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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话 催花独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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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催花独行
“你……你……”齐紫鵺听不懂这采花贼说的话,可看他神情举止和语气也知道他所指为何。
她急怒攻心,自己的心事被这厚颜无耻的采花贼说了出来,一张脸顿时涨的绯红一片,眼中噙着泪花恨道:“要你多事!”
这采花贼说的这些话来刺痛自己,明明是非常了解齐园之内情势,可齐紫鵺却再也忍不住。反正横竖已经折辱了,她也不顾自己如今无一物遮蔽就从稻草堆上跳了下来,冲向那青衫采花贼又踢又打,口中也将自己流浪做乞丐时候听到的各种骂街一并骂骂咧咧吐了出来。
那青衫采花贼原本见她扑来乱打乱捶毫无惧意,只是抿嘴鄙夷地笑着,可待他听见那些低俗粗鄙的词语一个个从齐紫鵺樱桃小嘴中如连珠炮一般蹦出来时,脸上却划过一丝震惊。
他大掌提着齐紫鵺,另一手托起她稚嫩的下巴,挑着眉一字一句问道:“你好歹也是齐园的二小姐,这些市井粗话哪里学来的?还是说,你原本就是……”
齐紫鵺骂的正痛快,却被这采花贼提起制住,也不等他把话说话就恨得对采花贼的脸一口啐了上去:“呸!就凭你这狗养的下作东西,也配问你奶奶我?你要是不放你奶奶我!我,我就……”
“要我放你?!”青衫采花贼有些愠怒,他一双眸子如鹰隼般死死盯着齐紫鵺,喝道,“一个名门小姐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有辱门楣!哦,我差点忘记了,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齐罡正的小女儿是下等娼妓所生!”
齐紫鵺又急又怕,柔软双手不停敲打在青衫采花贼身上,虽然艰难却还是嘤唔着咒骂着:“你要杀我……我,我现在就咬舌自尽,死后就化成……厉鬼挖你的心……喝你的血!你的样子我永远都记住!你跑不掉!”
“哼!寻死么?你这种出身,还不如死了干净,来,我来助你!”他说罢就将双手扼住齐紫鵺的白皙的脖子,杀意渐起,那双手渐渐更加用力的掐了下去。
“我认得你的样子!” 齐紫鵺双目圆瞪,憋红的脸上满是忿恨。
青衫采花贼见她还是兀自倔强,那一张原本甜美的少女之脸在此刻看来有着说不出的怨气,让他回忆到一些不舒服的旧事不由得红了眼,手上越发用力,甚至狞笑:“你既然见到了我相貌,自然是留你不得了。”
齐紫鵺咽喉被死死掐住,再也发不出声音,一双翦水涨得猩红上面还氤氲起了薄薄雾气。她还在挣扎,可只觉得渐渐耳边什么的都不见,而敲打在采花贼身上的粉拳力道也终究是渐渐轻了。
就在齐紫鵺几欲昏迷之时,那青衫采花贼忽然停手不再掐她,只将她干脆地推在身后稻草堆上。
“噗通”一声,齐紫鵺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冒金星,也顾不得眼前这采花贼,只蜷缩在这稻草堆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她脑中一片空白,可零星的记忆片段从她脑海中浮现:齐园之内媚眼如丝望着傅洛的齐紫璎,采花贼来那夜凌风而立护住齐紫璎的傅洛——他们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哪里有她的位置?她不过还是那个乞丐,虽然有了齐紫鵺的皮囊,可终究那美好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想着想着,齐紫鵺只觉得鼻子酸胀难受,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青衫采花贼也不理她,只屈身从包袱里面拿出套粗布衣物丢在她身上,转身冷冷道:“穿上衣服。”
齐紫鵺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怕他动粗,遂听话地将身上衣物一一穿戴仔细。
“哭好了?”
“嗯……”
“穿好了?”
她并不回答,只是盯着肿如核桃的双眼小心翼翼地打量面前背对自己的采花贼,哽咽着开口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置我?”
青衫采花贼不说话,只是拉着齐紫鵺的胳膊走出了草庐,拥着齐紫鵺翻身上马就疾驰起来。
齐紫鵺第一次坐马,正午的似火骄阳和迎面而来的疾风直逼得她睁不开眼睛。鞍下马儿一奔,她便被颠地似要脱离马背,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吓得她一颗心“砰砰”直跳。
青衫采花贼低头撇了她一眼,只见她脸色刷白闭着双目还死死抓着马鬃,于是附在她耳边道:“睁开眼,放手!”
齐紫鵺唯恐自己从马背上摔下越发紧张不肯撒手,颤抖着樱桃小嘴道:“我不想死,不想死……”
青衫采花贼冷笑一声,从鼻子里面出气:“此刻倒不嫌我是采花贼了?”
齐紫鵺闻言不情愿的眯开一丝缝隙,可只一瞬间身边的景物都飞一般往后移动。她被马颠的紧张不已,顾不得此刻自己和采花淫贼同骑一马,立刻浑身发软靠在采花贼怀中。
青衫采花贼虽然不悦,可终究没有推开她。
一个时辰之后,青衫采花贼驾马来到了城里。
而齐紫鵺则在马儿进城放缓脚步之际就呕了出来,吐了那马儿一脖子。酸腐臭味立时弥漫,叫擦身而过的行人一个个的避之不及。
青衫采花贼见马儿被吐成这样,对齐紫鵺使了个发狠的眼色就揪住她纤细手臂带下马背。
凶什么凶!
齐紫鵺捂着被他扯痛的手臂,无可奈何的跟着那牵马的采花贼,每一步都似是踏在棉絮堆里面。她跟在采花贼身后也不知行了多少路,可“砰”的一声,她就撞到忽然停下脚步的采花贼后背,身材娇小羸弱的齐紫鵺顿时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齐紫鵺坐在地上一身灰蒙蒙像个瘦小的灰耗子,愤愤开口:“怎么说停就停?!”
“怎么?!”他站在日头里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青色缎子漾出别样光泽。
她一抿嘴想要说话,却听见此刻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周围的人对他们开始指指点点,怨得她眼泪直流。
阳光下,他身后一副金漆招牌晃得齐紫鵺睁不开眼,门口小二招来送往忙忙碌碌。
“这位客官,可是打尖?”
采花贼冷哼一声,就扯着她的手臂进了身后酒楼。
“疼,疼,疼啊爷爷!”
可才一踏进则酒楼,酒菜香气扑面袭来。她迷茫地抬头看了柜台上的匾额,那几个字她虽不认识,但她见四周环境摆设万分熟悉,这里就是傅洛带她来过多次的千味聚。
莫非又回了城里?!
齐紫鵺这般想着便打了个机灵,趁着青衫采花贼和小二扯的功夫探头探脑,只想逃。可方才的呕吐和一路颠簸叫她如今四肢绵软无力,双足更似灌铅一般迈不出去,顿时神情萎顿。
“上楼坐。”青衫采花贼见齐紫鵺行动迟缓,似乎注意到了齐紫鵺在动什么心思,于是冷笑着道,“东张西望的,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奉劝你还是乖乖吃饭。”
“是,是。”齐紫鵺不再四下张望,低头跟着那采花贼坐上了二楼。可她心里想的确是:死采花贼,等你小姑奶奶我吃饱喝足跑回齐园,搬出齐家的救兵,要你好看!
等菜间隙,只听见楼下闹哄哄似是炸开了锅。
不一会儿小儿端上酒菜,见齐紫鵺虽穿着粗布衣服灰蒙蒙脸蛋却是不错,于是紧张的对她说:“位姑娘近日要小心啊!”
齐紫鵺不解,摇头道:“小心什么?”
“哎呦你们还不知道呐?”
那店小二在他们桌前口沫飞溅:最近隔壁成州大狱的“摧花独行”——大淫贼柳玉英跑啦!方才便是官府的人来贴告示,悬赏黄金五百,银饼子一千!这柳玉英相貌堂堂,可偏生就喜欢做□□妇女的下作事情,每次绝不留活口。
“相貌怎么个堂堂法?”
小二又说:“那自然是俊的很啊!只是心狠手辣。”
齐紫鵺听小二这么回答心一惊,扫了对面自顾自吃饭的采花贼,轻声道:“那,你看坐我对面的这位,像不像‘催花独行’柳玉英?”
“这……”小二被她这么一问,有些讪讪,并不回答。
“我瞧你不过十几岁,难道你见过柳玉英?”采花贼抬起头望着店小二,把玩着耳后垂发,似笑非笑阴恻恻道,“我听闻曾经有个见过柳玉英面的稚子,在官府的重重保护下被他追了千里,最终还是割了脑袋,挂在城门口。莫非,当年那柳玉英杀错人?你才是那稚子?”
齐紫鵺瞧如今对面采花贼的眼神凌厉,似是动了杀气。那多嘴的店小二哪里敢回答,早就一骨碌转身往楼下跑去。
“噗隆筒——哐当”
楼下传来掌柜的叫骂,显然是那店小二从楼上滚下来之际还打翻了一摊子酒。
齐紫鵺小口扒拉着饭菜,心却是飘到楼下,想着若有什么衙门差役或是江湖豪杰可对自己施以援手。不一会儿,从楼下三三两两上来几堆人,各个配着兵器,散坐在楼上各桌。采花贼见他们上楼进来,只淡然用眼角一扫,随即收回目光,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