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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啄木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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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狂欢。康妮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斯莱特林庄园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她的早午餐端端正正地摆在餐桌上,一杯黑咖啡,一块三明治,手边还有一份最新的预言家日报。在时局紧张的今天,奥利维亚·梅林却成功地将伊芙·梅林推到了头版头条,以一本几乎是成本价出版的、详实深刻新颖的《伊芙·梅林的魔药笔记》来纪念伊芙·梅林逝世一周年。整整四个版面的连续报道,包括伊芙·梅林的生平、贡献以及各种追忆——女儿奥利维亚眼中“辛劳的母亲”,帕特里克·博古特心中“永远的挚友”,甚至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口中“善良的未婚妻”。
看着照片中奥利维亚手捧新书展露的那个忧伤勉强的笑容,轻轻拂过伊芙·梅林的名字,康妮才发现,已经一年了。
伊芙·梅林离开这个世界,整整一年了。
康妮回头,看向那个自楼梯而下的男子,一身出门的装扮,她缓缓起身,波澜不惊地唤了声:“父亲。”
伏地魔漫不经心地系着袖扣,抬头随意扫了一眼一夜未归的养女,那颈间的红痕是那样的醒目,一如主人毫不遮掩的肆无忌惮。
但伏地魔什么也没说,只低头专心摆弄自己的袖口,直到它们整洁平整得再挑不出一丝毛病,他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今天要出去。”
意料之中,不是吗?康妮脸上表情一丝起伏都无,只平静道:“明天中午需要办个宴会吗?”
伏地魔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也可以。”
康妮恭敬地应下,“那我来安排。”话音刚落,她突然走上前去,出乎伏地魔的意料,帮他整理了两下衣领,然后又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退了下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么明晚,我们一起共进圣诞晚餐?”
伏地魔奇怪地看了一眼养女。她是怎么做到的?不知不觉就把以前那个爱笑爱撒娇的小女孩弄丢了。这就是成长吗,学会面无表情?
“当然。”伏地魔伸手揉了一把康妮的头顶,“我有给你准备圣诞礼物。”
康妮淡淡一笑,“我帮您把奥利维亚和博古特先生的礼物寄出去?”
“不用,我自己来。”
康妮带着那抹浅笑,目送伏地魔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也没有问及一句“你昨晚去哪儿了”“跟谁在一起”。
他不在乎。
根本不在乎。
她以为生活之中没有那么多无谓的执着,没有什么是真的不能割舍。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但却还是忍不住去念、去想。
爱到绝路,覆水难收。最好的幸福,是你给予的在乎。
可惜,他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那人,安静地躺在墓园里,等着他的彻夜陪伴;他在乎的那人,故作哀伤地拿着母亲的书稿,博出镜、博名声、博好感;他在乎的那人,周游欧洲各国,联合几大贵族世家,预谋着掀起英伦的铁幕;他在乎的那人,就算再往下数,也轮不到她。
她的世界,他不在乎,而他的世界,她被驱逐。
康妮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端起那杯苦涩的咖啡,浅浅地啜了一口。
圣诞假期转瞬即逝。返校的霍格沃茨特快上,奥利维亚和德拉科正在履行级长的职责,巡视着每个车厢。
奥利维亚正是春风得意。假期的一切顺风顺水:将母亲书稿通俗易懂、普度众生的一部分拿去出版,帮母亲换取了好名声;而书稿晦涩难懂、高深危险的那部分送给西弗勒斯·斯内普,既感谢了教授的帮扶之恩,又同时讨好了德拉科、伏地魔和邓布利多,一举数得,好生划算。奥利维亚心情大好,一边和德拉科巡视,一边谈笑风生。
直到拉开康妮的包厢,所见的景象,让奥利维亚着实吃了一惊。
康妮正躺在一男人的大腿上闭目小憩,潘西和布雷斯在一旁看书,见奥利维亚进来,两人神情中突然有一丝的不自然。
那男人偷偷地把玩着康妮的一缕秀发,倒是笑得灿烂。可让奥利维亚惊讶的是,他并不是上学期的那个话题人物——拉文克劳的、五年级的、为康妮被逐出家族的菲利克斯·卡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男生叫杰拉尔德·安德森,斯莱特林六年级,食死徒后代,除了长得好看而一无是处的蠢货。
果然不出潘西和布雷斯所料,奥利维亚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呦,这是什么情况?”
见德拉科也面露不解和惊讶,布雷斯头疼地抚额,“新的。”他只轻轻地吐了这两字,连个名词都吝啬给予。
杰拉尔德·安德森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但这个车厢里的人没有一个是他得罪得起的,他只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热情地打着招呼:“你们好,梅林小姐,马尔福先生!”
奥利维亚只是笑,德拉科更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贵族,还不值得他们理会。
“原来康妮喜欢的都是这种——”奥利维亚调皮地偏着头,斟词酌句道:“——唇红齿白的小男生。”
杰拉尔德·安德森笑得多少有些尴尬。
“奥利维亚,”康妮微微侧过身去,懒懒地睁眼,看向女孩,“你好吵。”
奥利维亚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康妮,是你太具有话题性了!来,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在一个短短的圣诞假期内便换了一个男友的?”奥利维亚挤着潘西身旁坐下,潘西嫌弃地皱眉,不情不愿地往布雷斯那边挪了挪。
康妮安然地枕着新男友的大腿,没有半分羞怯,没觉得半分不妥。松散蓬软的黑色卷发沿脸颊垂下,平添了几分慵懒的妩媚。她挑着眼角笑看着对面的奥利维亚,“你这个问题暴露太多了,奥利维亚。”
“哦?有这回事?”奥利维亚感兴趣地挑了下眉毛,面上笑意不减,“我暴露了什么?”
“你是个乖宝宝,对待感情有连你自己都没发觉的认真,不相信一见钟情,也不喜欢快餐爱情,外表轻佻,却内里保守,”康妮帮她一一数着,笑容愈浓,“还特别八卦。”
奥利维亚故作一派认真思考状,“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惊讶地想问,这是不是我了。”她抬腿踢了踢明显不愿和安德森同坐而直挺挺站在门口的德拉科,笑道,“我这么好,你岂不是捡到宝了?”
德拉科没理她。他瞥了眼康妮,枕着男人的大腿,裹着男人的斗篷,更不要说在一个挤满六个人的包厢里,还毫无形象地躺在座椅上,没有一丝的尴尬和自觉。德拉科并不是什么贵族礼仪的卫道士,康斯坦丝·布莱克也有随意的资本,但他深深地觉得,康妮的状态不对。他面无表情甚至是有些严肃地问自己的表姐:“那个菲利克斯·卡特呢?他不是为你被家族放逐了吗?”
康妮有一瞬间的茫然和沉默,但最终只平静道:“德拉科,你管太多了。我以为比起危险的鹰崽,你会更喜欢温顺的小蛇。”
在德拉科还不置可否的时候,杰拉尔德·安德森却突然开口笑道:“爱情的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你付出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回报,如果最后却拿着那些付出来威胁、来哭诉,妄图以此来绑住对方,那岂不是太没品了?”他略显阴柔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的得意和理所当然,让人没来由地讨厌,“自己/男友/好友被教训”的四人几乎同时皱起了眉毛。
但谁的反应都没有康妮大,她几乎是从安德森腿上弹了起来,坐在窗边的位置,兜头把身上的斗篷扔了过去,“我不是说过吗?!我讨厌听你说话!在我身边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出声!我要再说几遍你才能记住!?”
这突如其来的疾声厉色,着实吓到了安德森,他战战兢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想解释什么,可刚开口说了半句,就被康妮喝止了。
“滚。”她瞪着男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安德森整张脸都白了,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一会儿也不敢多留,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怪安德森胆小,连奥利维亚都一时屏住了呼吸,更不要说从小叫她“小姐”的那三个玩伴了。
奥利维亚盯着康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你这愈发喜怒无常的脾气是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
这个问题,这个时候,也就是她,还敢问了。
可康妮只盯着窗外飞逝的景物面无表情,半晌,奥利维亚几乎都以为自己已经被无视了,康妮才冰冷地说了一句:“出去。”
很好,不但被无视了,还被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奥利维亚很不高兴,但她被德拉科潘西布雷斯三人几乎是连推带抱给弄出了包厢。
“你们三个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奥利维亚抗议道。
布雷斯笑了,“如果有一天我们和康妮没有直接的上下级隶属关系的话。”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那么,那个时候,我们也会根据本能和习惯,遵从她说的每一句话。”
奥利维亚翻了个白眼。
但当下车的时候,奥利维亚看到杰拉尔德·安德森又欢天喜地趾高气昂地围在了康妮身边,实在没忍住爆了粗口,“尼玛,还能有点儿节操啊?!”
霍格沃茨又炸开了锅。黑魔女换了男友!康斯坦丝·布莱克抛弃了为了她叛出家族的菲利克斯·卡特,开始与一个叫杰拉尔德·安德森的斯莱特林男生狼狈为奸。
你问我怎么知道是布莱克抛弃了卡特而不是卡特抛弃了布莱克?亲,这还不明显吗?菲利克斯·卡特那阴云密布的死人脸以及那时刻胶着在两人身上的怨夫一般的凌厉眼神,还不明显吗?
但这个安德森显然不如他的前任卡特得宠,他似乎只允许跟在布莱克身边,布莱克几乎从来不在人前跟他亲热,他更像是一个小跟班,而不是男宠,更谈不上什么男友了。
问题的关键是,康斯坦丝·布莱克的跟班什么时候已经下降到了杰拉尔德·安德森的水平了?马尔福呢?帕金森扎比尼呢?
康斯坦丝·布莱克到底喜欢他哪里啊?所有霍格沃茨都在困惑这个问题。有人说,安德森有一副好皮相;有人说,安德森床上技术特别好;有人说,安德森的眼睛会闪光;有人说,安德森有一双灵巧的手……
但德拉科说什么也不肯向奥利维亚解释“灵巧的双手为什么很重要”这个问题,奥利维亚不满地撅起了嘴。
“为什么你能知道我却不能知道?”深夜一点,只剩两人的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奥利维亚坐在男友的腿上,亲昵地搂着对方的脖子,不满地嘟囔道。
德拉科搂着女友的腰和腿,小心地不让淘气的女友掉到地上,“有些事情不需要我们两人同时知道。”声音几乎是在他的喉咙里咕噜了一遍——此时此刻是如此的静谧美好,他都有些不想说话了。
奥利维亚惩罚似的用力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恶狠狠地问道:“说不说?!”
德拉科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说~”
奥利维亚又带着笑用力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讨厌鬼,说不说?!”
德拉科逆着灯光,眯着眼,慵懒地看着女友,“不说!”
奥利维亚紧了紧搂着德拉科的双臂,更加用力地在他唇上啄了两下,“不听话的臭小龙,看你还说不说?!”
德拉科把脸埋在奥利维亚颈间,哼哼呵呵一阵笑,“抗议!奥利维亚‘严刑逼供’!”
奥利维亚费劲把德拉科的脑袋从自己颈间“拔”了起来,捧着他的脸蛋,一本正经地叫嚣道:“就是严刑逼供你了怎么着吧?!”
德拉科连声音都带了笑意,却还装作一副视死如归的英勇模样,“你亲死我吧!你就算亲死我,我也不会说!”
奥利维亚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啊,我就亲死你!”
她捧着德拉科的脸蛋一阵狠啄,十足一个小啄木鸟,再勤劳再认真不过了。德拉科真是要死了,不是被她折磨死的,就是被笑给憋死的。他反抗似的去挠她的痒痒肉,奥利维亚呵呵笑着躲着,但就是不肯放开他的脸,不肯放弃啄他的嘴。
康妮一进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两人笑闹的光景。
听见声响,两人都停了动作,看向来人。
奥利维亚还赖在德拉科身上不肯下来,她心情很好,声音里还带着笑:“康妮啊。你怎么才回来?~”
康妮连个笑都没挤出来,只有些发怔地看着两人。
奥利维亚没脸没皮惯了不显,但德拉科在自家表姐面前着实有些难为情,他从奥利维亚肩膀上探过头去,跟康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饿不饿?桌上有宵夜,要不要吃点儿?”真是没话找话。
但康妮这才醒过梦来。她解下毛皮斗篷,抖了抖上面的积雪,然后搭在手臂上,面无表情地向自己寝室走去。“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奥利维亚又是一阵银铃般的夸张笑声,“我们继续?我们继续什么?”
但这话显然不是冲着康妮说的,因为德拉科很快回了她——“奥利维亚,别闹……”十足无奈的语气,遮掩不住的宠爱和纵容。
奥利维亚笑得更欢了,“闹?我闹什么了呀?~”
……
这些小情侣的调皮对话,就像长了邪恶的翅膀,在康妮完全不情愿的情况,钻进了她的耳朵。
为什么她可以那么快乐?为什么他们可以那么快乐?她明明已经很放纵自己了,她明明日日狂欢夜夜纵欲,可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到快乐?那些空虚、寂寞、倦怠、疲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不可以和一个男生做到奥利维亚和德拉科那样?她想那样!撒娇,矫情,傻笑,她想那样!可为什么,她就是做不到?为什么,她就是找不到……
快乐呢?
快乐在哪里?
康妮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床头,心中前所未有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