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兔叉子

1、第一 夜

　　PM11:23

　　夜深了.喧闹的东方之珠还未安睡.万家灯火和霓虹点缀下的香港,美的令人心醉.

　　很多人也还未眠.

　　慈爱医院门诊部灯火通明.

　　又一辆救护车呼啸着驶进了停车坪.护工麻利的搬下伤者,急救员跟医生迅速交代伤情.

　　到处是忙碌的护士,等待中的伤患,家属,进进出出的急救员和医生.

　　一幢公寓大楼下的店铺失火,殃及了整座大楼,绝大多数伤者都被送到了距离现场最近的慈爱医院.

　　急诊室的双向门被平车再一次弹开,待命的医生再次忙碌起来.

　　张一健是其中之一.

　　他本来今天在住院部On call,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伤者,医院把一半当值的医生都调集到门诊参与急救.

　　今夜神经外科并无太多事情.

　　张一健不喜欢无事可做的当值夜.自从一康意外过世,一个人的时候他很难不想起弟弟.

　　单独一人时,他很难打起精神看看病例或者paper.每次都是翻开一页,愣愣的盯着文字,思绪却在乱飞.

　　每次醒觉时,都不知过了多久,而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张一健自认为不是个感情多丰富的人,即便已经过去三个月,他还是常常失神.他很怕笑姐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她已经承担了太多的苦难,没办法再加上他的那份了.

　　他发现忘我的工作仿佛是一剂麻醉剂,能令自己暂时忘掉痛苦.于是他频频地加班,拜托鱼仔小益在他不能回家的日子里陪着笑姐.

　　工作不是总那么多,除了Ben和小益陪着的时间,他还是要一个人默默地消化着噬骨的痛苦.

　　今天他其实不是太舒服,有些感冒,低烧,但他还是来上班了.医院调集人手的时候,他交接完工作第一个就到了门诊.

　　这个夜晚他忙碌异常,除了急诊室的工作之外,因为有跳楼求生的伤者,所以还有急诊手术等着他做.

　　又一个伤者被送出急诊室,张一健摘掉手套和口罩,出来喘一口气.

　　向护士要了一杯水,他站着边喝边看对面等待区墙上的电视.

　　记者正在现场报道着火灾的情况,看样子,还会有伤者被送过来.

　　"昨日上午十点半左右中环一间金店遭到抢劫.据现场监控录像显示,劫匪为二人团伙,将小型枪械藏于衣服之中,进店后实行抢劫.

　　在犯罪过程中被巡警发现并发生枪战,其中一名匪徒中弹.警方有一人受伤.据信此二人可能为去年曾经制造珠宝展爆炸案的雌雄大盗杜天宇夫妇.

　　该团伙拥有重型军火,且有挑战警方之意图,缉拿工作推进艰难.目前警方已悬赏十万缉凶,并在各大进出港要道立岗检查.请广大民众积极提供线索."

　　电视上出现一男一女两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眼前都是来来去去的人.人声如潮水拍岸.

　　张一健没有听清新闻中的内容.只看清了屏幕上照片下"赏金十万缉凶"几个大字.

　　"张医生!手术室准备好了!"

　　他喝掉最后一口,扔掉水杯,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

　　AM 3:35

　　一台颅骨骨折,硬膜外出血,一台脊椎骨折.张一健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几乎直不起腰.在手术室里精神高度紧张时全然忘记其他,走出手术室的一刹,

　　感冒似乎又回头找上了他.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三点半了.不知怎地,眼皮开始打架,似乎又开始低烧了.他决定找个没人的休息室小憩一会儿.

　　他是真的累了.也许今天不会再失眠了.

　　电梯迟迟定在一楼不动.他决定走楼梯上去,从五楼回到住院部.

　　五楼连接门诊和住院部的走廊很暗.半开放的玻璃窗外,夜色阑珊.他停在一处风景不错的窗前,深呼吸了一下.这世界仿佛又剩下他自己了.

　　思绪又开始游离.那有限个有一康的日子,仿佛那些个夜晚的景色也更加美妙.他本以为一切都在变得完满，但人生太会跟他开玩笑了。

　　你没办法跟命运较劲，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怎样。

　　"别动."

　　张一健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腰间.一条胳膊被死死攥住.他低头看见箍着自己手臂的胳膊上套着绿色的无菌服.猜出腰间顶着可能是武器.

　　"谁.你要做什么"张一健低低地说。虽然知道呼救只会让局势崩溃,但他的心已经快要跳出喉咙.

　　"跟我来."那只手强迫着他走向了走廊的深处.他被强行带到了一间准备室。

　　“打开它。”这声音低沉，丝毫听不出紧张.

　　“打开它！”

　　"哔"张一健用胸卡打开了门.随即被胁迫着走了进去.

　　这间准备室非常小,没有窗,屋顶亮着紫色的杀菌灯。两边都是通顶的架子,一边摆满了手术用的无菌包,另一边全是器械.除了一张梯子外,整个空间只能站的下两个人.

　　张一健被迫对着墙壁站着.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开始寻觅有没有可用的手术刀或其他什么可以制服歹徒的东西.

　　"医生,求你帮我救一个人."他的声音依然低沉而平缓,"我老婆快死了."

　　张一健内心一动.这个歹徒是要救他的老婆.

　　但他不想理会,他更想自救.他用余光瞟着右手边的器械架,离手最近的是好多把放在一起的线剪.

　　作为一个医生,他清楚知道刺向什么地方对方会有机会被制服.只是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搏斗是很难了,况且对方有枪.

　　在对方沉默的空档,张一健猛地夹紧了对方掐在他臂弯的左手,右手抄起一把线剪回身向他的颈动脉的刺去.

　　显然歹徒没有想到这个医生会来这一手.他被扭力带的也转了过去,几乎要面朝门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尖利的剪刀几乎就要刺中脖子,他抽出右手,又回身牢牢攥住了张一健的胳膊.

　　显然他的力气比医生大得多.

　　一旁的器械哗啦啦地掉了一地.张一健用空出的左手抄起一把手术刀刺过去,蓦地却停在了半空。他的胸口被枪口抵住了.

　　作为一个医生，张一建从没想过要用手术刀伤人。

　　“医生，你太慢了。”对方慢慢拿开张一健手中的剪刀和刀，目光相对。

　　张一健看到了歹徒。

　　他带着手术室的帽子，似乎面目憔悴。但目光依然冷峻坚定。宽大的无菌服下面鼓起一个大包，似乎里面背了个很大的袋子。

　　这个人，似乎哪里见过。

　　“医生，我只是让你帮忙救人。今天我不想杀人。”

　　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坚定异常，刚刚那场搏斗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情绪的影响。

　　张一健默认妥协，他垂下手。他知道在这里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怎么救？”

　　“她胸部中枪。找不到地下医生，请你跟我走一趟，到我家去。这里的东西需要什么拿什么。”

　　“做过处理没有？”张一健已经忘记了抵在胸口的枪。

　　“没有。她现在没法呼吸。”

　　“hemothorax..."张一健喃喃道.

　　"...."对方拧紧的双眉下,眼神从冷峻变成了祈求.似乎是为了表达诚意,他持枪的手也放了下去,"嗯"了一声似乎在等待医生的答案.

　　紫色中,数秒的静默.

　　"请你不要伤害医院的其他人.我...跟你去."

　　张一健不知道自己是烧糊涂了还是怎么了,命中注定一样,他觉得他必须要走这一遭,即使冒着被杀的危险.

　　"把你的袋子拿出来."

　　歹徒脱下无菌服,拿出一个硕大的帆布袋.张一健拉开一看,里面已经装了一些药品进去.

　　"丙泊酚,青霉素,氨甲苯酸,阿托品,肾上腺素,利多卡因,多巴胺...你还算很会拿啊."

　　"把这些拿着."张一健丢了一些无菌包给对方.

　　"你带驾照没有"

　　"...我不会开车."

　　歹徒不客气地扯过张一健的白大褂翻看他的口袋.

　　的确没有驾照.

　　"总之你来开车."

　　张一健没有理会,他蹲下身子,到最下层的最里面找东西.

　　那里放着很多定位用的水性笔.他故意弄出找东西的声音,在一片无菌布上歪歪扭扭写下了"kidnap Dr zhang".(绑架张医生)

　　只希望明早有人能够发现这里的异常并且找到他的留言.

　　东西装好后,歹徒把手枪隐蔽在无菌服后面,胁着张一健从后门离开医院.

　　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两人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大众车.

　　"你来开."

　　"我没有驾照."

　　"没关系,我们要过海,过桥会查的紧一些,没驾照总好过我被抓."

　　他脱掉无菌服,躺在后座上,右手扣着扳机,枪口对着驾驶座上的张一健.

　　"不要耍花样,去大屿山."

　　车缓缓启动.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化.

　　"你让我救人,不问问医生的名字吗"张一健缓缓地说,他还不能知道对方的脾气和弱点.

　　"不想知道."对方懒懒地说.

　　"张一健."

　　"......"

　　"杜天宇."

　　虽不知真假,张一健总算是知道了劫持者的名字.

　　医院向后退去,渐渐看不见了.在这个疲惫的夜晚,没人注意到有医生不见了.而张一健医生,也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日日夜夜,他将要面对什么.他头有点晕,身上有些发冷.但他仍然聚精会神地开着车,几乎忘了身后冰冷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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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张一健和杜天宇两个角色由同一个人饰演，但请当作完全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来看。设定两人是萍水相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