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之时空旅行（戚顾）》xiaer27

19、何日干戈尽

　　戚少商一行人被困在安顺客栈的时候，他的眼皮一跳。
　　浑身无法动弹，只有一双眼睛可以眨一眨，一张嘴巴可以说一说。
　　他似乎有过这样的境遇，伴随着心中的震荡和难言的痛楚。
　　但是为何如此，他不知道。
　　不过，随着门扉轻响，当那袭熟悉的青衫出现之时，他觉得他知道了。
　　向来只有这个人。
　　也只有这个人，前一刻还和你肌肤相亲，后一刻便毫不犹豫地刀剑相向了。
　　他紧紧盯着顾惜朝，顾惜朝也毫不躲闪地盯着他。
　　似乎知道他的疑问，他为他解惑：
　　“戚少商，我向相爷求去，却得了一本魔功，和再也见不到晚晴的威胁。他们答应我，只要杀了你，便放我和晚晴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我却不知道该不该信。”
　　“你告诉我，我该信吗？”他问道。
　　戚少商看着眼前之人，他是真的疑惑吗？
　　亦或者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可是他也有问题要问！
　　你说有我在，便觉安心，我该不该信？
　　你说此生不悔与我做朋友，我该不该信？
　　戚少商却有些悔了。
　　他后悔那天早晨放他走，更甚者，他应该趁着月色，将那一室缱绻打包带走。

　　他掩下眼里的沉痛，“所以，你信了吗？”
　　他悲哀的想，可是他信了。
　　这漫天云卷云舒，多少背叛的故事在上演。
　　他明明也被兄弟叛过，被人害过。
　　这不该是人生之寻常事吗？
　　对方都一而再再而三拿剑指着他了，偏偏自己那么入戏，豪气干云的大侠不做了，非要学人家知音相惜。
　　而且还惜到了床上，奉上一腔热血一颗真心不算，可人家穿上衣服，转眼便不认了。
　　他听到他说：“我不信，可无论信不信，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凑近戚少商，有一瞬间那眼眸里也绽放了一抹痛色：“哪怕我们再次回到过去，我又该如何选？世事无常，我恐怕要让自己回到娘胎里，才能躲过这纷纷扰扰。”
　　“戚少商，”他似恢复了镇定，接着道，“如今你兄弟俱在，铁手回京之日，便是你沉冤得雪之时，可我，却于晚晴有愧。”
　　戚少商哑声道，“所以，你要杀了我，成全你和晚晴……你杀我我无话可说，可是卷哥红泪他们……”
　　“我不想杀他们，”顾惜朝打断他，“我只是担心他们会为你报仇。”
　　戚少商深深地看了顾惜朝一眼，道，“我戚少商今天自愿死在顾惜朝手里……”
　　“少商！”
　　息红泪终于忍不住开口。

　　顾惜朝解了他们的毒，但要完全恢复内力，还得半个时辰。
　　息红泪再不愿，也被雷卷劝着一并离开了。
　　这偌大的客栈，便只剩了两人。
　　也许方才话已说尽，此刻两人都不再出声。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倒也不错。
　　但顾惜朝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要赶在六扇门跟丞相府发难之前，杀了戚少商，去换得一个闲云野鹤的承诺。
　　他该动手了。
　　但他又想，不如就此回去。
　　看啊，今日正好月圆，也许正好重回故里，重忆往昔。
　　但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平生几多憾事，有多少可以因为回去就此抹平？
　　就算我回去了，我会改吗？
　　不会。
　　他对自己说。
　　他举起剑，静静地挨近。
　　只要再近一点，将取一壶闲日月。
　　只要再近一点，殷勤今岁且酣歌。
　　无名剑已饮血，却始终不曾再进一步。
　　顾惜朝怔怔地、稳稳地握着手中的剑。
　　他一直以为，他只是不想杀戚少商。
　　而只要他想，他就能杀戚少商。
　　这一刻他突然想，哦，原来我做不到。
　　原来我从来没有弄懂自己，原来我从来没有说服过自己。
　　但那又怎样呢？
　　他紧盯着戚少商，恶狠狠地盯着，然后将手中剑往前一送。

　　一只手握住了无名。
　　确切的说，握住了握无名的手。
　　弹指一挥，犹带血迹的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戚少商站起来，欺身而至。
　　顾惜朝却没什么战意，也没什么惊讶，他苦笑道，“原来，铁手把混元一气神功传给了你。”
　　“是，用它解毒正是再合适不过。”戚少商边答边将顾惜朝双手捆了起来。
　　“戚少商，你好大侠，你说愿意死在我手里却是骗我的。”顾惜朝由着他捆，声音里更是一点儿没有质问的意思。
　　我没骗你。
　　戚少商想，你若真心杀我，我定引颈就戮，可是你……都快哭了。
　　但他凑近他的耳朵道，“前一刻我才把顾公子干得哭都哭不出来，下一刻你却爬起来要杀我了，我想想实在不甘心，不如咱们再来一回，你就在床上杀我，也颇有一番情趣。”
　　顾惜朝终于慌起来，但他剑已被夺，双手被缚。
　　戚少商还恶趣味地在他腰间抹了两把，见他一僵，反而笑道，“终于活过来了？我还当晚晴姑娘没死，你却要殉情了呢。”
　　“不是心中有愧吗，那就去见她，去告诉她，我戚少商最是喜欢闯龙潭虎穴，也最是喜欢成全有情人。”戚少商边说着，边拉着他往外走。
　　顾惜朝颇有些狼狈地被拉着双手，他看不到戚少商的表情，有情人几个字被他说得恶狠狠的。
　　但他恍然平静下来，他甚至想，如果他们没有回到过去，他是不是还在千里追杀，对方会不会被他逼入绝境，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绝地反击？
　　那是在心灵上最柔软的一击。
　　明明生命之舟有许多航向，未必都不光明，未必都可鄙视。
　　他明明知道生命中如果没有顾惜朝，他戚少商会活得更好一点儿。
　　他明明知道和自己一路纠缠，弄不好便要搭上性命……
　　这样的人，怎能不与他做朋友？
　　他身上有最难能可贵的，了解之后的选择，渊博之后的专注，选择之后的坚持。
　　顾惜朝跟着那人脚步，走出些许晦暗的客栈。
　　他突然觉得，他这一生已经颇有些圆满。
　　闲来莫话伤心事，自算平生幸已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