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之时空旅行（戚顾）》xiaer27

31、俱是叹红颜

　　“累了便睡。”戚少商点头。
　　顾惜朝无视他，自顾自打了盆水，脱了外衫，正待脱去鞋袜，好泡一泡连日来颇为辛苦的脚。
　　却见戚少商还在那里。
　　他不由讥俏道，“戚大侠还不走，难道要留下来帮顾某洗脚？”
　　“有何不可？”戚少商竟一撩衣摆，径直走了过来。
　　看着戚少商半跪在面前为自己褪去鞋袜，顾惜朝惊得忘了收回自己的脚。
　　等到温热的触感从脚底直升上来，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烫了一下。
　　是被水烫了？
　　还是被戚少商的手烫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点儿烫，曾经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在即将划下休止符的现在，他居然可以淡定如斯。
　　那份温暖，是同情，是善良，是慈悲，是他苦闷的一生中仅仅可以抓住的一丝慰藉。
　　而这份烫，是了解，是赞赏，是清晓梦里总会响彻耳边的那句“我把你当做知音”。

　　水真的很烫，或者戚少商的手真的很烫。
　　烫又如何呢？顾惜朝想。
　　戚少商既然敢洗，他当然也敢受。
　　他不仅敢受，还要出言讥讽，“看来大当家不仅喜欢洗碗，还喜欢洗脚。”
　　戚少商抬起头来，手里是一只白生生的脚，颊上是一对酒窝。
　　“我不仅喜欢洗脚，顾公子的一切，我都喜欢。”他说。
　　顾惜朝一愣。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很奇异。
　　于是他笑了，笑得犹如冰雪初开，清风徐来。
　　他很少这样笑。
　　而为数不多地这种笑，好像都是因为戚少商。
　　也许，他被戚少商烫过太多次了。
　　烫得他冷硬的身心，在对上这个人时总忍不住软上一分。
　　烫得他一身寒冥武功，对这个人出手时总忍不住偏上一寸。
　　烫得他此时此刻，便就着这样的笑容，低头看向戚少商：
　　“你知道的吧，我出身青楼，整个社会的最底层，我娘在我十三岁时离世，你猜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戚少商抬起头来，只见一双深邃双眸，似浸月华，犹带三分稚气，似染星光，悄悄动人心弦。
　　他愣了愣，旋即面红耳赤起来。
　　顾惜朝也一愣，然后简直要气笑了，他干脆一脚踹了过去，“戚少商！收起你的龌龊心思！”
　　戚少商就势后退半步，对自己的反应很是抱歉。
　　但抱歉归抱歉，他的脸还是很红。
　　顾惜朝瞪着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讲。
　　终是省略了些许穷蹙过往，恨恨地说道，“我寒窗苦读，就是为了摆脱这身份，我求人举荐，参加科举，得中探花，但最终，还是因为身份被黜落了。”
　　“我时常觉得大宋朝是欠我的，但我遇见你，我都不觉得我欠你，便也不该觉得谁欠我。”
　　他说着，语气已经平和下来，仿佛那些不平、不甘都是别人的事。
　　戚少商往前半步，与他对视，“大宋确实亏欠你，但你仍然是个心怀天下之人。”
　　顾惜朝挑眉。
　　“我信你一朝得权，定会保家卫国，兼济苍生。”戚少商接着道。
　　顾惜朝抬眸看过去，他想，他本来想讥讽回去的，但到底没有开口。
　　戚少商在想什么，他大概猜得到。
　　就像他的想法，哪怕从没说过，对方也知道。
　　哪怕这个人记忆里满是自己的心狠手辣，他却依然这样认为。
　　就连他在某个时刻，都会恍然自问，自己是不是离最初的道路偏离了太久。
　　曾经他以为，只要戚少商一死，一切就会恢复如初。
　　可到头来，不管是之前的戚少商，还是现在的戚少商，他永远也不想眼睁睁看他死。
　　他死了，谁来看他运筹帷幄，谁来赞他千里行军？
　　有时候，生活里，到处都是鸡零狗碎，咿呀龃龉。
　　我们有多久没跟亲密的人聊过一春梦雨、晓汲清湘？
　　心里最隐秘角落里的惦念，不曾轻易说出口，只因说了又如何呢？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秋日未尽，轻寒正是可人天。
　　顾惜朝从晚晴那里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三宝葫芦，以及与九幽魔功相关的药理书籍。
　　他年情深，终究一笑而过。
　　云淡风轻，又是午时。
　　半日不见的戚少商，带回来一坛炮打灯。
　　“请你喝。”他豪气干云地往桌上一放。
　　“京城也有炮打灯？”顾惜朝狐疑。
　　“京城还有旗亭酒肆呢。”戚少商笑，“红泪和小妖开的旗亭酒肆。”
　　戚少商接着又道，“红泪说她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关于逆水寒一案的，一个是关于她的，只能听一个，问我选哪个。”
　　顾惜朝忍不住插嘴，“你自然是选逆水寒，你戚少商若是不选逆水寒，你就不是戚少商了。”他接着叹气，“真是可惜了这江湖第一美女，遇上你戚少商，五年前没弄明白，五年后还和自己过不去。”
　　戚少商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顾惜朝催他，“继续啊。”
　　戚少商苦笑，“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顾惜朝一脸疑惑，“说消息啊。”
　　“啊，红泪把两个消息都告诉我了，你要听哪一个？”戚少商道。
　　顾惜朝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然后正色道，“其实，两个都跟我没关系。”
　　戚少商终于痛痛快快地交待，“红泪要和小妖去边关。”
　　顾惜朝没想到他居然是说息红泪的消息，不过听后，他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却又旋即怅然：
　　“终究是，君失红泪，我失晚晴。”
　　时光如一双天工巧手，亦可拉拢故人衣袖，亦可挥别离人笑颜。
　　佳人斜倚合江楼,水光都眼净,山色总眉愁。
　　谁知江上酒,还与故人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