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边红药》谭立浩

14、上天赐予的两棵树

　　事情是这样的，这件事有关傻妮说到的果树，我的脚伤还有这只白色的灵雀。
　　去山里移植傻妮口中的那种果树的打算在我心里已经谋划了好几日，只是考虑到腿的缘故一直未能成行，好在修养几日脚踝已基本恢复如初，我不敢再耽搁，第二日拿了把铁锹就向山里奔去，那时东方天空还泛着鱼肚白，山里雾气缭绕，像仙女舞动的白纱缠绕其间，草尖乱枝上露珠还未褪去，散射着初晓的光芒。
　　一段山路走过，裤子已湿了半截。脚底板上也是沾了厚厚的一层泥，所以我不得不不时的甩掉鞋上的泥土以减轻自己的负重，而且脚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那果树果真是稀有树种，我爬过几座山都没寻见它的影子，天已经大亮，而我早已是满头大汗，再加上出来的早，没吃饭这会儿肚子也跟自己闹脾气，咕咕的在撒娇，所以不免的脚步慢了下来，当我站在一座山头上回头望去，竹石港还有林家铺子早已淹没在群岚里，现在这片山林于我而言已经相当陌生。
　　也确实是乏了，我就坐下来歇了会，不过没有太久的逗留，我心里明白继续这样下去的结果一定是一无所获。只是肚子闹腾的更厉害，本不想理睬它，可是似乎已经不容忽视，我双手捂着肚子，揉了揉给它抚慰，让它不要抗议。这时我看到远处有一颗果树，当然这并不是我要寻找的果树，我之所以断定不是是因为当时在那座断崖上我细心留意过。
　　那果树上有几个成熟的果子，一阵窃喜，我迫不及待的赶了过去，那果树并不高，果子只要举起铁锹就够的到，我用铁锹一敲果枝，它们应该是已经熟透，没几下果子就被震了下来，滚着跑了好远！
　　放下铁锹就去捡拾，当我想要伸出手去拿那果子时，却又忙的收了回来，因为那果子的旁边盘踞着一条蛇，那条蛇全身青色，正伸着蛇须看着自己，充满敌意，我知道再向前一步我就会成为它的攻击对象。
　　我退后几步，因为我知道这条蛇是条毒蛇，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它就是赫赫有名的竹叶青，不过我清楚这种蛇虽说巨毒无比，但一般不会为难于人，一定是刚才的果子滚到他的旁边惊到了它，我想这果子还是不吃为妙，走为上计！
　　于是我忙转身跑着去拿铁锹，只是树上有两只比鸽子略大的鸟在不停的狂叫，一黑一白，在树上跳来跳去像钢琴的黑白键只是弹奏出的都是不安，我看到他们啼叫都是朝着那蛇的方向，于是下意识的向那条蛇看了过去，忽的发现那条蛇的旁边，有一只雏鸟在蛇的旁边扇动着翅膀，只是翅膀太过稚嫩无法飞翔！
　　我是被那条蛇吓坏了，所以刚才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只小鸟，这就可以理解，那两只鸟儿为何对蛇狂叫不止！我再看那个树枝上有一个鸟巢，这才意识到，这只鸟儿跌落恐怕都是由于自己的缘故，心里不免自责了起来！只是现在那只小鸟似乎是逃脱不了惨遭杀戮的厄运，因为显然那只蛇是不会放过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我心头一紧，就在我仍犹豫不决是否帮助它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那两只在树上的鸟儿俯冲下来，其中羽毛呈黑色的有着褐红色的长喙的那只鸟直冲向那只蛇，而另外一只羽毛白色的那只则飞向蛇的后面进行攻击，那条竹叶青看到有东西向它飞来，进入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忙迎了过来，先是喷出毒液，那黑雀特别灵巧的躲闪了过去，逃过一劫，不过竹叶青接着就是身子一缩，它是在积蓄力量。继而使出全力向前伸出头一口咬住了飞过来的那只黑雀的翅膀，黑雀挣扎着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叫声在山谷间飘荡。
　　黑雀猛地一挣扎，挣脱了蛇的嘴巴，不过那边翅膀的羽毛被撕扯掉了不少，我瞧得仔细，那被撕扯掉羽毛的地方露出了红色的血丝，也就是在同时白雀用它同样尖长的喙啄蛇的尾巴，那只蛇忙转过身子，去攻击那只白雀，白雀忙飞向竹叶青后面那片草丛，竹叶青紧跟着追了过去，刚才被蛇咬到翅膀的黑雀见机用嘴叼起了在地上煽动翅膀的小雀，吃力的飞向它们在果树上安的家！
　　把小雀放下后，又飞了出去，它是去援助那只白雀，那只白雀这时飞回来了，不过竹叶青却不肯放过，刚才白雀飞向的那片草丛有刚才它正在孵化的蛇蛋，这也难怪，只见竹叶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到了树上，黑雀和白雀的家怕是要被它抄了！
　　黑白雀似乎是意识到了刚团圆不到片刻的家这会儿是要面临灭顶之灾，只见它们各自衔起一只小雀飞了出去，只是窝里还有一只小雀，看到此我于心不忍，于是拿起铁锹又是用力一震，窝里的小雀掉了下来，我捡起落下来的小雀很快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跑着的路上我想，这会自己既对不起山雀又对不起那条竹叶青，它们都是护子心切，才出现的这一幕，不由得怨恨起自己来！一开始自己是可以避免这出悲剧的，可是由于自己的胆怯毁了两个家庭！我看了看被自己兜在怀里的那只小雀，疼惜之情油然而生，我抬头望了望天空，那两只山雀没有跟来，是被吓到了吧！于是我决定回去看看，回到事故现场，在那等了许久可是都没见它们飞回来，我想他们是不会回来了，因为狡猾的竹叶青为了复仇一定会在这儿守株待兔。又想到要去寻找果树就只好带着小雀离开，心里想自己一定要喂养好这只山雀，以弥补自己良心上的亏欠！
　　我带着这只山雀又去寻找了果树，不觉间太阳已居中天，火辣辣的太阳透过山林在地上投下了密密麻麻的点，风吹过晃动着，像一支律动的舞曲。只是饥肠辘辘的我已无没心思欣赏这美如画的风景！再加上寻了那么久都不见那树的影子心里不仅焦急而且也开始有点失望！
　　就在这时一股烟气夹杂着窝窝头的香味飘了过来，我的肚子似有感应似的，咕咕的叫声更加强烈！虽然肚子的要求强烈，可我大脑还是很清醒，我想这毕竟是荒山野岭，四处并无人家，平常无人涉足的地方怎么会有炊烟？戒备心漫了上来，我顺着烟飘来的方向寻找那个地方，小心的隔着山石看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那里烤着窝窝头，这个身影也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又仔细瞧了瞧，我才敢确定，是狼爷！
　　在我断定是狼爷后，我就赶了过去，当然是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催促我走过去的，我的脚步虽是很轻可是踏在铺满残叶的山上还是发出了吱吱的响声，狼爷毕竟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再怎么小的动静触碰到他那敏感的神经也会产生很大的触动，狼爷转过脸，满脸的沧桑下雕刻的都是冷竣，我收住了脚步，叫了声：“狼爷！”
　　狼爷看是我，也是放松了戒备，转过脸继续烤着黑色的窝窝头：“大宝，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很危险的！”
　　听他这么说我又走了起来：“在山里和朋友玩，不小心了迷路！”
　　说话间他已走到了狼爷架起的火堆旁，火堆旁的周围干枝枯叶被狼爷堆在了一旁，我明白那是为了防止引起火灾，狼爷还真是有心，这要是失了火可就是一烧百里啊！对于靠山吃山的山里人来说这可是灭顶之灾。
　　狼爷只是烤着窝窝头也不看我说：“大宝不诚实，对狼爷撒谎，山里人在山里迷路，这话骗人的吧！”
　　自觉羞愧我脸一红，狼爷无任何的表情：“也罢，不想说总有不想说的理由，不过你一个人来这里不备点吃食和火石当真是不该！”
　　这么的也就不难理解狼爷为啥会有窝窝头烤了，我眼看向狼爷，狼爷的腰间系着一个水壶，还有一个小酒壶，酒壶肯定是有的，若是没有才奇怪，因为狼爷从来都是酒不离身。另外还佩戴有一把短刀，奇怪的是狼爷的旁边同样也放了一把铁锹，不知狼爷这次出来是做什么的？难道他又开始出山打猎了？自从那年狼爷家出了事之后，狼爷就没拿起过他那把猎枪了，这次狼爷不是打猎的，因为我四下寻找并没有猎枪的影子！难道狼爷也是为了出来寻找那种果树？
　　应该没错，这些年傻妮对狼爷的照顾，在狼爷眼里，傻妮无疑是自己最亲的人，和自己的女儿无异。傻妮有时在村里受人欺负，狼爷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总是为傻妮出气。所以这些年村里几乎没有对傻妮施以冷眼的。
　　我想这次我和狼爷有着相同的目的那就是圆傻妮一个天真的梦！
　　这么想着狼爷递过来一个烤好的窝窝头，我有点犹豫，狼爷示意我拿着，我把那只小雀放在自己身子的旁边，用手拿了过来，还有点烫，那只小雀也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它应该也是饿了，狼爷开始烤剩下的那个窝窝头，同时看向这只小雀，目光炯炯有神夹杂着难得的喜悦：“这是只白灵雀啊！灵雀是山里非常稀有的鸟类！雄性的都是白色羽毛，眼角处是黑色；而雌性的羽毛则都是黑色，唯有眼角处露出一点白！灵雀是非常聪明的，一般很难捉到，就是在林子里见上一面都很难！它们的行踪也非常诡异！大宝你运气不错。”
　　我用手从窝窝头上撕下一点丢给那小灵雀，灵雀却是不吃！狼爷看到这一幕说：“听说灵雀的嘴可是刁钻的很，只吃荤不食素！看来还真不假！”
　　说着把烤的没有完全好的窝窝头放在一边，去捉了昆虫！刚才听了狼爷说了那么多，心里暗暗的佩服狼爷见多识广。
　　我捡起狼爷放在地上的窝窝头像他那样烤了起来，狼爷没过多久就回了过来，逮到了几只蚂蚱，狼爷到了这个年纪依然手脚便捷，狼爷把蚂蚱放在小灵雀的面前，并没有把蚂蚱的腿足还有翅膀摘掉，看来他并不担心蚂蚱能逃脱。
　　小灵雀看到那蚂蚱后，立刻盯住了它们，那些蚂蚱也预料到了危险，纷纷逃窜，可是这灵雀虽然翅膀不结实倒懂得技巧，那几只蚂蚱竟无一逃脱！这灵雀当真是应了它的名字！
　　我把窝窝头递给了狼爷，他又接着烤他的窝窝头，而我这时已经是三下五除二消灭了手中的窝窝头！虽然肚子还未半饱，可是清楚自己如果坐在这里当真是不妥当，于是就说自己要去那边洗洗手，想借此离开！那灵雀看我要走，唧唧喳喳叫个不停，这才多大会功夫，它就知道和我亲近了，我嘴角不觉流露出了笑意。
　　于是拿起它卷起上面的衣服放在了里面！前面走不多远就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看到这明镜似的河水，脸上掠过一丝失望，我是心里盘算着，在这里面逮几条鱼烤着吃呢！可惜水太清，“水至清，则无鱼”！
　　可是大出我的意料！潭中鱼可百许头！唐宋八大家之一柳宗元永州八记之一的《小石潭记》里的画面！我喜出望外，忙叫了狼爷过来，不多大会我们就逮到了几条大鱼，可想我们俩一会能够好好美餐一顿！
　　几条鱼下肚，肚子终于不再闹腾，这下我和狼爷恐怕是要分开了。分开前本打算问狼爷此行的目的，可一想到狼爷总是喜欢一个人独行，而且自己已经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也就没有多此一举。
　　可是我没走出多远就跌入了猎人事先设置好的陷阱，那是一个巨大的坑，深有四米，四壁光滑，是直直的下来的！上面的布置整体性还是很好，只是我掉下去的那个地方陷了下去，现在只有陷下去的地方透过了微弱的斑驳光线，所以里面很是黑暗，可见猎人是下了大功夫！这个坑是用来捕狼的！上面功夫做的太细，我根本没有察觉出异样，所以不慎跌了进来，这一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直接跌入四米深的坑底，可想而知后果是多么的严重，我刚恢复的腿在我下意识的保护下没有旧伤复发，可不幸的是右脚还是崴了，身体也有几处皮外伤，那只灵雀自然也从自己身子里落了下来！本来可以用手里的铁锹还有可能爬的上去，可是这会儿脚踝疼得让我不得动弹！心里不免想难道只能等待猎人来了？有一丝的绝望掠过心头！我突然想到或许狼爷走的不是特别远，就大呼起了“救命！救命。。。。。”！
　　这招果真奏效，狼爷听到呼叫声后，就赶了过来。其实后来我才想到，狼爷一定是不放心我怕我出事，一直跟着我并未走远。
　　狼爷拨开上面的那层陷阱伪装，向下面看了看，让我不要着急先等着，离开去找了青藤，他是目测坑的深度，当他把青藤放下去后，我起身去抓青藤，这时灵雀叫了起来，这才想到小灵雀，忽然有点儿自责起来，一心想着逃离这儿，竟忽视了这灵雀，真是该死，可是想到把它放怀里就要一只手拖着衣物，而只有一只手抓着青藤是万不能上去的，狼爷给我示意让我把它丢上去，我还是有点担心小灵雀会受伤，于是就挥动双臂做飞翔状做给灵雀看，然后把它捧在手里，注视它一下说：“记住我教你的了！”
　　其实我是担心过了，因为灵雀本能的也会张开翅膀，狼爷在上面已经做好接灵雀了，我把灵雀往上扔，灵雀煽动着翅膀轻落在了狼爷的手里，看到这我松了口气！紧接着自己就顺着青藤爬了上去！
　　狼爷知道我脚崴了，就搀着我走到一块光滑的地面上，让我躺下，然后给我脱掉鞋子，这走了一天的山路，脚底板磨的有些红肿，狼爷先是给我揉了揉脚踝，然后让我忍着点痛！一声骨裂的声音，狼爷说好了。然后自己又把我破坏掉猎人的陷阱伪装好，我有点不解，但一想毕竟狼爷做了那么多年猎人一定明白做猎人的艰辛，所以我终是没问。狼爷把陷阱恢复如初后对我说：“跟我一块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心里很是难受，因为树没找到还把自己伤了，不过这刻有狼爷在，自己就感觉不再害怕，有了依靠！
　　可是就这么走着竟见到了那种果树，我心里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只见我们面前有两棵一高一矮的那种果树，并肩站着像对母子！我乐不可支，我看向狼爷想从他神情的变化里证明自己的猜测，只是狼爷面部表情并没有发生改变，一如既往的冷竣。
　　我拿起铁锹向树苗那边走去，笑对狼爷说：“狼爷，其实我是来寻它的！狼爷你不打算把这棵树移植走吗？”说着用铁锹指着另一棵。
　　他已经猜到了我接下来会做的事！“我把它移植走做什么？我今儿来这里是来设置那个陷阱的。听说这里最近狼灾闹得厉害。”我把那株较矮的树苗挖了出来，狼爷拿着铁锹站在那里，另一只手里捧着我暂放在他那里的灵雀。
　　看来是我猜错了：“我想着这种果树稀有难得，移植到家里结了果子吃着就方便了。”这话也有隐藏我真实想法的意图。我拿着那棵树苗向他走了过来，狼爷说：“这种果树的确是很罕见，它叫做四季果。一般果子大多都是秋天成熟，这是常识，而这种果子花期果期都非常短，一个季节就能成熟一次，就是冬天也会结果子！而且这种果树生命力极强有土壤就能够扎根生存！”狼爷只是说着看了看那棵略微高处一点的果树，并没有问我为何找这种树，扶着我向家的方向赶去！其实狼爷一定是猜到了！
　　到了村头和狼爷分开后，我就一个人去了那日傻妮种下果子的地方把它小心的培植了起来！那刻夕阳西斜，我相信四季果在这里一定会茁壮的成长起来，因为这土地里有一颗蕴含着对父亲无尽爱的单纯的心，要知道这爱是世间最难能可贵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