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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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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论坛搬家,忙得不行了,为了庆祝就拿写好的韩卿中的一章来充数吧~~以后可能还是需要修改的,所以要PIA的话麻烦轻点……汗,其他章会陆续贴的,现在主要问题是后面很多是情节片断,需要连缀~~~不过情节发展是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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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车夫连追三鞭,马撒开了蹄跑,车因而颠簸不已。曹丞衳却还嫌慢,他脸色灰白手脚冷直的坐在车厢内,活像个死人。
往车窗外看,远处浓重的黑云压在山顶,似乎随时都会崩决。是夜,怕会有一场暴雨……秋时难见的暴雨。
曹丞衳放下窗褡裢,无声的叹了口气。
马车在暮色中往东驰去。
东市繁华地带有座别府,匾挂“唐府”,里面人很少露面,外人都不知内里是何方神圣,只知道连那沾着皇亲的官儿过门时都得落轿下马自个儿走着过去。
车还没在唐府门口停稳,曹丞衳一掀车帘便跨了出来。
“老爷您慢点儿!”
车夫被示意等着别动。
曹丞衳自己登上台阶扣击门环。连扣二十多声,才听见里面有人隔着门说:“天色已晚,恕不待客。”
“你去禀报,说长史令曹丞衳求见!”
门内顿时安静,片刻功夫,大门呼哑一声开了条缝,一名小厮探出头来,左右看看,才退开躬身请他:“长史老爷请进。”
府院内黑灯瞎火,树影叠叠,透着阴森之态。每多踏一步,曹丞衳心里便更沉一分。
这府装着的是他的罪孽。
每回一踏进这大门,多年前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凄厉之声便重回耳畔:“把孩儿还给我!把我的孩儿还来!!”楚楚可怜如同小白花的美丽女子,带着绝望与不甘被三丈白绫挂上了房梁,死不瞑目。那日,也是这样一个风雨欲来的夜晚,他在院中注视着那女子吊死后映在窗纸上的摇晃的影子,颤抖着将皇帝的密旨收入怀中。数日后,唐府出殡。宫内崇夫人月前方失爱子,听闻此讯,心戚戚,便遣人吊唁,言“同皇家礼,不可怠慢”,之后,又认了唐府小公子为义子。
朝中众人皆知唐府乃伏伽太子外府,也知那府内一对母子的身份,因而对崇夫人之举大加赞叹,立时传为宫中一段佳话。
但曹丞衳心里却知,这是一场何等歹毒阴狠的戏码:宫里死去的“二公子”,才是伏伽太子的庶子,也就是这唐府真正的小公子。为埋葬这秘密,唐府夫人随之被灭口;而崇夫人之子,却鹊占鸠巢,成了这唐府的小主人。
……自己,则是这场戏的帮凶。
“长史老爷?”
抬头是小厮冷漠的目光。
“您怎么不走了,小公子候着您呢。”
一步错,步步错。
——他一直知晓自己是贪图名利、空有虚名之辈,所以十多年前那一夜后,他开始收敛,规矩地为官做人,若可能,他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
——但今夜他还是来了。
这或许是他一生最后一件对事……亦或是最后一件错事……
曹丞衳硬着头皮艰难举步。
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不管是对是错,他只能赌这一次。
·忻州·
忻州并非地灵人杰之所,但民风淳朴。平日有京官抵临时,百姓必倾城而迎,倒不是出于敬重,只是边疆之地的百姓对京城地来的官总有些好奇,老猜着是不是多了三头六臂罢了。
韩卿那年来赴任时也是如此。
入城前几日,韩卿便早早的遛了个没影。他虽遛了,却留了道口信,让随行人按定好的时日入城。于是入城时按军阶排下,便由副将中的头一位——周鹔,走在了前头。百姓原本就识不得将军各阶的行头,这周鹔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又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正是老百姓心中最贴切不过的大将军样子,顿时便见周鹔所经之处,“大将军威武”之声此起彼伏,身后将士们纷纷窃笑,令周鹔尴尬不已。
入城当夜,韩卿总算带着幕僚孙房龄出现,还为好酒的周鹔带回美酒一坛,并言谢道:“多亏周副将,本帅才抽得了身将这忻州城好好走访一遭。”
周鹔早知道他玩的什么手段,粗声粗气道:“大将军你好歹对末将言语一声,这又不是什么新鲜的手段怕被人偷了师去!”
“是不怕,可若知道的人多了,便就不灵了。”
被韩卿拿话一堵,周鹔哑然,郁闷的接过酒回屋喝去了。
过了些日子,百姓们渐渐发觉原来那日走在前头的不是大将军!待见过真正的大将军,一副清俊温文的面相,老人们便有些忧心了:如此年纪轻轻的可担重任?闺女们却开始暗喜……暗喜之事,倒也无需明言。
韩卿这时却每日泡在书房专心研读州志。
靠着几日的走访他心中已初初有数:与百姓一样,忻州的官也是难得的淳朴,可惜有德无才,有政无绩。
这倒也是情理中之事,像这些边境要塞,平日多有良臣治理,但若临到战事频繁时,却必定不肯派来有本事的人做父母官,因为这类人多半不太听话,易与驻边统帅起争执,倒不如派些老实的,可少风波。
不过,这样的官却无法为民谋福。莫说忻州辖内其余县,只这忻州城内,百姓过的日子便比内地苦了何止十倍。这样的城哪怕是遇上个小小半年之围,便会被拖垮。
想到此处,韩卿便有些疑虑皇帝派他来忻州的目的。但写折子时,拢共近百字的内容,他还是花了四十余字谢恩颂德,又花三十余字呈报忻州现况,只余下二十多字向朝廷要人要物。两个月后,朝廷派来的水利、工匠、司农类六百余人抵达忻州,安置于各处。这些人兴水利,修城郭,传技授业,带给忻州百姓不少实惠,也为新来的大将军和朝廷添了不少口碑。
次年开春前,韩卿将所驻十万大军重新编制完毕,分南北两大军营置妥,至此,总算在忻州扎稳脚跟。
时过不久,三月初七,便是太子大婚。
这一日普天同庆,忻州城这样的边境之地竟也闹到亥时还不见歇。但说到底,也只是因为百姓平日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多了,借机热闹一下而已。
那晚绚丽的彩灯照亮将军府外的街道,听着墙外喧嚣的热闹声,韩卿就着月色,一人在花园中慢慢饮酒。
深夜中花香份外的清甜,还带了分冷,缓缓流动于月光下的庭院。
一墙之隔,便如两方天地。
韩卿刚执起第二杯酒,孙房龄晃荡着从背后走近来:“大将军怎么把下人都遣开了?一人冷清清的喝,岂不借酒浇愁?”他裹着一身青布厚棉衫,笑嘻嘻的说:“我陪大将军喝一杯。”也不客气,伸手就要。
他原是常迎身边的人,韩卿倒不好拂他面子,便顺手斟一杯与他。
孙房龄却又不饮,双手接过捂着,道:“听说大将军前些日子写的折子颇讨皇上欢心呀。”
韩卿看了看他。
这孙房龄一副斯文的貌相,瓜子脸,厚唇,淡淡的眉毛,还长了双连女子都羡慕的杏儿眼,只可惜那目光老是闪烁不停。
便笑笑:“手握重兵,又向皇上要人要物,不写好话如何使得?”
“可我听说昔日西征时,大将军你曾因粮草不济而直书痛骂太尉,怎么如今却没那气魄了?”
“俗话说,此一时彼一时。”
“怎不是初生牛犊不惧虎?”
韩卿闻言哈哈一笑。
“人都说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但这话说着容易,做着却难,大将军确是费了番思量。如今忻州已初见起色,想必皇上在众臣齐赞声中舒坦得很吧,只是不晓得他是否能记得分些功劳给大将军你……”孙房龄叹着说完,将捂热的酒饮了下去。
“喝不了冷的?”
“当年在北边为官时落下的胃疾,畏寒,一冷就疼。”
“……我倒是一直很好奇,你当年为何要离开兰陵侯府,上京奔仕?”
“自然是动了为官之心。”孙房龄对这事倒是坦率,直言不讳。
韩卿淡笑,又问:“那为何为官两年,便又不做了?”
“自然是灰了心。”
“那你为何还要留在京中做人幕僚?”
“总得养家糊口吧。”
“还乡亦可,为何不回侯府谋个事做?”
孙房龄蓦然哈哈一乐:“问了半天,大将军总算问出这句话!”
韩卿静静睇着他。
孙房龄是常迎引荐于他的,他不怀疑手足之朋,却对孙房龄有所疑惑,因而时时将这人带在身边细观。孙房龄心里亦如明镜,向他笑问:“大将军这些日子观察下来,房龄可过关?”
韩卿颌首,却仍等着孙房龄的回答。
“……我不是不愿还乡,而是还不得。”孙房龄苦涩的说完,自斟一杯,一饮而尽。“小侯爷已是仁至义尽。”
待要再斟一杯,韩卿伸手按住,淡道:“你不是落了病的么。”
叫来下人,将酒烫热,二人再饮。
其间韩卿再未提起孙房龄的旧事,只谈了些公务,又谈了些风月、官场轶事。孙房龄消息倒灵通,连各州官员送了太子大婚什么礼也说了一通。
韩卿平时很少饮醉,这一夜边聊边饮,到最后却有些醺然,酒散时已是子正,进屋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虽是睡,却极浅,烛台上残蜡燃灭时乍然一黑,便猛地醒了过来。
只见窗台上有素月银辉,泻落如水。
似乎做了场梦,梦里也是这样清冷的月光,却记不起大概来。
就想起似远似近不可捉摸的那个人。
……人人都有灰心之事……人人都有回不去的地方……
黑暗中,韩卿轻轻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