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大人驾到》阿篱

4、第四章

　　祁默还是离开了，带着那个受伤的男人，纪楠楠每天都在惴惴不安中渡过，她时常会梦到祁默满身是血的倒在诊所门口，不管她怎么叫他，他都听不到。

　　纪楠楠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直到那天她终于接到了祁默的电话。

　　“楠楠，我回来了，你的祁默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祁默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得不像话，她差点没听出是他，他说他回来了，她的祁默回来了，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为此，纪医生的小诊所歇业一天。

　　纪楠楠火急火燎冲进房间翻箱倒柜找衣服，她有件浅蓝色的线衫最衬她肤色，可不知道被她放哪儿了，平时不穿的时候老在眼跟前晃，关键时刻又找不着。

　　纪楠楠急得额头沁出薄汗，又怕祁默一会就到，只好另外换了件鹅黄色的开衫，她站在镜子前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又摸摸肚子，笑得像个孩子。

　　可看着看着，纪楠楠小脸又垮下来了，她这几天胃口不太好，老想睡觉又总做恶梦，弄得皮肤看起来像整整老了十岁。

　　面膜，对了，她要敷面膜！

　　等纪楠楠终于把自己折腾满意了，一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不知道祁默现在是不是在路上了，或者她应该准备好午餐等他的，所以纪楠楠小姐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超市去买祁默先生最喜欢的玉米排骨。

　　正当纪楠楠在超市冷冻柜前挑选排骨的时候，她的电话又响了，她以为是祁默，却没想到打来的是纪宅。

　　纪楠楠匆匆赶回纪家大宅，满宅缟素晃得她脚步虚浮，直到被张管家搀进屋里，看到灵堂上父亲的遗照时，她才不得不相信，父亲真的离开了。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常常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那时候的她太小，还不懂，待到她长大些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可他是她的父亲，父债女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所以报考大学的时候，她违拗父亲的意思执意填了医学专业，当父亲带着帮派兄弟做些不法勾当的时候，身为女儿的她却戴着听诊器救人医病，只因为父债女还，天经地义。

　　可父亲就这么走了，是她做得还不够吗？

　　“大小姐，您不要太难过，老爷虽然看起来对您漠不关心，其实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您要好好保重自己。”张管家在纪家呆了十多年，打小看着纪楠楠长大，见她这副伤心模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张管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拿了条链子递给纪楠楠：“我记得这条链子是老爷亲手送给小姐的，但不知怎么会在老爷的车上找到。”

　　纪楠楠精神恍惚的接过链子，是那条子弹项链，她送给祁默做护身符的。

　　“祁默……”纪楠楠捏着那颗子弹，心底没由来的泛起凉意。

　　“祁默？哦，上回大小姐被人贩子抓去的时候，我听到老爷在书房里跟一个叫祁默的人通电话，后来大小姐就平安回来了，这一年多来老爷似乎很是倚重这个叫祁默的……”

　　张管家后来说了些什么，纪楠楠已经听不清，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想不明白，她确实很傻，可祁默那么聪明，祁默一定能告诉她，她要去找祁默，她已经没了父亲，不可以再没了祁默。

　　纪楠楠裹紧小腹，步履匆匆，肩膀被路人撞得生疼她都毫无感觉，直到一片嘈杂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她才猛然惊醒，她茫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道路交通因为她变得一片混乱。

　　纪楠楠被带回了交警大队，一番问话下来，她都是闭口不答，几个小警员轮番开导，无非是让她看开点没有过不去的坎云云。

　　纪楠楠心中苦笑，她转头去看电视上的采访节目，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站在主席台前，四周拥簇着各大新闻媒体记者，此起彼伏的相机闪光灯晃得她头晕目眩。

　　“祁警官，听说您潜入一个跨国犯罪集团做卧底，这次终于将他们一举瓦解……”

　　“祁警官，您是怎么同时破获另外一起国际妇女儿童拐卖案件……”

　　“祁警官，有消息说您将从刑警队长荣升为副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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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祁默站在主席台前，一身警队制服衬得他英气逼人，面对众多媒体，始终带着微笑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气定神闲，纪楠楠想，如果换作是她话，一定会紧张得不得了吧。

　　祁默，不愧是她父亲倚重的助手，不愧是她纪楠楠看上的男人。

　　大概十来分钟后，祁默赶到了交警大队。

　　“哟！是祁队啊，不，咱应该改口叫祁副局。”

　　祁默跟他们寒暄几句后，看了一眼正在播放的电视，领着纪楠楠出了交警大队。

　　纪楠楠什么都没问，不闹不哭，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走着，祁默始终跟在她身后，偶尔她被石子绊到，他赶紧上前扶她，却被她倔强避开。

　　祁默快步走到她身前，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唤她：“楠楠……”

　　纪楠楠抬起头，泛红的眼眶下是浅浅勾起的唇，看得叫人心疼。

　　“祁默，原来你穿上制服会这样帅。”纪楠楠慢慢退开，带着雾气的眼睛微微眯起，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她真傻，怎么会以为他跟父亲是同一类人，他是高高在上的祁副局啊。

　　“楠楠，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责任……”纪楠楠曾说他是巧舌如簧，可如今这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嗯，我知道，所以祁默真是一位好警察。”纪楠楠使劲点点头，可太用力，眼泪啪嗒一下滚下来，坠到地面溅出一朵别样的花纹。

　　他，又让她哭了。

　　“祁默，在小岛上的时候，你想过要利用我吗？”纪楠楠仰着小脸，水汽缭绕的眸子直直望向他眼底。

　　面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祁默往日里的骁勇善战无往不利，此刻早已溃不成军，他颓然点了点头，下一刻又急急解释：“但后来……”

　　“祁副局……”纪楠楠打断了他，一直紧紧抱着小腹的双手终于无力垂了下来，她深深提了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会颤抖得那么卑微，“我父亲过世了，我得回去为他守丧，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纪楠楠没有说再见，她朝他客气的点点头，疏离的态度让祁默的一句“我送你”卡在喉咙有如骨鲠，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倔强姑娘擦着他的肩膀慢慢离开。

　　昏黄路灯下，只有纪楠楠跟影子为伴，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无法抑制的失声痛哭起来，在海上的时候，祁默曾说，她真傻，是啊，她还傻傻的想过，有那么一天，她会满是骄傲的告诉她和祁默的孩子，他的父母有个英雄救美的浪漫相遇，英雄救美啊，多么老掉牙的段子，可原来背后还藏着这样的不堪。

　　祁默，她欠的，已经用她的家破人亡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