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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关于相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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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擢升中书侍郎那年也涨了俸禄——一千石。
徐画堂依旧喜欢焚香抚琴,顾影自怜,时不时忧伤望天,空自嗟叹。
然而他行事却是极狠。
那玩忽职守的黄门驸马被他将整篇《礼记》黥在了背上;那好吸食五石散,生活糜烂的大鸿胪被他生生往口中灌了一盆炽热的铜水。
新近中书省下一个掌固在内帏语出不逊,冒犯了后妃,被告到御史台。那掌固让家人去找晏清,求保一命。
晏清平素与这掌固倒也算交好,便心疼地揣了些银钱,命人给徐画堂下了帖子。
宴上晏清一句话还没讲出口,徐画堂一杯又一杯早将他灌趴在桌上。
晏清昏睡过去之前,迷糊听见徐画堂说:
“……你要海晏河清,我便为你肃清朝纲。不然,你以为我着了什么魔非得进这御史台。晏清,我要你做中书省之主……”
晏清想,你这可是最不敬的语讳了,亏你还是侍御史呢……
第二天晏清头昏脑胀地到中书省报到,一坐上案台随手一翻便是一封呈奏。
不,是弹劾。
“……御史台台院治书侍御史徐画堂,为人乖张狷介,行为残暴败坏朝纪,其残刑之人不胜枚举,或株连或酷刑,皆为乱纪……”
晏清一个激灵醒透了。
东宫
衍清太子敲着绢扇沉吟一番,挑眉先笑了:
“你看这折子字字见血,痛陈大义……叫我如何救他?”
晏清跪在下首,如黄山青松无所动摇:
“只要太子领九卿会审时,稍提两句徐画堂之好,便是足够。”
“哦?”衍清太子有些讶异看着这平时不问私情的晏清,“我倒更想知道,你为何要帮他?本宫又如何要帮他?”
晏清透亮地眸中恍惚一刻,随即笃定道:“徐画堂乃国之栋梁,不可不救。”
语气恳切,态度郑重。
衍清太子失笑:“晏清你啊……若非锦春求我时时帮扶你,我倒想看看你临死是不是也要向刽子手道谢呢……”
这一言一语,竟毫不避讳。
晏清却松了口气,额头触地,一叩到底。
徐画堂,我要你亲眼看这天下海晏河清。
那年,那弹劾徐画堂的中书右谏议大夫被御史台以毁谤之罪拿了。徐画堂从大理寺出来便看见晏清倚着汉白玉的狴犴,一脸的担忧。
徐画堂走过去,二人也不言语,只并肩往黄门外巷而去。
晏清在经过第四座石桥的时候忍不住了,哑声道:
“你……没事吧?”
徐画堂望着护城河明如镜的水面,扯出一丝笑:
“放心吧,还不到杀大臣立威的时候,他们不敢动我。”
晏清蓦然扣住他肩,红着眼恨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徐画堂无奈一笑,将气得发抖的小书生揽进怀中,语带责备:
“我便猜到是你干的……可太子是何等心计,我如今欠他一笔,将来却不知要还什么……”
远远传来城中鼓楼沉厚的暮鼓三响,仿佛安慰。
可皇城根下,几家欢喜便又几家添愁;官场宦海,又有几人能独善其身。
隔月,御史中丞因东北舞弊案牵连革职,徐画堂顺理拜为御史中丞,朝野为之震动。
又三月,中书令告老致仕,举荐中书侍郎晏清掌印。加之太子保荐,晏清于文英殿受了中书省铜印,总判省事掌佐天子。
新主登基三年,便台省易主,朝野一片清明。阁老旧臣俱退朝堂,圣君坐朝,底下皆是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
衍清太子领中书省参政,侍中侍郎并列左右。
中书令晏清领首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立于后位。
御史中丞徐画堂执玉笏立于右首,领台、殿、察三院,纠离班、语不肃。
人说少年晏令为人温和,安抚四夷,边关太平,北胡三十年不敢进犯。
人说徐中丞为人绝,手段辣。一斩南宁王立威,二杀言臣绝口,清君侧、肃朝纲。
海晏河清之后,我们还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