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入耳》顾空言

6、第 6 章

　　“老爷！老爷回来了！”几名青衣小厮抬着大大小小的木箱，簇拥着一人从大门进来，口里高声叫着。

　　苏刃白放下手中的书，从一水阁的窗向外看了一眼周遭已然转黄的树叶。

　　“爹回来了啊……”

　　了然堂。

　　几面墙边摆有古木制成的书架，姿态别致，或有青松傲然之态，或有白鹤飘然之姿，其上摆放的均是珍奇玩物、经法典籍。檀木小几上一炉沉水正焕轻烟，四周香气弥漫，轻而不浮，隐隐然有古朴之风。

　　一方木桌，乍看去桌面四腿皆无雕花，稳重朴实与一般人家常用的木桌无异，然而走近细看却发现所有的纹饰竟然全部雕在内凹的桌子腿里面，四条木腿内侧分别是“春”、“夏”、“秋”、“冬”四景图，遥遥相对，精巧之极。

　　此时桌前端坐二人，上首颇具威仪的便是名满天下的“怀石书斋”斋主苏子青，而坐在下首眉目淡然的，自是苏刃白。

　　“爹，您此次收书，可带了什么新奇回来？”父亲收书归来应是苏刃白从小到大最盼望的事，每一次父亲带回来的书，都足以使苏刃白看得浑然忘我。

　　“刃白，爹这一次收来的大多是经典，不过有一本书，倒是有趣得很。”苏子青看到儿子颇显着急的模样，微微一笑：“那是本根据异族老人口口相传、直至近些年才被记录下来的书，讲的都是些奇闻轶事和风土人情。嗯……那本书大约是在箱底、一时间难以找到，你且等几日，我叫他们整理好了就给你送去。”

　　“谢谢爹。”苏刃白一笑，目光向门外进来的一人游去：“娘。”

　　“你爷儿俩谈什么这么开心，不给我也讲讲？”

　　“娘要听，我也要听，爹，不如你提前讲来？”

　　“好，待我寻一个新奇的……”苏子青略一沉吟，道：“一种蝉。”

　　“蝉？刃白小时候不是老玩么？”秦云不以为然道。

　　“你可知蝉在一鸣惊人之前，都在何处么？”

　　“儿子不知。”

　　“在土里，大部分蝉都要在泥土里呆上三五年方可生出翅膀，而有一种蝉，则要在地下长达十七年之久！”

　　“十七年？若是今年爬出来那不是和刃白一般年纪了？咱们家儿子背地里有个一般年纪的兄弟了呢……”

　　“和我一般年纪的……兄弟。”苏刃白忽地出了神。

　　等到苏刃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林中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说不出的清脆。苏刃白朦朦胧胧地笑起来，平时团在一水阁里，若不是在这种地方睡了一夜，还真听不到这鸟叫声了。他翻身坐起，身边却空无一人。

　　“之玄？”苏刃白忽而有点惶然，夏之玄不是这么早起的人。他跳下树来，寻遍了碧柳堤，却没再见夏之玄的身影，问了仆人，人人都说没看见。他就向当时凭空出现一般的，又凭空地消失了。

　　这个夏天，终于是过去了。而树林中，再无蝉鸣。

　　“这么浮躁，可是习武的大忌哦。”

　　“哦，你就是苏家的公子吧……”

　　“我不过是你家的客人。我叫夏之玄。”

　　“咦，我还以为你应经不会笑了呢，这十几年里听见你说的话一共也没几句。”

　　“那是因为我当你是兄弟！”

　　“我从小便听他的声音，所以一听啊，就认出来了。”

　　原来，你真的是我兄弟啊。

　　原来，你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