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秋雨飘摇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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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再也没有出现过，至少在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他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出现对楚回歌来说就如同微风过后平静的湖面上的小小涟漪，风过依然是水波不兴。
荷叶开始败落，荷塘不复往日的生机美丽。有的人喜欢枯荷听雨，但楚回歌不是这类人。她喜欢把那些残枝败叶清理干净。
楚回歌一身白色孺裙，披帛也是洁白的。时下妇人们流行戴假髻，她却只用白绸把头发束在身后，更没有施脂粉。立秋过后，一连几日秋雨绵绵。她趴在栏杆上，伸出藕臂，任凭雨水在凝脂上划过。
碧痕抱琴撑伞而来。到了房檐下，她收好伞，搁在石级旁，远远看着楚回歌的身影。暗想：明明是在眼前鲜活的人儿，却总让人觉得随时会飘走。看着心目中仙人般的人物，她一时愣住了。
楚回歌转过头，问：“何事？”
碧痕回过神，抱琴上前，说：“门外有位公子求见。”
楚回歌神色涣散，直直地看着碧痕怀中之物。碧痕从未见自家小姐如此，踌躇着该不该再说一遍。
楚回歌面色苍白，道：“琴给我。”
碧痕愣愣地把琴递给她。楚回歌接过来，低头小心翼翼地抚摸这琴身。
碧痕也好奇了，再次打量这琴。楚回歌教过她弹琴，她也粗识些：仲尼式，桐梓质，蛇腹纹，看来有些历史了，看上去比小姐那把好。
楚回歌翻转琴身，只见琴背刻着隶书的“皓澜”二字。她抚摸着那两个字，指尖微颤。
碧痕觉得怪异，却又道不明，试探着问：“小姐可要见他？”
楚回歌却像是充耳不闻，顾自沉思。外边密集的雨水打在荷叶上，“嗒嗒”作响，里边缺是让人窒息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楚回歌才放下琴，抬起头来，已没有刚才的恍惚之色，说道：“把这儿收拾一下，沏茶，上些点心。”说罢，她上楼去了。
待碧痕做完这些，楚回歌也下楼了，却是换了身紫裙。碧痕虽弄不明白，也没问。
楚回歌道：“请他到我这儿来。”
碧痕点点头，撑伞去了，行到假山处回头望见楚回歌垂手立在那儿，大有壮士断臂的感觉。她知道这么形容不合适，可一瞬间这个词就冒出来了。随即又想定是雨下多了，人也跟着糊涂，不过是见面而已。
碧痕穿过大厅，到了前门，远远就看见一个白色身影撑伞立在门外。她不禁想起初次见到这个人的情景。因为小姐不喜欢生人，那人来求见，门房便找她拿主意。她见到这人，脑中只有一词：君子如玉！想那宇文公子，也是神采风流，可这位一出来就堪堪把他比下去了。虽然不认得他，也素知小姐的脾气，还是带着琴去通报了。
自她进去也快两刻钟了，这人竟一直站在雨下。一连下了几天的雨，街道上泥泞不堪。他纯白的外衫脚上沾了些泥点，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神采：而立之年，七尺有余，鼻梁高挺，目若灿星，风姿自然。
碧痕走到门前，行礼道：“让公子久等了，实在抱歉。公子请。”
男子客气地笑道：“有劳姑娘。”
碧痕领着男子和他的书童进去了。到了大厅，男子领会碧痕的示意便让书童留在大厅，独自一人随碧痕往里走。
碧痕看他举止飘如游云,矫若惊龙，心中暗叹。
一声“碧痕！”打断了她的遐想。她寻声看去是楚绍英。没人注意到男子听到那一声“碧痕”后，微微蹙眉。
楚绍英看到那人，也是一惊。楚绍英素知楚回歌虽豁达，但从不轻易让男子进院，若不是看在那宇文林对他们姐弟多有照拂也不会容他随意进出。楚绍英正疑惑着，碧痕说：“这位公子是小姐的客人。少爷有什么吩咐，容我带这位公子去了再来。”
楚绍英道：“我没事儿。你快去吧。”
小插曲之后，碧痕领着他到了楚回歌跟前。楚回歌原本面向荷塘站着，直到人到眼前才转过身。碧痕偷偷瞟见二人一副云淡风清的姿态，随后便离开了。
男子见碧痕走远，难以抑制地说：“阿澜，真的是你！”
楚回歌浅笑，道：“师兄请坐。”
男子呆住了，片刻后才点点头。楚回歌坐下后，他才缓缓坐下。
她给他斟了茶，道：“师兄在外游历，也不怕怠慢了嫂子。也不知道我的小侄儿，或是侄女可好？”
他直看着她，像在寻找什么。她笑道：“师兄一直盯着我，莫不是我变漂亮了？”
他尴尬地举杯喝茶。她笑道：“是我糊涂了，如今可不能跟师兄说玩笑话了。”
“阿澜！．．．．．．”
她笑道：“师兄远道而来，本应该陪着师兄四处游览一番。只是我虽来长安两年，还是不熟悉。实在抱歉。”
他叹道：“阿澜！．．．．．．还是回去吧！”
“回去？”她轻笑道：“回去做什么？莫不是也要我数年之后写一首《新台》，流芳百世？”
他面带愧色，道：“裴协已经娶了你堂妹崔婷，你不用担心。”
她浅笑道：“只要姓崔，他们不会管娶的是哪一个。”
他劝慰道：“你还是回去吧，一个女子孤身在外，怎能让人放心？”
她依然在笑，只是那笑却带着嘲讽，道：“当初你那么放心，急着把我推给别人。现在我过得好好的，怎么就让人放心不下？”
“阿澜！勿要置气了！”
“置气？”她忽然起身，喝道：“我是置气又如何？为何裴协能娶姓崔的，你就不能？”
他低头，皱眉不语。她大笑道：“我倒忘了，我不是你心中那抹绿痕！”她看着眼前的他，直直地看着，没有眨一下眼睛。
他抬头，温和地说：“你不愿回家，可以回落雁峡。老师也很想念你。”
她冷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终于忍不住，起身道：“阿澜，别再折磨自己，你现在．．．．．．跟我走吧！”
她笑道：“跟你走？．．．．．．呵呵，师兄也会说笑了。”
他郑重地说：“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她一震，随后又是那无所谓的笑：“师兄，何苦呢？．．．．．．我是世人唾弃之人，师兄不必勉为其难。”
他紧握她的双臂，道：“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再怎么也好过在市井中打混。”
她偏过头，脸色越来越冷，过会儿才转过头看着他说：“即便是我已是残破之身？”
“阿澜，你？．．．．．．”他脸色煞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手上的力道也轻了。
她拂开他的手，轻笑道：“女子只身在外，发生些事情也不足为奇。”
他脸上的愧疚之色越来越重；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冷。
他看着她道：“都过去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她转过身，冷淡而平静地说道：“崔澜不需要可怜，楚回歌更不屑。．．．．．．师兄，你走吧。”
他还想解释，却被她脸上的坚决逼退。他麻木地转过身，便要离去。
她淡淡地说：“师兄的琴还在这儿。”
他没有回头，黯然道：“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让它陪着你吧。”
“不必了。”她简单而干脆地回答。
“我早已将它送给你了。”
“师兄忘了，那是新婚礼物。我没嫁人，礼物自当奉还。”
他颓然地转过身，回去拿琴。自始至终她没有看他一眼。他的脸上写满了伤痛。
“还请师兄莫要把我的行踪告诉别人。”
他点点头继续前行。
她远看着那个洁白的身影渐行渐远，眼看着那个自己曾经追逐多年的背影消失在哀伤的秋雨中。她的心痛了，流泪了。
他失魂地走到大厅，连何时伞掉了也不知，被雨水淋透了。等候在此的书童和碧痕见了，忙上前询问。他嘴唇发紫，一字不说就要往外走。碧痕心优，让他暂且歇一下。书童也在劝导。他颤抖着坚决地挤出两个字“回去！”
不知原由的碧痕傻了眼，只得看他浑浑噩噩地离开。接着又急忙往楚回歌的住处赶去。她刚要进院，却被守在那里的楚绍英拦下。
碧痕急着说：“少爷，小姐定出事了，得去看看啊！”
楚绍然冷静地说：“去了只会添乱。她自有主意。”碧痕不肯，楚绍英便拿出主人的气势，把她喝斥回去。
刚才二人争论的二人并不知道，那一切皆被好奇来看热闹的楚绍英看在眼里。他虽没听清是怎么回事，却也隐约猜到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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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台》为《诗经》中描写女子所嫁非人的篇章。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秋雨飘摇故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