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Chapter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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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双眼，我已经处在没有他的现实世界。阳光经过积雪的反射，从落地窗外撒进来，整个卧室冰冷、雪白。梦境是如此美好，那里面有我，有他，有那些泛黄的曾经。
我顿了顿，从床上爬起来，有些茫然地环顾一下四周。
很熟悉的，非常现代化的房间。
我无力地笑了笑，走下床，步到落地窗旁。窗外是一片雪白的世界，高大的杉树林上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星光。已经数不清，这是金沉睡后的第几个冬季了，第七个？还是第八个？我习惯性地在玻璃上呵出一口气，在白雾上画出圆圆的太阳，金色的太阳。
当记忆一点一点与斐尔利的记忆重合，在那些走马灯似的过往里，我发现我的灵魂正逐渐与他交融，我是014，亦成了斐尔利。
没过多久，我接到奥娜打来的电话。
“父亲。”电话那头的奥娜声音很平静，她说，“我准备和威尔结婚了。”
“……”我愣住，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我们直接跳过订婚，再过段时间就举行婚礼。到时候我会通知你地点的，你一定要来，不许再莴在金的狼窝里。”
“等、等等……”我努力保持镇定，寻找词语，“你、你为什么会跟他结婚……他……奥娜，威尔可是个GAY……”这可以说是近年来我所听过的最震惊的消息了，然而即使是震惊，多年来与世隔绝般的生活，也让我几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情绪。
“我知道啊。”
“……你爱他？”
“怎么可能。”
我呆一下，更加不明白了：“那为什么……”先暂且不说威尔怎么会接受身为女人的奥娜，就凭奥娜那种性格，又怎么会愿意？
“也不为什么。”奥娜的声音传来，“威尔的事业发达了，说是被迫要找个女人来结婚充面子，毕竟GAY嘛，还是挺遭人白眼的，所以他就找上我了。我们已经立好协议，我陪他演戏，但我们以后各自的生活互相不干涉，他的财产也必须得分我一半。”
“……”我说，“奥娜……你要慎重一点，毕竟这是结婚……你可以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没必要……”
“哎呀，别罗嗦了。说白了，我只想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结婚什么的只要不影响到我的生活，我都无所谓。而且，有威尔这么个大饭票要供养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
“而且，你说要我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奥娜顿了顿，说，“我的幸福，就是能看见父亲你幸福。”
“……”
“父亲……也许，我做错了。”奥娜说，“我不应该这么厌恶金莱特。毕竟他能让你幸福对不对。”
……
挂断电话，整个卧室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清，寂静得几乎连窗外风过雪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掰着手指头数数，却也数不清我到底有多少个月或者多少年没有出过金的别墅的大门、没有和人类进行面对面的交谈了。
是该出去走走了。
来到金的卧室，我一如往常地敲敲门，门内一如往常的鸦雀无声。推门进入，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听不见呼吸，窗外一片雪白，阳光很好，透过落地窗撒进来，将窗下的水晶棺材照的闪闪发光。水晶棺里躺着一个美丽的人，侧脸上高高的鼻梁优雅而笔直，几年了，他依旧是不变的姿势，不变的容颜。我甚至能想像得出他另外半张脸是怎样的残缺与破败，那是我永远弥补不了的伤痕，我的罪孽。
“金。”我走近，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有俩件事情想告诉你，第一件和第二件，你想先听那个？”
“第一个吧。”我伏在水晶棺材上，看着眼下他轻阂的眸子，“我昨晚梦见了很多很多，比前天还多的事情，全是我们小时候的。我是如何遇见你，如何成为你的朋友，如何喜欢你，如何爱上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分离吗？你从波兰回法国，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你的表情就像要哭了一样……”
“金……那个时候，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窗外的杉树林摇曳，积雪落地。
“算了，问你你也不会承认。”我说，“告诉你第二件事吧，奥娜要和威尔结婚了。”
“惊讶吧，你没听错，就是奥娜和威尔，刚刚还打电话告诉我了呢，我过几天就要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哦。”
“不过我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祝福他们，威尔是个GAY，我感觉不到他们的爱情。”
“金，我该怎么办……”
“说说话吧，金。”我垂下头，与他的容颜只隔了一层水晶玻璃，却如何也无法触及，“哪怕一句都好……让我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你……”
……
我流泪的时候，他也在流泪。我曾认为他没我孤独。我微笑的时候，他还在流泪，原来他比我寂寞。我就像一个不肯低头的失败者，在死亡面前艰难地生存，不死心地守在他墓前，眼睁睁看着他走上轮回路，却无力挽回。
那天晚上，我收到一条简讯，来自威尔——奥娜已经告诉你了吧，我要和她结婚了。婚宴将在一个月后举行，地点在梵纳教堂，记得来参加，奥娜需要你。
手机又震动两下，仍是威尔——014，金莱特已经死了近10年，我也等了你近10年，然而我和你不同，你有永恒的生命去等待他。而我，014，我等不了了，原谅我无法继续等待你。我想明白了，我需要一个对我事业有帮助的家庭，哪怕我并不爱我的妻子。我会对她很好，我会帮你照顾好她。即使是在最后，我依旧还是想慎重的告诉你：我爱过你。
合上手机，我抬头看向星光璀璨的窗外。身侧，存放金的水晶棺材依旧在月光下闪着光芒。
一个月后，清晨，我早早穿戴好正式场合穿的西装，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仪容。玻璃镜里的人熟悉又陌生，岁月流逝，却没有在这张青涩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细软的栗色头发，镜子里的男孩还是当年年轻模样，只可惜眼睛不同了，除了空洞，便是在漫长的守候中存留的疲惫，苍老得像一滩死水。
我敲了金卧室的房门，在没有任何回应下，径自走进去。
“金，今天奥娜和威尔要结婚了。”我隔着水晶玻璃，亲吻他的额头，“我出门了，要等我回来哦。”
我打车去的梵纳教堂，在到达教堂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座教堂，居然就是奥娜住医期间我常去的那个。
教堂很小，婚礼很低调，被邀请来参加婚礼的人也挺少。教堂里清一色的雪白，因为还不到时间，所以教堂里很是吵嚷。左右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奥娜和威尔，我便随意找了个角落，在嘈杂的人群里独自落座。
刚坐下没多久，身后便传来声音：“啊，你是……”
我转过头，发现身后站个一身黑袍的神甫。我愣一下，站起身对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神甫。”
神甫也笑了笑：“好久不见，都8年多了吧。”他慈爱的目光在我脸上打量，“孩子，你真的一点也没变。”
我笑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位神甫便是当年我在这里祷告时，时常开导我的那位，没想到他还记得我。
神甫问：“孩子，当年困扰你的磨难，都解决了吗？我看你现在很平静。”
“恩。”我点点头，又点点头，“我现在内心很安静，安静得像一个死人。”
“……”
“我爱的人去世了。”我说，“神甫，他走了，也带走了我的灵魂，我只剩这么一具空壳了。”
“孩子，不必为他的离开而难过，他去了天堂，神会照顾好他的，他在天上看着你，更希望能看见你快乐。”
“是吗？”我无力地坐在长椅上，纯白无垢的天堂，真的能容得下那人黑色的翅膀？
神甫并没有和我聊多久，不到一会儿，婚礼便开始，神甫做为证婚人，庄严地站在十字架下，身前放一本书。
不知道什么时候，威尔也来了，西装笔挺地站在神父面前，等待他的新娘。
我同所有人一样，安静地坐在下面，看高台上神圣的婚礼。威尔转过头来，目光扫到我身上时停了一下，然后又转回去。
婚礼正式开始，新娘甜美安静地在花童的陪伴下，顺着红地毯朝威尔走去。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奥娜，雪白的婚纱在红毯上摇曳，乌黑的发丝被冠起，以水晶皇冠固定。那个骄傲又善良的女孩，今天居然成了新娘。
神甫问：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威尔说：我愿意。
神甫问：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奥娜说：我愿意。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亲吻，所有人欢呼。
莫名感觉这场婚礼让我窒息，我悄无声息地出了教堂，将喧闹留在门后。教堂外很安静，野玫瑰一如既往地在田地里绽放，清风一过，淡淡花香。
我在石阶上随意坐下，抬头看着清明的蓝天。
天堂，天使的故乡。金从那里来，注定要回那里去。想起儿时与他的一点一滴，我还是斐尔利，他也只是金莱特。其实他打一开始就是那么温柔那么美丽，如果不是遇见我，如果不是我害了他，那么他的人生也不会那么悲哀，他也不会堕落成一个魔鬼。
金，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
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软软的，轻飘飘的，那么熟悉的口气，仿佛时光倒流，一切回到小时候，那个声音在问：“你在干嘛？”
我一愣，猛地回头：“金……”
然而这是现实，不是梦境，更不是曾经。在我身后站着一名混血小男孩，白白净净，一双颜色不同的眼睛大而圆，左眼是深邃的祖母绿，右眼则是美丽的大海蓝。我怔忪地盯着小孩大海般美丽的蓝色右眼，呢喃：“金……”
小男孩抿抿嘴唇，然后左看看，右看看，天真地对我眨眨眼睛：“你叫我吗？”
我回过神来。不，他不是金。
小男孩穿着小礼服，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烁光芒，明明是不同的脸孔，却和金小时候的模样重叠，男孩微微一笑：“我是詹姆斯.克林，不叫金。”
我苦涩地牵起一抹微笑，对他点点头：“很高兴见到你，我叫014。”
“你是来参加威尔先生的婚礼的吧，我有在教堂里面见到你。”小男孩在我身侧坐下，转头问我，“你不喜欢这婚礼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为什么这么问？”
他想了想：“你的表情告诉我的，威尔先生结婚你不高兴吗？”
“不……我很高兴。”我不再看他，太久封闭在金的别墅里，让我不太喜欢与陌生人交谈，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孩。
“恩……”小男孩打量我，一绿一蓝两只眼睛漂亮得像猫眼，他问，“金是谁？”
我看向他。
“你刚刚叫我‘金’呢，认错人了吧。”
“恩……”我想了想，“你和他的眼睛长得很像，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詹姆斯顿了顿，问我，“有多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就像呼吸一样重要。”
“……”
“你呢？”我微笑着问他，“詹姆斯，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吧，怎么不在里面祝福他们。”
“恩……里面很无聊……”詹姆斯说，“我父母是威尔先生的同事，在同一个实验室工作，受到邀请，非要把我一起带来。”他单手托住小巧的下巴，侧着头看我，右眼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他说，“014，陪我聊会好吗，我很闷呢。”
不知为何，这个男孩总是让我莫名有好感，便对他比较亲切：“聊什么？”
“恩……”他苦恼地抓抓后脑勺，天真可爱，“说说那个‘金’吧，他不是对你很重要吗？”
我无奈地笑：“你很喜欢打听别人的故事吗？”
“恩……因为，我……现在比较无聊……”
我摇摇头，笑道：“我和他之间有很多很多事情，说不完的，你想听哪一件？”
“你想说哪一件就说哪一件，我只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也许是很久不曾与人交谈，在这个让我倍感亲切的小鬼面前，我的堵在心里很久的东西就像突然间找到了宣泄口，一口气倾泻而出。
“金是个很完美的人，就像天使一样美丽，我从很小很小开始，就注定要爱他……”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Chapter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