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兰若寺的扶苏

2、第二话 花香离人

　　第二话 花香离人

　　无相门远在西域，原本应该是没什么人知道的。

　　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居然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吞并了西方大小几十个门派，如今更直逼褚国边境——文澜江上游之末端。

　　文澜江乃褚国的主江，是贯穿了褚国自西向东疆域的一条蜿蜒曲线，也是褚国南北民众生活耕作不可缺少的母江。

　　这下子，无相门便似是在挑衅褚国南北各派豪杰了。

　　前厅众人在听完来人的汇报之后，忽然鸦雀无声。

　　齐紫鵺绷直身子站在那里，觉得既无趣也无聊，倒是方才起床之后并未进食，如今肚子咕噜咕噜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她本就是乞丐出生，饿肚子的时光总是多于能吃上一口饭的时光，并不将此事挂在心上。可出身武林世家的齐家主母齐夫人在听到之后，阴下脸去，明亮的双眸眯着向齐紫鵺射去冷冷的诘责目光，太阳穴边上的青经更是突突一跳一跳的。

　　齐紫鵺识趣的装出那种属于“曾经的齐紫鵺”的害怕模样，心中却又将齐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加上了个新词——让无相门的人踩扁了她的眼珠子才好！

　　她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噗——”的笑了出声——可这一声却引得厅内厅外的几百号人都望向了她。

　　一看这架势不对，齐紫鵺心中暗叫不好，只得屈身陪罪，也幸而今日是齐罡正的大寿，众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就未再追究。

　　但齐紫鵺也不是不看脸色的人，见众人视她为无物，她也就乐得假托头疼早早退出了那个惺惺作态的场合。

　　她三步并两步出了前厅窜到后花园，见四下无人，这才伸展四肢，仰天深深吁出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她似乎见到一个黑影从眼前掠过，失声叫道，“什么人？！”

　　可四下张望却只有葱茏树影和斑斓花草，哪里来的人？

　　“当真是神经兮兮了……”齐紫鵺有些懊恼，想着自己定是被早前那个噩梦给吓出了阴影。

　　微风吹过，却带来了一丝蔷薇香味，紫鵺鼻端嗅着嗅着便察觉出那味道似乎和齐家大小姐齐紫璎身上的一模一样，顿时将脑袋摇得和波浪鼓一样，嘴角噙起微笑，口中“啧啧”嘲讽道：“十个银饼子才能换一盒媚蔷薇。可我现在没有十个银饼子也能享受这香味……唉，十个银饼子要是换成馒头，那非能把一大家子的人给吃死了不可……浪费啊。”

　　想到吃的，紫鵺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肚子就笑着往灶间飞奔了过去，却没发现自己一边发髻上的那朵珍珠团花，已经从她发间滑落，掉在了厚厚的草地上。

　　灶间热气腾腾，站满了厨子和下等仆妇，见是二小姐齐紫鵺来了也并不行礼，只是顾着手上的活计。

　　齐紫鵺也无所谓并不生气，只是熟门熟路地走到某个较为空闲的灶台上就要伸手取过一个鸡腿。

　　“你做贼！”

　　这一句话，惊得齐紫鵺露倏得伸回那只本来就要抓到鸡腿的手。

　　出于做乞丐时候的心虚，齐紫鵺连忙抱着头就要窜出去，情急之下接连撞到了好几个人。

　　谁知她身后之人竟也赶了上来，追着她跑。

　　齐紫鵺终究是小姐出身，也不知道这齐家是出于什么目的，武林名门居然不教这二小姐武艺——害得齐紫鵺拔腿狂奔跑了没几步便喘息如牛不得不停下来。她喘息着，断断续续吼了几声道，“算了算了……被你撞到了……别告诉夫人，我……”

　　“你什么啊？”那说话之人锦衣华服，相貌堂堂，只笑吟吟眯眼睨着她。

　　齐紫鵺见是他，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面露窘色嚷道：“洛哥哥，你就知道吓我。”

　　傅洛眨了眨眼，揶揄笑道：“方才听他们说齐家小姐在大庭广众行为粗鄙，我一想便是你无疑了。”

　　齐紫鵺脸皮厚是一回事，可在自己心仪之人面前被这么说，脸皮倏得滚烫，捂脸嗫嚅道：“人家……人家肚子是饿了很久。”

　　“那就去城西的千味聚。”傅洛见她言谈间尽是真性情，也就搀着还尚自忸怩的齐紫鵺迈步往外走去。

　　谁知道，空中传来一阵轻啸，便有几枚暗器袭来。

　　傅洛挑眉，揽住齐紫鵺的纤细腰肢，往斜里一闪，却始终慢了一分，手臂上赫然被划开了两道狭长的血口子，热血染红了齐紫鵺的上衣。

　　齐紫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看傅洛神色凝重，又摸到腰际一股湿热滑腻，脑中顿时一片白茫茫，失声高喊：“有刺客——”

　　千龙门傅家二少遇袭这事情不一会儿就惊动了齐罡正和齐夫人，他们夫妇二人双双赶来慰问故人之子。

　　齐夫人见屋内齐紫鵺也在顿时冷下脸，狠狠瞪了她几眼。而待得齐罡正瞧见那桌上摆放着的一枚沾血暗器，他脸色顿时一片铁青。

　　“齐叔叔，可是您知晓这暗器的来历？”傅洛举起被包扎好的那条手臂，上下舒展活动了一番。

　　齐罡正蹙起眉头，神色凝重道：“这如小铁扇般的暗器便是西域无相门的独门暗器……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潜伏到了我褚国，还伤了我江北齐园的人。真是来者不善啊。”

　　傅洛拧眉沉吟道：“齐叔叔，也不知这无相门突然出手偷袭是为何故？我们是不是应该就此次的事件告知一下武林同道，让他们也早做打算？”

　　“贤侄所言极是。我看事到如今，也隔开将近一年，是时候接着这机会重振千龙门声威了。”

　　齐夫人见自己夫君与故人幼子谈入正题，也就不欲有无用之人在一旁，便开口吩咐身边婢女道：“思宁，将二小姐带回自己房中休息。”

　　齐紫鵺见她这样讲，只得不情不愿的由那青衣女婢引着，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傅洛的房间。谁知道那婢女思宁倒好，将她押回房间之后还就与她一同在房内不走了。齐紫鵺忿忿不满却也不敢对齐夫人的贴身婢女有任何的不满，见那女婢思宁面无表情的奉上午膳，她只能一跺脚，而后倒在床上用被子蒙头大睡的方式来表示她的无声抗议。

　　到她一觉醒转，已经是灰蒙蒙一片显然那女婢思宁看她睡着连个蜡烛都没帮着点起。

　　当然，今日是齐罡正的寿宴，谁还会记得她这么个不受待见的小女儿呢？

　　齐紫鵺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此刻已经饿的发疯，忙不迭地取出火石打着蜡烛，也顾不得桌上那中午就摆放着的残羹冷炙，便一股脑的就狼吞虎咽了下去。

　　大富人家就是这点好，虽然不待见你，可就连冷饭冷菜都还总是美味的。

　　齐紫鵺吃完打了个饱嗝，趴在桌上用手撑起两腮，望着跳动的烛火，心中担心傅洛，就寻思着今夜怎么着也要去见他一面。

　　可等她摸黑避开那些烦人的丫鬟下人，到达傅洛的房间后，轻声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反应。

　　难道是他不在房内休息？

　　齐紫鵺这么想着不免急噪起来，伸脚就朝着地上的石子踢出一脚，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这不，她一脚踢到了凸起的台阶上，顿时痛得龇牙咧嘴掉下泪来。

　　可那刻突然盘桓在齐紫鵺脑中的是另外一个严肃的问题。

　　齐紫鵺因为疼痛而扭曲着自己一整张脸，弯腰探手一摸脚下，心下大骇。待她提起裙子，借着远处的火光，定睛往下仔细一瞧，终于证实这新鞋子头上已经被自己踢破了一个小洞。

　　“算了，姐姐是好人，只要我主动承认，她不会怪罪于我的。” 想到这绣花鞋可是大小姐齐紫璎借给她穿的，如今才不到一日就破了，齐紫鵺不由得整个人都斜靠在了傅洛的门上，伤起脑经来。但不知何故，她鼻端却又传来了淡淡的蔷薇香气，和齐紫璎身上的媚蔷薇一模一样。

　　齐紫鵺不耐烦的嘀咕了一阵，就低着头小步赶往齐紫璎的闺房。今日齐罡正五十大寿，齐园众人都在前面高谈阔论，后面显得尤为冷清，一路上只有寥寥几盏灯笼与她作伴。

　　穿过拱门，还未到齐紫璎的闺房就嗅到了一股化不开的媚蔷薇之馥郁芬芳。齐紫鵺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掩身进去，准备在屏风后面褪下衣衫还给齐紫璎，那损坏的鞋子就当与她无关……

　　可她在拔珍珠团花的时候却惊觉居然两个都掉了。

　　就在齐紫鵺正急得跺脚要跑出去找时，门口却传来了年轻男女的说笑声。她仔细一听，发现来人正是大姐齐紫璎——出于心虚，就猫起身子往雕花大床的下面躲去。

　　“嘎吱——”一声，齐紫鵺在房门开起的那一瞬，终于完全趴在了黄花梨的雕花大床下面，碰了一脸的蛛网和灰尘，一侧脸就见到齐紫璎那双精致的绣花鞋翩跹而来，跟在绣花鞋后面的则是一双青色缎面男鞋。

　　“二少，有礼了。”齐紫璎的声音听起来颤抖的厉害，似乎正在竭力压制着激动的心情。

　　“紫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