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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落尘泥中,青鸟入翠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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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光很柔和,碎金色泛在湖上,粼粼一条玉带浮于水上,那玉带绣了散乱的树影和人影,别样柔美温情,夏若弯腰拾起地上的桃枝,裙摆散落在地上,如一片薄云。
人群都散了,热闹也散了。铃铛之前得了一支桃枝,是城西酒铺的小掌柜送的,但那小掌柜已经成亲了,送铃铛桃枝,无非想娶她为妾。铃铛为此事闷闷不乐,夏若就叫她先回去,那时聚游都尚未结束。
“夏若。”刘之虞站在她身后轻轻唤她的名字。
夏若转过身,云淡风轻地笑道:“哥,你瞧,秦季奎那小子把桃枝扔了。”刘之虞走过来,拿过她手中的桃枝,问她:“你为何不接受?”
夏若揽上他的胳膊,柔声道:“哥,那小子无非胡闹,我怎么能接受呢?”刘之虞瞄了一眼她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将桃枝放回她手中。二人便向马车走去,等走近马车,夏若一掀开帘子,见里面并肩坐着韩斐然和容成秋音,心里悄悄溜过一丝喜悦,纵身跳了上去。
她方坐下,便笑眯眯问道:“容成公子,建州的三月三,是不是十分有趣?”
容成秋音没说话,只轻轻点头,嘴边仍然有那一抹散不去的笑。
韩斐然却在一边责怪夏若:“夏若,禾凤与我、还有你大哥都是好友,你总是公子、公子的叫,也太见外了。我但见禾凤不过大你两岁,你便唤他秋音哥哥如何?”
夏若的脸立时便似晚霞般火红火红的,却故意大着嗓门说道:“罢了吧,这样叫多亲密,我会不好意思的!”
韩斐然哈哈大笑起来,连刚坐下来的刘之虞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就叫我容成哥哥吧。”容成秋音抬起眼眸,直直看着夏若,这样一来,既不会太过亲密,也不会太过生疏。
夏若绽齿一笑,“好,容成哥哥!”
容成秋音的眉梢眼底都藏着笑意一般,虽然唇角没有上弯,眼睛却总是温柔的,“夏若,你既然唤我哥哥了,他日我如能带你去帝都好好玩耍就好了,也不亏了你一声一声的叫我哥哥。”
“呀,那正好,过段时间我外公过寿,我要去洛阳,到时我在洛阳玩够了,我就去长安,你招待我如何?”夏若“呵呵”笑着,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刘之虞看了她一眼,心里虽责怪她贪玩,嘴上仍什么也不说,只默然看着容成秋音,见容成秋音不住点头,应道:“好,好,你喜欢便好。”
等回了刘府,刘之虞却一把拉住夏若,叱道:“你与禾凤还是少来往的好。”
夏若冷不丁受刘之虞责备,有些诧异,问道:“为何?”
刘之虞松开夏若,沉声道:“他如今来建州养病,你我对他都并非知根知底。夏若,你只知他满腹经纶,才华无比,但你可知他在朝堂上也是个厉害人物,手段向来毒辣,尤其我大原朝初建,前朝余孽尚存,开国的繁荣必要经历一个血腥的阶段,你我远在建州并不察觉,但你需时刻谨记,凡是朝堂上的人,没有一个不心狠手辣的,他怎么会例外?”
夏若怔怔看着哥哥,低下脑袋,“哥哥,我信他是个好人。他笑起来的样子,那么温柔,一定是个好人。”
刘之虞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放在夏若的肩上,温声道:“好妹妹,哥哥希望你远离一切血腥纷争,只愿你平安喜乐一生。”
夏若目光晶亮的看着他,咧开嘴笑道:“哥,外公都把我们一家安置到这样远的地方了,还能有什么血腥纷争?”
“所以,你不要去长安。十四年前,外公就退居洛阳,不问政事,他戎马一生,到如今却名利不争,为的只是子孙后代能够平安无事。”
夏若推开他的手,皱眉道:“长安又不是虎狼之地!”说罢转身向屋里走去,刘之虞只好看着她的背影叹气。
过了几日,城西酒铺的掌柜果然派人提了聘礼,到刘府来提亲了。
正厅里面,孟媒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局促不安地在厅里打着转,等到夏若从偏房的小门里掀开帘角,对她一笑,“孟大婶,您坐啊,站着作甚?”她这才冷静下来,寻了一边的椅子坐下。
“孟大婶今日来这,是为着哪一桩事?”夏若顾自坐上主位,从手边拿了一块糕点,一边啃着,一边问她。
孟媒婆小跑到夏若跟前,笑眯眯道:“刘大小姐啊,您应该也知道了,城西那家酒铺的老板看上了您那小丫鬟,这赎金和聘礼都一并带来了。铃铛年纪也不小了,十七岁啦,小掌柜家底殷实,倒也是个好归宿,小姐,您以为如何啊?”
其实,按常理,女子当日收了桃枝,便是应下了,再问父母,才能决定婚事,但女子的意向是不必再过问了。可铃铛那日收下桃枝,却是不想驳了小掌柜的面子,要知道,她只是一个丫环,别人能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她岂可不识抬举,反倒让刘家人落人话柄,说家教无方。铃铛没有父母,自小跟着夏若,婚事由夏若的父亲——□□程决定,但他碰巧不在家,刘之虞也出门了,便由得夏若作怪。
“这么一桩事啊,你回去推了吧,就说本姑娘不愿意,她是我的丫鬟,她嫁人了,谁伺候我啊?”夏若吞下整块糕点,嬉皮笑脸的。
孟媒婆捏了一把汗,她来此就知道这个刘蛮蛮不好对付,“小姐,刘府家大业大,家中家丁无数,您若是高兴,一次使唤十个丫环也不多,不缺铃铛这孩子一个不是?”
夏若撅起嘴,“谁告诉你,我们刘家家大业大的,你可别污蔑了我爹爹,我爹爹为官清廉,家里前庭后院外加厨房统共不过十个下人,我一次就使唤十个,那家里还不乱套了。”
“哎呦呦,小姐,我不过打个比方嘛!不管怎么说,小姐您的外公那可是洛阳王啊,家里就是没有金山,也有银海的。你若是觉得少了个丫鬟伺候,我可以告诉那小掌柜,他自然会再送个丫鬟来,但他是真心喜欢你家铃铛的,此心可鉴啊!”
“好了,别废话了。洛阳王府是洛阳王府,刘府是刘府。”夏若皱起眉毛,站起身,“本姑娘懒得与你费唇舌,我的丫鬟,我说不许嫁人,就不许嫁人,我管他那许多。管家,送客!”她话音才落,老管家就进来了,恭敬道:“孟媒人,请。”
孟媒婆还欲多说,夏若回转身,嘻嘻一笑:“告诉那小掌柜,我们家的姑娘,不嫁有家室的人,哪怕就是个丫鬟,也不会做小妾的!”孟媒婆僵住全身,冷汗直冒,夏若虽然是笑着说这话的,但她却觉得寒气森森。
等孟媒婆送走了,铃铛才从偏门进来,原来她方才一直躲在门后偷听,见了夏若,满面红光:“还是小姐厉害,两句话就打发走了。”
夏若揽上她,得意道:“那是,还好爹爹今日去田里视察啦,明日才回来,不然这事就麻烦了,这酒铺的小掌柜和媒婆被我吓跑了正好。”
铃铛担忧道:“小姐,但等老爷回来了,他们又来了怎么办?老爷早就说要替我寻个婆家了,万一他真将我嫁出去了,那怎么办啊?”
夏若双手捧住她的脸,“呵呵”笑道:“放心吧,本姑娘在此,定不会让此事发生的。建州谁斗得过我刘蛮蛮啊,耍赖撒泼,我是无人能比的!”
“都怪我,我不该接那桃枝的,我接了那桃枝,老爷也会以为我……我……”她欲言又止,满面愁容,与往日单纯开心的模样不同,让人见了也忧愁,夏若的手还是紧紧捧着她的脸,温柔地安慰道:“这又不怪你。我知道你接下那桃枝定然有你的原因。”
铃铛一双盈盈眸子对上夏若,忽然道:“小姐,我怎的觉得,你近来说话越来越像容成公子了?”
夏若的脸“噗”得烧红,她赶紧用手遮住通红的脸庞,“瞎说!”
两人正在交谈,老管家却又进来了,“小姐,有客人。”
夏若疑惑道:“咦,难不成那媒人比我还厚脸皮,又回来了?”老管家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笑,就退出去了。却见门外踏入一人,手中折扇收起,放在掌心里轻轻敲打,看着夏若宽和地笑道:“我脸皮应该没有你厚吧!”
“韩大哥!”夏若脱口呼道,抢到他跟前,“今日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韩斐然笑眯眯的,眼神格外的亮,神情有些神秘,他眼皮子一动,夏若就转身对铃铛说:“铃铛,你去厨房帮忙吧!”
铃铛看他二人有些鬼鬼祟祟的,就问道:“小姐,韩少爷,你们可不要又搞什么鬼哦?”
韩斐然走到铃铛跟前,轻浮地捻起铃铛一缕垂在肩头的黑发,“小丫头,不要乱猜测,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带回家当暖床丫头,免得那小酒铺的掌柜垂涎你。”这次轮到铃铛脸红了,娇嗔一声:“韩少爷整日就爱戏弄奴婢。”说罢便小跑着出去了,惹得韩斐然和夏若哈哈大笑。
夏若见铃铛出去了,便凑上前,“韩大哥,这次有什么好玩的呀?”
韩斐然嘴角一边斜斜向上,坏笑道:“去,换上你哥以前的衣裳,我带你去游翠阁。”
夏若满头雾水,游翠阁是什么地方?她吃遍建州,还真没听说过游翠阁,况且她现在已经解禁了,为何还要男儿装扮呢?
韩斐然看出夏若的满肚疑惑,靠近她耳边,悄悄道:“游翠阁是青楼。”
“啊……”夏若的惊呼声还没出来,韩斐然已经捂住她的嘴巴,嗔怪她:“傻丫头,别喊。”
夏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压低声音,故作夸张地说:“我爹爹知道我去那里,会扒了我的皮的!”
韩斐然摇摇头,“禾凤明日就要走了,我与你哥哥在游翠阁设宴,以表送别之情。你若是不去,那便算了,反正明日他真走的时候,你再去送他也不迟。”他说完撇撇嘴,说的夏若心中痒痒,夏若心想,容成秋音在青楼狎妓是个什么模样呢?
“好,我去,一定要去。”夏若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终于顶着“被扒皮”的险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