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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五年后 ...


  •   帕纳姆的太阳又一次在竞技场上空升起,只剩下七个“贡品”还活着。“职业贡品”们也撑不住了,宙斯之角里的水第一天就被喝完了。四区的男“贡品”在荒漠里迷了路,渴得发了疯,竟然把自己的手腕割开来饮血。直升机把他的尸体带走时,他的血已流得一滴不剩,统统被沙子吸走了。

      靠着我们区送去的面包和挖到的草根,维罗尔撑过了一天两夜,现在也已经到极限了。就像要在这样悲惨的情境里添上最后一笔,黑色的风暴在远方天底涌起,是沙漠尘暴!“我猜,观众们已经看烦了他们在沙漠里兜圈子了。嘿,年轻人,这是猎杀游戏,不是生存大挑战!”主持人凯撒咧开嘴笑着,根根直立竖起的头发像血一样鲜红。

      这是学校的午餐时间,我们被集合在礼堂里,端着锡碗看直播节目。我紧紧地攥着碗边,不让里面的杂菜汤洒出来。屏幕上,维罗尔被风暴驱赶着,跌跌撞撞地跑着,脚边的沙子也在流动,逼得他没法停下来躲藏。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幸存的“贡品”们握着长刀短剑,躬身俯背地往前走。而维罗尔手中唯一的武器,是前两天被他当做铲子使用的匕首。

      “啊——”最先被“职业贡品”发现的是七区的女“贡品”,她抱着头滚下沙丘,试图再度跑开,可惜没有成功。一根长矛把她钉在了原地,血汨汨地流下来。令人作呕的一幕出现了,领头的“职业贡品”欢呼着冲到她身下,伸手去接那鲜红的液体……

      我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轰鸣声在远处炸响,我猛地睁开眼睛。维罗尔脚下的大地在震颤,主持人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很快,汹涌的潮水裹挟着黄沙由远及近袭来,吞噬了一切,直播节目就这样被中断了。

      几天以后,我们才从广播里知道了这一届猎杀游戏的最终结果。地震摧毁了竞技场附近的一处堤坝,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了整个竞技场,唯一获救的是会游泳的四区女“贡品”,她的名字叫安妮克莱斯。那一年的优胜者巡演被取消了,不光是地震的缘故,还因为安妮从游戏开始的第一天就发了疯,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们把维罗尔的遗体送回来的那一天,我的童年彻底结束了。

      五年后——

      我从墙头跃下,轻盈地落在地上。每当我不愿意绕远路从前门回家时,我就会这样干。围墙上的铁丝网本来应该是带电的,但最近电力供应紧张,五区输送来的电力全被用在了新建的那几家大型纺织厂和服装厂。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我又瘦又小,脸色苍白,长期在轰隆隆的纺纱车间里上晚班影响了我的听力,听人说话时总喜欢侧着脑袋。

      如果维罗尔还在,他一定认不出我,还有我现在经过的地方。无边无际的草甸早已成为了历史,新工厂开工以后,这里的野草成片成片地枯萎,几近荒芜的大地上只剩下小丛发黄的茅根草和勃勃草,半死不活地夹杂在裸/露的大地上。我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在图勒河捉鱼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鱼都被工厂排出的污水毒死了,现在没人愿意住在河边,除非是像我们家这样的上游。

      不远处的小溪里传来哗哗水声,我一眼就认出摊在岩石上晾晒的那条破工装裤,还有露在岩石外的半个小脑袋。昔日的灌木丛早变成了家里的柴火,奶奶去世那年,吉内特和我不得不把发电机拆下来送去黑市卖掉,因为妈妈坚决不让吉内特去领食品券。奶奶是掉进煮蚕茧的热水里活活烫死的,她想赶在管事的过来以前多捞几个蚕蛹。愿先祖保佑她,她现在再也不用挨饿了。

      我故意踢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动静很大。下一刻,布洛卡从岩石后伸出脸来,冲我露出白亮的牙齿。黑乎乎的煤灰混着水,在他脸上流淌出几道沟壑来。他七岁起就开始给人打扫烟囱,这可是个令人羡慕的活。因为有钱人通常很舍得给小费。他们都喜欢使唤“举止像样”的孩子,而布洛卡,只要他愿意,他能像个真正的城里长大的商人孩子那样做任何事。他天生一张讨人喜欢的脸,每个人都喜欢逗他说话。

      “怎么样了,小猴子?”

      “还不坏,我抢到了区长家的活儿。喏,他老婆给的小费很多,还给了我一块面包。”

      “真不错。”我随手扯起一棵茅根草,撕去沾着土的草皮,把白色的根茎放进嘴里。脆生生的,甜丝丝的。布洛卡用力在脸上搓了几把,上岸把裤子和旧衬衣穿起来。他唯一的一双鞋子用草绳绑了起来,挂在裤腰带上,我也顺势把鞋子脱下来。在家的时候,我们一般都光着脚,只有去上学和上班的时候才会穿鞋,这样鞋子能磨损得慢些。至于袜子,我们只在收获节或是天特别特别冷的时候穿。

      “晚上吃什么呢,希芙恩?”

      我转了转眼珠子,离妈妈从服装厂里下班回家还有一个小时,还能再弄点外快。“就吃兔子肉吧。”

      布洛卡轻声笑起来,把面包塞回兜袋里,轻手轻脚地沿着河边往上游走去。这是我们开的小玩笑,我们通常管田鼠肉叫兔子肉,把蛇肉叫做羊肉——如果我们能逮到的话。荒野上到处都是它们打出的小洞,只要把枯黄的草叶揉成团,塞进洞口点着,这些小家伙就会被烟呛出来,撞进布洛卡手里。吉内特给他削了根木制的长矛,那孩子用起来就跟使扫帚一样利索。不用的时候,我们会把它插在一堆烂布里,假装它是根拖把棍。这样,即使治安官来我们家搜查,也搜不出什么名堂来:肉在肚子里,皮子成了鞋底,余下的都被邦奇清理干净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妈妈疲倦地走进家门,肉汤在炉火上咕咕噜噜地滚着,锡碗里装着面包。“又是一只昏了头的兔子?”她咧开嘴,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是啊,没错,它撞在了河边那块岩石上。”布洛卡朗声应着,被我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

      今天吉内特回来得特别晚,他把厚外套挂在门背上时,有个小纸包从脱了线的内兜里掉出来。布洛卡眼疾手快地捡起来打开,露出小半角新烤的圆面包,上面还印着模糊的图案。“嘿!”吉内特一把抢回来,恶狠狠地塞回衣袋里,差点没把它揉碎,“当心点,你这小子!”

      布洛卡翻了翻白眼,捏着嗓子说:“又是那位‘亲爱的罗塞特’给你的?”

      罗塞特萨廷比我大两岁,她在吉内特之前工作过的亮片厂上晚班,所有人都知道吉内特是多么迷恋她,他几乎每天下班后都要溜出去找她。

      “闭嘴,小黑鬼,喝你的汤!”吉内特瓮声瓮气地说着,坐下来喝我盛给他的肉糜汤。我最喜欢吉内特的一点就是,他从不问我给他吃的是什么。不管是什么,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有一年冬天实在没吃的了,我把在田鼠洞里挖出来的勃勃草草籽收集起来,和着最后一把配给粮煮成褐绿色的糊糊。那苦涩的味道连我自己都吃不消,只有吉内特把它们全吃完了。第二天,他冒着风雪出去,用奶奶留下来的最后遗物——一个镶银木匣子换回了小半袋谷物,我们靠它活过了那个冬天。

      坦白地说,八区的日子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我们有好些年没出过优胜者了,配给的粮食也越来越少,我真想知道首都的人在想什么——他们真的认为光吃那点谷物能让人活命吗?新闻里从不提起,但我们都知道,别的区日子也不好过。

      八区的纺织业,是靠着五区输入的电力、十区的羊毛和十一区的棉花支撑起来的。每一天,六区生产的火车把大量物资送进八区,再把大量的纺织品从八区运往首都以及其他十一个行政区。尽管首都通过派驻的治安官严密监视着这里,人们还是可以想办法接触到其他区的人,了解到那些在电视上看不到的信息:九区的农田连年歉收,十区一年几涝,七区的林场却是干旱得火灾频发,生产电子产品的三区污染严重,许多孩子生下来就有缺陷……

      帕纳姆就像个疾病缠身的老人,正在慢慢死去。而在首都看不见的角落里,人们正集结起来,寻求一线生机。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呢?

      因为有一天晚上,我跟在悄悄溜出去的吉内特后头,偷听到了他跟他的同伴们的谈话。那根本不是什么约会,领头的罗塞特似乎跟十三区有着某种联系。那个被摧毁了的十三区,根本不是什么石墨产区。在黑暗时期以前,那里曾经是帕纳姆核工业重地。他们说,反抗军在那里。

      在那一小块圆面包上,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图案,罗塞特手中的小圆饼也有这个图案。那是嘲笑鸟的图案,我上一次看到它,是在七十四届猎杀游戏的其中一个优胜者身上。那个皮肤黝黑,神情坚毅的黑发女孩,她戴着金色的嘲笑鸟胸针,人们称她为“燃烧的女孩”。

      她的名字是凯特尼斯伊夫狄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五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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