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14》琉雾

35、Chapter34

　　金莱特带我去的那家高档餐厅正是我梦想已久的，不为别的，这里的慕斯蛋糕以及价位后的无数个零，总会使我心情愉悦。
　　“就知道你会喜欢。”金莱特很优雅地将菜单递到我手上。
　　我接过菜单，露出两个小虎牙，笑得阴险：“哼哼，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随后想也不想，指着菜单上零最多的东西乱点一通。有金莱特这么个富到流油的家伙请客，现在不宰更待何时？
　　随后，餐桌上就摆满了昂贵到让人肉疼的菜肴甜点。估计在别人眼里，这些东西显示的不是金莱特的有钱，而是我暴发户似的没品。我懒得管周围好奇的目光，抄起刀叉开始解决食物。
　　和我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金莱特波澜不惊的优雅，他喝了口红茶，对我说：“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我吧唧嘴里的食物，说：“你放心，我喉咙大着呢，噎不死。”
　　他无可奈何地摇头：“你没吃早饭吗？”
　　“恩哼。”我鼓着塞得满满的腮帮子，“一大早就被温蒂那毒妇拖出来，当然来不急吃了。”想想，又不禁抱怨一句，“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
　　我埋头进食：“当然，你要不和吉安雅出来约会，我至于这么辛苦么。”
　　“……”
　　“反正啊，听我的，别再和吉安雅单独出来了。”不然我保不准被怨妇上身的温蒂给折磨死。
　　闻言，金莱特的神情更古怪了，发呆地看着我，好像在研究什么。
　　我抬头，正对上他探究的眼神，一愣：“怎么了？”
　　他慌张地别开眼，点点头，可爱的小脸竟然红红的。
　　“古怪。”我暗自嘟囔，随后径自往嘴里塞块小面包，问，“对了，你这几天上那里去了，都没见你人影耶，害我还白白在家里等你。”
　　“恩……最近在烦恼一些事情……”他酝酿着措词，吞吞吐吐地说，“不过，现在有点想明白了。”
　　“想什么呢，纠结太多对头脑不好，难怪你总是怪里怪气的。”
　　“对了，问你个问题。”我咽下嘴里的东西，偷偷看看周围，然后凑上前，小声地问金莱特：“金啊，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啊。”
　　金莱特正喝着红茶，听见我的问题，很明显地抽一口气，居然被吓得呛到了。
　　我坐正身体：“有这么恐怖么？”
　　“咳……”他用手背抵着嘴唇，狼狈地咳嗽几声，红着小脸问我，“为、为什么这样问我？”
　　“好奇而已啦。”总不能把温蒂喜欢吉安雅的事情给抖出来吧？
　　“唔……”他想了想，很艰难似的说，“还、还好吧。”
　　“又是‘还好吧’。”我两眼翻白，看他那张脸就忍不住存心吓唬他，“那我要说我喜欢你，你怎么办？”
　　“……”金莱特浑身一僵，本就泛红的小脸一下子要烧起来似的。
　　我瞪大双眼，看他一副被调戏的小媳妇模样，不禁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不会吧，金，你居然脸红了耶！哈哈，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
　　“斐尔利！”金莱特估计是打头一遭被人愚弄，以往面具一般的从容优雅完全消失，被我嘲笑得好不狼狈。
　　“好啦，对不起啦。”我忍着笑摆摆手，头一次发现，高贵的莱特家族的金少爷居然这么好欺负。
　　“说真的。”我撑着下巴，问他，“你不反对同性恋吗？”
　　金莱特抿抿嘴唇，捧着杯子慢吞吞地喝一口：“有什么好反对的……”
　　“大多数人都挺排斥的吧？”我说，“比如说像我爹地妈咪那种虔诚的基督教徒。”所以温蒂在爹地妈咪面前最大的把柄被我捏在了手里。
　　金莱特想了想，认真回答：“其实，我觉得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只要不危害到他人，在一起生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这与是不是同性恋无关吧。”
　　“恩……也对呵。”我咬着叉子纠结了会，随后抬头打趣他，“看不出来，金你的想法还挺理想化的呢。”
　　金莱特对我微微一笑，顿一顿，然后埋头开始解决他面前的食物。

　　从餐厅里出来，我撑得就像吞下整个宇宙。走上金莱特的车，我拍拍自己的肚子，满足地打个嗝：“好饱好饱~”
　　“看你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这么能吃。”金莱特在我旁边坐好，保镖为我们关好车门。
　　“是你吃得太少。”我斜睨他：“而且你也没比我高多少。”
　　金莱特笑笑：“接下来去哪里？”
　　“送我回家啊。”
　　“不去玩玩吗？”
　　“去哪里玩？”我见他微张口，急忙抢先，“我不听音乐会。”
　　“……”他顿一下，思考一会儿，试探地看着我，“那……”
　　“也不去看什么画展。”
　　“那……舞蹈表演？”
　　“……”我沉默三秒，叹了口气，拍拍他瘦小的肩膀，“算了，还是送我回去吧。”然后我目光瞥在他脸上，不禁感叹：“金啊，瞧你长得一副单纯可爱、圣洁美丽的模样，没想到兴趣居然像个老头子，太无趣了。”
　　金莱特苦笑一下，露出无奈的表情：“抱歉……”
　　“干嘛道歉啊。”我嘀咕一句，莫名有些生气，便用手肘戳他，“快点让司机开车啦，太晚回去我妈咪会把家给卸了。”
　　“恩。”金莱特点点头，透过反光镜对驾驶座上的司机使了个眼色，随后轿车便一路驶往位于城郊的我家别墅。
　　中途路过一家甜品店，我的一双眼立马就被橱窗后各种各样的花式蛋糕给吸引。我急忙让司机停车，然后对金莱特摊开一只手。
　　“恩？”金莱特头一歪，疑惑地看我。
　　“给钱啊。”我将手凑近些，“我要买蛋糕。”
　　金莱特瞪大双眼惊恐地打量我，有些迟疑地掏出小巧的皮夹：“斐尔利……吃不下就别吃了……”
　　“谁说我吃不下了？”我一把抢过皮夹，对他拍拍我平平的肚子，“我胃大着呢！”随后也不再理他，径自开了车门蹦下去。
　　五分钟后，我带着战利品回来，左右拎一个包装精美的意式蛋糕。
　　金关上车门，看着我手里的双份蛋糕，说：“斐尔利，我不吃。”
　　我将他的皮夹塞回他手里：“也没说要给你，这两个都是我的。”
　　“……”金莱特面部轻微抽搐，呢喃，“你怎么没撑死……”
　　“哼。”打开手里的盒子，浓浓的奶油香扑面，我拿起一块含有草莓的蛋糕，轻轻一咬，入口即融。我满足地弯起眼睛，再看一眼金莱特，发现他还在盯着我。
　　玩心大起，我对他晃晃手里的蛋糕：“要吃么？不要？那算了。”
　　“……”金莱特忍俊不禁，摇摇头，“我不吃蛋糕的。”
　　“为啥？你也太没口福了。”
　　“蛋糕，太甜了。”他说，“我喜欢咖啡。”
　　我耸肩：“你连爱好也像老头子。”
　　“我挺喜欢先苦后甜的东西呢，不论前面如何苦涩，最后总是甜的。”他顿一下，说，“蛋糕，毕竟吃多了会腻呢，而咖啡则越喝越上瘾。”
　　“胡说。”他的话让我一知半解，我懒得深入思考，把剩下的蛋糕丢嘴里，说，“我就吃不腻蛋糕。”
　　虽说是吃不腻……但到真正将两个蛋糕全部解决完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对自己太不了解了！直到轿车驶进我家别墅前的玫瑰花园时，我都还在泛恶心。
　　车子在别墅正门前停下来，金莱特看看窗外：“斐尔利，到了哦。”他将目光转移到我脸上，随即苦笑，“早告诉你别太撑，现在难受了吧。”
　　我苦着一张脸，胃里翻江倒海，满脑子都是油腻的奶油味。我摆手，打个嗝：“不撑，不撑。”
　　“你呀。”金莱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佣人上前为我们开了车门，我跳下去，狠狠吸口干净的空气以缓解自己的呕吐感。我转过身，对在车里的金莱特挥挥手：“那我进去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他点点头。
　　我刚要转身，金莱特又叫住我：“等等，斐尔利。”
　　“恩？”
　　“过来。”他对我招招手。
　　“哦。”我上前，上半身钻进车里，疑惑地问，“什么事啊？”
　　金莱特抿抿嘴唇，看看我，然后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倾身过来，对准我的嘴角就“啾”了一下。
　　大脑当机，我木头一样呆愣楞望着他，眨眨眼，再眨眨眼。
　　金莱特脸红红地，对我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然后柔软的粉嫩的小嘴唇又碰碰我的嘴巴。
　　大脑轰地炸开，我倒抽一口气，吓得捂着嘴巴连退三步：“你、你干什么？！”他、他、他居然亲我！居然亲我！KAO，现在又不是进行亲吻礼的时候！而且他们都是男生吧，是男生吧！
　　金莱特笑得特纯良，疑惑地对我眨眨他大大的蓝眼睛：“恩？刚刚在餐厅你说你喜欢我吧？”
　　我一口气憋住，几乎抓狂：“谁说喜欢你啦，我又不是同性恋！这可是我的嘴巴耶，我是男生好不好，是男生！两个男生居然亲亲，你不觉得恶心吗？！真变态！”
　　我又惊又恼，也没在意他一瞬间显得茫然的表情，转过身一边恶狠狠擦嘴一边怒气冲冲地冲进别墅：“可恶！真恶心！你快走啦，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气势汹汹地跑上楼，奔回卧室，我“碰”地一声将门给砸上，吓得一张连上红辣辣地燃烧，赌气地扑进被窝里。
　　金莱特是个超级大混蛋！他居然亲我耶！我从小大到连手指头都没被人亲过好不好！而且他脑子进水了吗，我是男生，是男生！他就算嘴巴痒痒想亲人了也得看个对象好不好！他以为我是温蒂以为我是同性恋吗？！真可恶！刚刚因为吓着了，太着急，等明天他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哼！
　　然而，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金莱特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
　　几天之后，温蒂过来戳我的脸：“喂，这几天金少爷都没来找你耶，是不是那天你引诱失败，被金少爷给讨厌了？难道他真不喜欢男生？”
　　“死远点。”我一把打开温蒂的手，无精打采地倒在桌上。
　　先不说金莱特那天亲我的行为有多让人匪夷所思了，就现在他这种动不动就人间蒸发的态度，也太让人生气了点。不就是骂了他两句恶心吗？至于搞消失么？大不了让他骂回来就是了啊，真小肚鸡肠！
　　又过了几天，那个夜晚雷雨交加，闪电划破漆黑阴沉的夜空，狂风暴雨席卷而来，让人感觉惊悚。我换好雪白的睡衣，爬在自己卧室的玻璃窗上，看窗外劈里啪啦倾泄而下的雨水。玛莉夫人为我温好牛奶，在我身后催促我上床睡觉。
　　我顿住，目光锁在窗外雨夜中的一点。只见一辆熟悉的昂贵轿车从黑夜里冒雨驾驶而来，稳稳地停在楼下。有保镖下车，立刻撑好雨伞打开后坐车门。金莱特小小的身体从车里出来，依旧是华美的雪白衬衫，可爱温柔的脸蛋像迷失在雨夜里的美丽天使。
　　金莱特在保镖撑着的伞下，上前几步，然后抬头，越过黑色的雨伞朝我看来。
　　我一僵，急忙转身冲下楼：“玛莉夫人，快，快给我拿伞来！金来了！”
　　所有人几乎都入睡了，别墅的大门关的死死的，我刚一打开，迎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雨雾，雨水撒入，几乎都快浸湿我宽大的睡衣。
　　我撑了伞，迎着风雨啪啪啪跑出别墅，到金莱特面前。
　　我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雨这么大……”
　　金莱特对我微微一笑，一丝不苟的面具般的温柔：“想跟你道歉，就来了，希望不会太打扰到你。”
　　“……”我楞楞的，“不会……”
　　他问：“斐尔利，我们是朋友吧。”
　　我呆呆点头：“恩……”
　　“那天真的很抱歉，本来我只是想逗逗你，可没想到会惹你生气，我为我失礼的行为道歉。”他停顿一下，看向我的眼睛，“斐尔利，我明天要就要会法国了。”
　　我瞪大眼睛：“回法国？”
　　“恩。”他点点头，“父亲在波兰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我必须跟着他回去。”
　　“……”
　　他垂下眼，额前的刘海因为被雨水打湿而狼狈地贴在他眼前，让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斐尔利，能认识你真的很高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咽了咽口水，“你还会来波兰吗？”
　　“大概……不会了吧。”他弯弯大海一样的眼睛，对我伸出小拇指，“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是吗？”
　　我想，我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就站在我面前，小小的，眼睛却是悲伤的，明明都快哭了，却偏偏要逼自己微笑。
　　“恩！”我猛力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与他在雨夜里拉钩。
　　那个雨夜是我在波兰最后一次见到金莱特，之后几年的时光里，他成了我记忆里挥之不去的身影，模糊而美丽，温柔而优雅。而再次见到他，我没想到会是在那样一种境地，我们会变得如此悲哀而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