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使笑颜开》自灯明

9、东边日出西边雨

　　凌卫锋带笑颜去了一家私房菜馆，餐厅装饰高雅讲究，虽是中餐馆，却很有几分西餐厅的感觉。最外面的一圈落地窗是半圆形，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车水马龙的霓虹夜景，若只看这一部分还会让人以为到了旋转餐厅。餐厅中间用水晶门帘隔出了一个圆形地带，其中放着一架钢琴，笑颜他们到时有一个女孩正在弹琴，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在拉小提琴伴奏。她们演奏的是一首她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慢节奏舞曲。餐厅人不多，但凌卫锋已经在靠落地窗的一边订了最佳位置。

　　不同于在西单那天的见面，凌卫锋今天对笑谈分外客气也非常绅士。他主动为笑颜开车门，虽仍是面无表情，但一举一动优雅得体。笑颜不会因此而心软，一路上都没有给凌卫锋好脸色，她在心里编好了说辞，一定要彻底断绝他的念头，停止他无聊可笑的举动。

　　凌卫锋点完菜后看着笑颜不豫的脸色，缓缓说道：“那天原想一直等你的，可惜有急事。”语气中的冰冷少了很多。

　　“我说了让你等我吗？自作多情！”笑颜白了他一眼。

　　“我说了要追你不是开玩笑，等你只是想表现出我的诚意。”凌卫锋没有在意笑颜的冷漠和讽刺，径自为自己铺好了餐巾。

　　“那我郑重的告诉你，我拒绝你的追求！”笑颜一字一字的说的很清楚。

　　“别那么早下结论，先吃饭吧。”凌卫锋似乎根本没有受笑颜的话语影响，一边说一边招来了服务员开了一瓶红酒。

　　“你——”笑颜还想说更绝情的话，可惜服务员来上菜了，只好暂时忍住。

　　布了菜以后服务员居然没有走，一直站在旁边掺茶倒酒。笑颜满心话说不出来，她以前没来过这样的私房菜馆，不知道能不能叫走服务员，频频向凌卫锋使眼色。凌卫锋如同没有看见，一径绅士的为笑颜加菜。笑颜只好闷头吃，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

　　私房菜做的都很精致，虽量不多，但每道菜从烹调到装盘都很讲究，甚至连盘子都根据菜的特色有自己的一套说法。味道应该算很好吧，只是笑颜在饮食上实在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不难吃的菜她都觉得还好，只是可惜了师傅的精心烹制。其中一道小金瓜排骨很合笑颜的胃口，凌卫锋察觉了便跟她讲解这道菜的做法，看来他也是常来吃的。笑颜闷闷的吃着，也不答话，只是在心里想，这菜虽好，要自己在家这么一道一道工序的做，还不累死，不吃也罢。

　　这时中间的钢琴曲变成了《月亮代表我的心》，没想到流行歌曲也能演奏的这么纯粹高雅。桌上是精致的菜肴和地道的红酒，对面是一张赏心悦目的帅哥的脸，虽然帅哥不爱笑，但好歹也撤下了冷冰冰的表情，笑颜不得不承认，除开她心中对凌卫锋的恶劣印象，这餐饭的气氛其实是相当好的。吃别人嘴软，笑颜准备的那些锋利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但是立场仍然很坚定。

　　见吃的差不多了，凌卫锋才叫开了服务员。笑颜立马说道：“你别以为吃了这餐饭我就会对你改观。”

　　“我没想那么多。请你吃饭的目的很单纯，我不介意你对我的看法，我只做我想做的。”凌卫锋啄了一口红酒，盯着笑颜的眼睛。

　　“我压根不信你对我有好感，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对大部分人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经常会想起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感，我只不过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凌卫锋仍是盯着笑颜的眼睛。

　　笑颜愣住了，他这句话是在对她表白吗？他的眼睛很真诚，不像在开玩笑，这个人——还是那个在休息室里对她冷笑的凌卫锋吗？

　　“至于目的——”他继续说道：“我不过是想让自己快乐一点。”

　　笑颜很惊讶，她有没有看错，凌卫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落寞。他的目的真的这么简单？难道他一直都不快乐？之所以他一年四季都是扑克脸，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是因为他本性如此，没有可乐的事？而非刻意的装酷？笑颜在震惊之余无措的端起酒杯也抿了一口红酒，透过猩红的液体，凌卫锋的眼睛已经转向了窗外缤纷闪烁的霓虹，落寞中添了几许寂寞和迷茫。

　　多么有幸，笑颜竟看见了一个这么令人意外的凌卫锋。

　　但很快，凌卫锋的眼睛回到了笑颜身上：“我虽清高，但我从不说假话，也不会玩无聊的游戏，我说追求你是认真的。”

　　那一瞬间凌卫锋的表情异常认真，笑颜的心一颤，嗫嚅的问：“我有什么好？我们只见过几次面，从没有好好说过话，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既然不了解，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慢慢的加深了解吧。”凌卫锋说完后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红酒，也为他和笑颜的未来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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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颜自认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但是当她知道凌卫锋的认真后却不忍拒绝一颗真诚的心，尤其是她还看见了凌卫锋软弱的瞬间。坐在凌卫锋送她回去的车里时，他们一直没有说话。收音机里唱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有点爵士风味，一种不管不顾，无拘无束却又异常执着的感觉，既矛盾又和谐，一如笑颜一直以来的心情。她在感情上是矜持的，有时候想不顾一切的去感受，却又莫名其妙的有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坚持。一曲歌罢，收音机里响起九点整的报时声音。笑颜几乎是反射性的拿出了挎包中的手机。屏幕一片黑暗，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她不死心的将屏幕按亮，信号强烈，电源充足，却没有短信提示。她盯着手机看了两分钟才死心的将它扔进挎包里，轻轻叹了口气。身边的人刚刚对自己表白，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里有一股失落呢？是否因为她渴望听到的声音并不是他。

　　凌卫锋只看了笑颜一眼，没有说话。

　　一直到到了笑颜所住的小区门口，笑颜的手机都没有响起过。笑颜在下车时对凌卫锋说：“别再送我花了，我不想成为公司的话题。”

　　凌卫锋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送走凌卫锋后笑颜才发现小区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在心里感叹，世上的事还真是有戏剧性，接下来会怎样呢？

　　叶常开走近笑颜，苦笑的看着已驶远的黑色标致，撇撇嘴：“是凌卫锋吗？”

　　笑颜默应。

　　“颜丫头终于长大了，开始约会了。”脸上笑笑的，语气很轻松，眼睛里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伤心和落寞。

　　笑颜仍是没有吱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家很有钱，很好，很好……”原本轻快的语气竟有些颤抖。

　　“你只想说这些吗？”笑颜终于抬头看他。

　　叶常开愣了半响，平复了语气：“凌卫锋虽冷淡，但人其实不错。你们……”

　　“我们一块儿吃了饭，他说他要追我。”笑颜平静的打断他的话。

　　“那你——”叶常开惊讶的看向她，没想到笑颜对他说的那么直白。

　　“我，”笑颜斟酌了用词，“我暂时没有拒绝。”

　　“哦，是吗，是吗……”叶常开满脑子只回响着笑颜说“没有拒绝，”哪里想到了这句话的潜台词，一时间如同被判了死刑。“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晚安！”说完越过笑颜，直挺挺的往前方走去。

　　笑颜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心里暗暗骂道：“叶常开，你这个懦夫！”转身跑进了小区。

　　叶常开走过了公交车站，没有停下脚步，他一直往前走着。十月中旬的北京气温已开始变凉，尤其是晚上只有十多度，叶常开只穿了衬衣，没有穿外套，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跟清冷的空气融为了一体，他反复回想着这几个钟头以来，甚至这几天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在笑颜面前从来都是不自信的，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笑颜一直很乖巧，成绩又好，父母邻居都称赞她，她就像一个漂亮珍贵的小瓷人，永远都那么夺目。在公司里再次碰到笑颜时他按耐住满心的激动和喜悦，一点一点小心的靠近她，慢慢卸下她内心的防备，经过多少曲折他和笑颜的关系才有了现在的平和。

　　得知有人给笑颜送花时他不无惊讶，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笑颜不会那么容易被感动的。于是他在下班后拉笑颜去自己常去的小店吃饭，借机打探一下笑颜的心情。笑颜一晚上都心不在焉，明显是因为对那束花有所在意。几次想对他说什么却没有说，他暗暗猜想笑颜是否要告诉自己她对那个人有好感，好让自己断绝想念。他在心慌的同时却不得不为笑颜着想，即使要让自己退出也得给足她脸面，因此才说了“不介意”的话，让自己一个人伤心。接下来的几天听说笑颜都把花扔了，他在心里又有了一丝希望，笑颜可能并不在意那个人，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让他倍受煎熬，笑颜即便拒绝了这个人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来追求她，在这些人中万一有刚好能让她动心的人怎么办？想到这儿他终于忍不住了，哪怕是他被判死刑也好，他不要独自在家猜测这些令他伤心的可能。于是他连外套都来不及穿火速来到笑颜家，他鼓起了勇气要对笑颜表白，说出藏在心里最真心的话，不计一切后果。可是笑颜的室友居然告诉他笑颜没有回来，他焦急万分的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却看到了令他撕心裂肺的一幕，他认得凌卫锋的车子。他都不知道自己跟笑颜说了些什么，唯一清楚的是笑颜没有拒绝凌卫锋的追求。这下他该死心了吧，不，他哪里还有心，以前还能感觉到心在痛，现在那里只是空荡荡的一片。原来伤心到极至真的是没有感觉的。

　　叶常开就这样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脑子里一片空白，眼里看不到任何东西，渐渐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忍不住在已没有多少人的街头奔跑起来，只听到耳畔呼呼的风声和自己不停的喘息声，终于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好久好久都没有再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