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莫忆》顾清黎

35、第三十四章

　　解除封印并不难，就是比较费心力，然后需要的时间长一些罢了。——当然，这是对于梦魔而言。对于莫忆而言，每天被梦魔按着，坐在山顶的寒冰上修炼内息，还只允许穿两层单衣。刚开始的时候，面对山顶的大雪和狂刮的风，她有种感觉自己已被吹成人干的冲动。幸好梦魔会随之一起，为莫忆过功，让她……感觉……好多了……好吧，其实前面也提到过，梦魔的内力其实挺诡异的，所以，当他的手搭在莫忆背上开始运功时，莫忆不仅要抵抗从身下传来的阵阵寒意，还要面对从背后传至心里的更渗人的寒意。她体会到了双管齐下的伟大力量。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封印一点点揭开，莫忆渐渐感觉自己能抵御山顶的寒风了——不过也有可能是麻木了——并且，当梦魔开始运功时，她不再觉得心里渗的慌，反而，那诡异冰冷的内力进入莫忆体内后，竟慢慢转变成了一股极温暖的气流，缓缓在她体内流动。这是以前所没有的现象，想是那封印逐渐揭开的缘故。

　　梦魔其实是面恶心善，虽不比其他老者那般慈眉善目，但“好歹是魔界中人，需要的就是这个不怒自威的形象，就冲他平常如何对待我们，那样就已经算挺和蔼了”——这是狸笙所做出的解释。莫忆虽看不惯他那副充满自得的嘴脸，但也同意他的说法。
　　这日莫忆起床，正准备穿衣洗漱，忽觉下腹阵阵绞痛不止，遂放下外衫，缓步走至桌前。找了找，拿起一个瓷瓶，惊觉内已空，认命似的叹气，回到床前忍痛穿衣。痛得越发厉害，莫忆额上已渗出层层细汗。无奈，撑着倒了杯水想缓解痛楚之感，结果刚喝完，便觉眼前直泛金光，连步子都有些踉跄，一没拿稳，杯子便砸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惊动了门外侯着的侍女。急冲进来一看，见莫忆连床都没坐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心下一急，直唤道：“来人啊来人啊——”
　　正好被隔壁迷迷糊糊刚睡醒的狸笙听到，于是忙穿衣冲过来，看到的景象便是地上的碎片、急哭的侍女，以及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间的莫忆。上前拉着侍女问原因，侍女抽抽嗒嗒地道：“我、我也不知为何……主子不习惯别人侍候宽衣……我便在……在门外侯着，于是……于是便听到了杯子摔碎的声响……一进来……便是这幅景象了……我……”
　　“好了好了，”狸笙止住她，上前几步蹲在莫忆面前，发觉她抖得厉害，忙执起她的手腕，一摸脉象，不似常人的平稳有力，但也诊不出来是何原因。怔了怔，叹气，吩咐道：“去把清为叫来，就说莫忆身体抱恙，叫他快些。”
　　侍女点头，随后急急忙忙出去了。
　　莫忆知道狸笙进来，但不愿抬头，膝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的弧度有些怪异。她真的很痛，很痛很痛，痛得想满地打滚，但是浑身毫无气力，只能维持这个姿势。身上这个现象她知道，算是旧疾了，每月癸水来时便会如此，因为以前一直有药压制着，所以也没感觉如何，到了这里，却忘记了这回事，事先做好的药丸也已吃完，没奈何，只好硬忍着。
　　清为来得很快，狸笙见他进门，张张嘴，似是没想好说什么，最终摸摸鼻子，缓缓道：“快过来看看吧，她脉象有些奇怪，我看不太懂。”随后便挪到桌子边坐着，拿着杯子喝茶，瞥了清为两眼后便开始走神。
　　清为没有多加理会，走至莫忆身边便开始把脉。刚触到脉象时，清为简直不敢相信，遂屏气凝神，越发的专注。
　　脉把了很久，越往后清为眉头皱得越紧，他反反复复把了很多次，依旧跟得出的结论一样，只好松开手，先从带来的箱子里拿出颗药丸让莫忆吞了，然后伸手将莫忆抱到床上躺好。
　　狸笙见此动作急着冲过来道：“我来我来。”
　　清为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出去，把梦魔叫进来。”
　　狸笙见他肯跟自己说话，兴冲冲的点头，出去找人了。
　　梦魔来了。清为又叫狸笙出去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然后沉声道：“她以前堕过胎，”看着梦魔微怔的脸继续，“因为当时没有处理好的缘故，所以导致现在小腹时时绞痛难耐，只是，以前这种情况出现时都会有药物压制着，这次可能是没吃那种药，所以才会痛成这样。”叹口气，“不过也好，慢慢调理，总比一直压着强。”
　　梦魔盯着莫忆，见她脸与嘴唇同样苍白，觉得有些心疼。莫忆性子其实很可爱，想到她笑起来时脸上的梨涡，怎么也想不到她身上竟有过这种事发生。
　　清为看着莫忆，眼神复杂，“所以我这次叫你过来，一是告诉你这件事，二是，以你的能力，看看以前，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自从吃了清为那颗药丸后，莫忆便开始熟睡，然后便开始做梦。
　　很长很长的梦。
　　她看见了从小到大来的一切，看见了小白，看见了温蔚然，看见了狸笙，看见了以前的很多事，好的不好的，还有那天，她最生不如死的那天……但唯独没见到师父，一点都没有，就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既然没有存在过，那为何以前的一幕幕都那么真实。
　　莫忆其实挺悲哀的。她宁愿这一切都是场梦。

　　翌日莫忆醒来，惊奇的发觉身上不再痛了，鼻尖萦绕着一股药味，偏头，便看见床头放着一只药碗，床边的凳子上靠坐着一个人。淡蓝纱衣，正闭眼小憩。是清为。而不远处的桌边，狸笙趴在上面，也在熟睡。
　　不想吵醒两人，再加上身体还是有些无力，莫忆只好微靠着枕头，拿出《医书》来看。这些日子医术都荒废了好久，想想之前的疼痛之感都有些后怕，还是好好的钻研钻研吧。
　　才看了一会儿，清为便醒了，见莫忆手上拿着的，有些惊讶，问道：“这医书……是从哪儿得来的？”
　　莫忆笑了笑，答道：“这是我师父给我的。”
　　“师父？”
　　“嗯，就是莫熙年啊。”
　　说完瞧着清为吃惊的神情才知道说错话了。这里可是与仙界势不两立的魔界。好吧，她惨了。
　　“你竟是他的徒弟。唉，我也早该料到的。”清为如是说。倒叫莫忆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在仙界的时候，与熙年是挚交。”清为解释道，“这本医书，便是我给他的。只是后来我到了魔界，才慢慢淡了联系。”笑了笑，“对了，他还好吗？”
　　这会轮到莫忆吃惊了，她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狸笙也醒来了，他盯着浅笑着的清为，并不为此事所动。似乎……早已知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