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使笑颜开》自灯明

10、从此萧郎是路人

　　叶常开史无前例的请了三天病假。笑颜得知这一消息时已经是第三天了。她连着两天没有看到他，也没有再收到他的短信，她有心打听却又磨不开面子，她知道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不算是令人愉快。第三天时她忍不住问了常跟在叶常开身边的阿蒙。

　　阿蒙快人快语：“老大生病了，在家休息。”

　　笑颜心里一惊，继续问：“他得了什么病？”

　　“好像是感冒，他直接打电话跟经理请的假，还好现在的工作不急，否则依经理的吝啬性子，只要不是严重到去医院打吊瓶，爬也要你爬到公司来，更别说连请三天了。”

　　“不对，老大是发烧，哪里是感冒。”小李插了一句。

　　“就是感冒，老大打电话告诉我的。”阿蒙坚持己见。

　　“是发烧啦！听说烧到39度2。”……

　　笑颜心里很担心也很难受，他……是为了她吗？于情于礼她都应该去看看他的，更别说自己国庆生病时叶常开一连照顾了她好几天。可是她忽然发现她不知道叶常开住在哪儿。他来过她家多次，他曾说他住在自己家附近，但具体在哪儿她居然从没问过。

　　笑颜急忙打断他们的争执：“叶常开家住哪儿？你们去过吗？”

　　“老大住在回龙观，挺远的，也是租的房子，但是不知道具体位置，我们都没去过。”阿蒙是典型的有问必答。

　　回龙观已经属于昌平区，靠近北六环，是北京市一片新兴的住宅区，来往学院路坐公车至少要一个小时。原来他一直骗她，那次在地铁站他说住在她家附近原来只是为了送她回家。

　　笑颜犹豫半天拿出手机拨了过去，对方却已经关机。笑颜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却不知怎么办好。以往一直是她在躲他，两人关系和睦时他总是会不经意的出现在她的眼前，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她有心找他时却见不到他的人影，没有他的任何确定的消息。他为什么连手机都关了，是故意要躲她吗？

　　再次见到叶常开时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仍如往常一般挂着笑，只是眼中已经没有了笑意。笑颜尽量心平气和的跟他打招呼，他却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笑颜借故工作上的事情找他，他的眼神闪躲，语气冷淡，很快便把笑颜的问题推给了小李。笑颜给他发短信说想念那家小餐馆的菜，叶常开却回信说他要加班，让她自己去。

　　如是两天后笑颜生气了，叶常开摆明了是不想理她，她因为他的态度而难受，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于是愤愤的想，他在吃什么醋，堵哪门子的气？自己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也从来没说过类似表白的话，上次明明给了他机会，他却只说是“青梅竹马”，在这种情况下她凭什么不能接受别人的追求？好像是她不要他了似的，他们的关系不过是“青梅竹马”！既然他自己已经划定了现在这样的关系，她也不用心存内疚，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凌卫锋才是她的真命天子也说不定！

　　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和对对方心态的无端猜疑让原本可以高高兴兴共浴恋爱之河的两人渐行渐远。

　　叶常开一口气接下了好几个单子，一声不吭的天天在公司加班，只是苦了他身边的兄弟们。阿蒙曾经跑去找笑颜，让她劝劝老大，笑颜却说：“我看他工作做的挺乐的，有什么不好？”“乐？哪里乐了！？老大是喜欢笑，只是他那笑现在比哭还难看。”阿蒙忍不住哀哀抱怨。笑颜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却是不语。

　　凌卫锋果然不再把花送到笑颜办公室，因为叶常开接了公司大部分单子，他也乐得轻松，全力对笑颜展开追求攻势。与凌卫锋接触多了，笑颜渐渐觉得跟他相处其实很轻松。凌卫锋的言语和表情虽然依然冷淡，但笑颜知道那是他性格使然。他很有教养，有绅士风度，笑颜有时在约会时故意去的很晚，他从没有一句怨言。他确实很清高，很多人很多事他都不放在眼里，但他从不妄加评论，更别说指责对方。他认准了一件事情便全力以赴，例如追求笑颜，此外对其他事漠不关心。他也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从不说假话，不懂虚伪客套。笑颜不得不承认，如同叶常开所说，他的为人其实不错。

　　公司里的同事除了叶常开没有谁知道他们在交往。凌卫锋虽不管不顾，却很尊重笑颜的感受。笑颜有时还是会在公司里遇到叶常开，但现在的他们相互间连招呼都不打。阿蒙他们对老大和他的青梅竹马之间的情感波动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会演变得形同陌路。但是感情的事情不是其他人能够置喙的，他们也只有暗地里叹气。叶常开一伙人每次见到笑颜时，阿蒙、小李都会故意开开玩笑调节一下气氛，笑颜会配合的笑一笑，但叶常开不会笑，笑颜用眼角的余光瞥到，叶常开看着其他地方，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他忽略她还真够彻底！于是笑颜更加没有理由拒绝凌卫锋的邀约。

　　凌卫锋对笑颜算是相当好了，他对笑颜照顾却不逾越，关心却不强求。他送过她一条翡翠项链，笑颜看做工也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虽然她知道凌卫锋送得起，但她却收不下。凌卫锋看她执意不要也不强求。他在钱的花销上很有分寸，每次都让笑颜觉得自己像一个名门淑女，却不会自惭形秽。他带她去的不是豪华的餐厅，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格调高雅，气氛温馨。兴之所致时他也会在大庭广众下为笑颜弹奏一曲。周末他带笑颜去北京郊区打高尔夫球，骑马。这些举动都让笑颜心里轻飘飘的，如同在梦中一般，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孩，何德何能得到了言情小说中女主角的待遇。

　　笑颜在面对凌卫锋的追求时说不被感动是骗人的，但感动过后她也会有莫明的惆怅，她跟凌卫锋的相处虽然顺利，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精致的食物和车接车送的出行待遇并不是她所追求的。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她也只是一个刚毕业的穷学生，在北京没根没底的飘着，念念所想的不过是稳定的工作和一段属于自己的感情，凌卫锋为她所做的一切让她觉得有些缥缈不真实。她总觉得凌卫锋对她的好只是在循规蹈矩的尽一个追求者的义务，她感受不到他对她的感情。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追求她而追求。

　　与此相反的是每天晚上9点钟如同灰姑娘12点的魔咒，无论她身处何方她都会不期然的想起之前每天晚上这个时刻的短信，手机却是再也不会因他的短信而响起。她虽然漠视叶常开，但是每次去技术支援部时她却会不自觉的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说不清自己是渴望见到他还是真的不想跟他有所纠葛。感情的事情原本就很复杂，笑颜其实一直没有理清自己对叶常开的真正心意，潜意识里她只是觉得他们都在憋着一口气，就看谁先受不了呼出这口气来。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的行为已经将叶常开越推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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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匆匆已到了十一月中，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凌卫锋邀请笑颜看张艺谋执导的一部电影的首映式。他们在电影院的大厅里遇到了另两个人：叶常开正站在大厅的宣传栏跟前看宣传海报，一个一头栗色大波浪的女孩正挽着他的胳膊。女孩穿着带皮草的小夹克，下身的牛仔裤勾勒出了她形状优美的长腿。

　　笑颜当时便愣住了，她一直记得曾经见到过的那头栗色大波浪。

　　叶常开一回头见到了他们，脸色神色复杂，但很快便挂着慵懒的笑容，带着那个女孩走到了他们面前。

　　“真难得，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叶常开主动打招呼，依然是笑笑的。

　　“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凌卫锋瞥了一眼那个女孩。

　　“什么呀，她是我妹，冯依依。”叶常开笑着解释，看了一眼女孩，眼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宠溺。

　　“常开哥哥，他们是谁。”女孩很年轻，也就二十岁左右，圆脸，大眼睛，刷了睫毛膏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唇上涂着亮闪闪的唇彩，打扮有点哈韩。

　　“哦，他们是我的同事。凌卫锋和顾笑颜。”叶常开一一为女孩介绍。

　　“你同事长得真帅。”女孩眼带欣赏，但很快又对叶常开说：“不过还是常开哥哥最好。”

　　笑颜心情复杂的看着被女孩挽住的叶常开的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凌卫锋一把罩上笑颜的肩，说了一句：“好了，我们先走一步。”便带着笑颜往楼上的情侣套间走。

　　笑颜听见背后女孩还在说：“常开哥哥，他们挺登对的。”

　　然后她听见叶常开的声音：“是呀，我也这么觉得。”几乎能看见他脸上慵懒的表情。

　　“他们怎么去楼上了？”

　　“别人有钱，你哥我哪能跟他比呀？！”语气中的自嘲让笑颜的心里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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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放了什么笑颜一点都没看进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那个名叫依依的女孩挽着叶常开的胳膊，甜甜的叫他：“常开哥哥！”现在社会有那个妹妹会连着名字叫哥哥？更何况她姓冯，这个姓跟叶常开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叶常开最后那句话，他是什么意思？单纯跟“妹妹”的解释还是——在讽刺她贪慕虚荣？她生病时叶常开虽然骂过她，但他从未对笑颜说过会让她觉得自己被讨厌的话，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叶常开会看不起她，只是为什么他短短的一句自嘲却让她心里涌起无限的凄楚？叶常开真的讨厌她吗？在习惯了他对她的好后她能勉强承受他的漠视却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他对她的厌恶。

　　电影散场后，凌卫锋带笑颜去吃饭，他看出了笑颜的魂不守舍，聪明的一点不提叶常开和刚刚看的电影，只是不停的给笑颜加菜。笑颜翻动着盘子里的菜，胃里一阵阵难受，心酸的直想掉眼泪。索性扔掉了筷子，对凌卫锋说：“我有点不舒服，没有胃口，你送我回去吧。”

　　凌卫锋叹了口气，结了帐，把笑颜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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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后笑颜心里还是难过，不同于上一次的空空落落，这一次是满心的酸楚和无以言状的悲哀。如同胃酸在整个胸腔中泛滥，她已经搞不清是胃疼还是心疼。与此同时窜上心头的还有一股恐慌，是一种丢失了重要东西的，而那样东西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的恐慌。当那件东西刚刚不见时她不以为意，以为总在哪个地方，随时都会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可是当她找遍所有的角落仍然没有它的踪迹时，她才会清晰的认识到原来自己已经丢失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物品，然而更加让她悲哀的是，她连这件东西是什么时候怎么丢了的都不知道，只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再拥有它了。

　　笑颜还在处理自己复杂的心绪时，室友梅子已打开了影碟机，继续看《六人行》，这个故事实在太长了，她们竟然断断续续的看了两个月都没有看完。梅子强把笑颜拖了出来，让她放松一下心情。屏幕中的罗斯和瑞秋分分合合好几次，当笑颜看到罗斯好不容易设计的与瑞秋再次复合的计谋落空时，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先是默默流泪，接着小声的抽泣，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吓坏了在一旁吃零食的梅子，却是无论梅子怎么劝也停不住。她终于知道自己是喜欢叶常开的了，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驻了她的心，把两个人的情意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让她再也无心应付其他任何事情。然而不知不觉间她遗失了和叶常开的感情，他再也不会用那种让她有些心慌的眼神看她了，他是真的不在意她了，他对她的冷漠不是为了赌气，而是看不起贪慕虚荣的她。他的心已经朝向了另外一个女孩，他的胳膊已经被另一个女孩霸占。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一个多月前在公司楼上看到的已被她刻意忽略的一幕。是否事实更加凄惨，她并不是遗失了叶常开对她的感情，而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是否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因为叶常开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自己有过感情上的表示，他的冷漠不过是更方便的成全？其实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她唯一清楚的是现在的叶常开不喜欢她，甚至可能有些厌恶她。为什么当她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他时才发现了这个令人悲伤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