了一片。
　　先前的得意消失殆尽，隐忍多时的他终于筋疲力尽，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
　　董若泽，这一战，我替你赢了。

　　回到家之后，孙啸便陷入了昏睡，这一觉，便是一天一夜。孙啸一直是一个少睡的人，常年的颠沛流离让他的睡眠变得很轻很浅。所以，看到孙啸如此心芥蒂地一觉不醒，所有人都有点讶然。
　　他真的是太累了，早已不堪重负。
　　但也仅限于一觉而已。第二天，还带着高烧的孙啸，已经不顾众人阻拦，投入了工程的紧张筹备之中。连欧阳都不由感叹：也就只有孙啸这种铁打的人，才能这样不要命。
　　不过，幸好有尹韵的悉心照顾，虽然工作很累，但孙啸的脸上还是一天天地恢复了血色。
　　这个星期，孙家迎来了极少有的宁静。
　　“孙啸，该换药了。”把贝贝哄睡着后，尹韵轻轻敲响了孙啸的房门。
　　孙啸拉开门，迎她进屋。然后脱下衬衫，坐到床边，看着尹韵小心翼翼地将他手臂的纱布摘下，在伤口擦上药水，又重新用干净的纱布缠好，打结，还调皮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他一直默默地看着。
　　尹韵早就注意到，但却一直都假装没看到，直到包扎完毕，才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孙啸把她还粘着药水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眼中的温柔让人很容易沦陷其中，“尹韵。”他轻轻地唤。
　　“嗯？”尹韵等着他说话。
　　“结婚吧。”孙啸低声说。
　　结婚？
　　尹韵有一瞬间的愣神，她那一秒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但很快，就被微笑所代替。她不答应，也没拒绝，只有微笑。只是……那笑容看不出一丝的幸福，相反，怎么看起来那么勉强？
　　结婚……
　　孙啸慢慢地靠近，英俊的脸在她的面前一点一点地放大。她已经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温热地游弋在她的发际。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没有喜悦的感觉？
　　为什么，他靠得越近，她的心就痛得越明显？
　　为什么会这样，还是放不下？
　　记忆之中的黑夜，忽然在眼前氤氲成一片黯然。
　　……
　　就在孙啸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时，尹韵突然站起身，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从孙啸的怀抱中逃脱。
　　“对不起……”她慌乱道歉，不知道如何是好。
　　太多的碎片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尹韵感觉自己的心在被残忍地切割着，她痛得不能呼吸。残破的心根本无力接受孙啸的感情。
　　尹韵的态度让孙啸有些震惊。眼前的尹韵又变成了那个他不认识的人，因为她不肯说的原因，极度地恐惧着。
　　结婚，本应该是幸福的事情，他们多少次劫后余生才有了这样的机会，她怎么会这么害怕？
　　他起身走近她，脚步很轻，生怕会吓到她。他缓慢地，一字一句地问：“尹韵，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尹韵吞吐半天，居然扔出一句，“孙啸，我不能和你结婚。”说完，就想落荒而逃。
　　孙啸不客气地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尹韵拽了回来，他已经有些愤怒了，“为什么？告诉我原因。”
　　尹韵大力地摇头，像是极力逃避什么，眼底的惊恐让她看起来那么的楚楚可怜。但是今天必须问清楚，孙啸铁下心，不然这样的回避就会没完没了。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蹉跎，变幻莫测的命运，谁也说不准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们不能再拖了。
　　“我、我不能说……”尹韵几乎是在哀求，“孙啸，你不要逼我。”
　　“我就是逼你，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理由。”孙啸寸步不让。
　　“我……”尹韵吞吞吐吐，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心在极度地矛盾着，她没有勇气说出口。没错，孙啸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但他却未必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那些可怕的过去足以毁灭孙啸对她所有的好感，她不敢下这个赌。
　　但是，孙啸又不肯罢休。她该怎么办？
　　尹韵的身体开始发抖。
　　孙啸轻轻地抱住她，“尹韵，到底发生过什么，告诉我，让我陪你一起承担。”
　　尹韵下了决心。
　　“孙啸，我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平静，平静得让孙啸有些震惊。他低头看着她的脸，尹韵的脸有些苍白，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
　　“我只是猜到，也许你就是方兰韵，曾经的方家大小姐，你家的一些变故我曾听古董行老板提过，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孙啸如实说。
　　尹韵抬起头，直视着孙啸的眼睛，一步步后退，“没错，你猜对了，我就是方兰韵，曾经的方家大小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过去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转身背对孙啸。在孙啸不解的目光中，一件一件地脱去了自己的衣服。
　　在她的后背完□□露在面前的一瞬间，孙啸彻底惊住了。
　　就在尹韵白皙的后背上，横七竖八地有着五六道长长的伤疤，丑陋地扭曲着，令人心惊肉跳。不仅如此，在尹韵的肩上，还有巴掌大的一块烫伤留下的疤痕，泛着恶心的肉色的光，像极了呲牙裂嘴的怪兽。
　　“这……”孙啸不由得踉跄后退，“怎么会这样？”
　　尹韵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悲喜，只剩一片荒凉：“我说过，孙啸，我不是你认识的尹韵，我没有那么纯洁，也没有那么完美，这……才是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