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边红药》谭立浩

10、偶遇傻姑娘

　　傻妮是我们村祝祥林的女儿，傻妮是村里人叫起来的，也难怪村里人如此称呼她，她人如其名确实有点傻。
　　祥林嫂在生产傻妮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接生的阿婆束手无措，这也使得祝祥林做好了保大人放弃小孩的准备。
　　傻妮出生的时候一度没有呼吸，都被判了死刑，可是一会儿之后竟哭了起来，疼昏过去的祥林嫂听到女儿的哭声也醒了过来，祥林哥和祥林嫂难免喜极而泣。不过村里有些迷信的人根据种种现象推测说这个孩子是来讨债的是个累赘，算命先生也说这孩子不详，劝祝祥林夫妇将孩子丢掉。
　　祝祥林夫妇由于一直想要个孩子一直都没有实现，祥林嫂每次怀上了孩子，虽小心翼翼可却总是会流产。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所以怎么舍得丢弃。再说就算女儿真的身心不健全，为人父母他们也不会轻言放弃。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傻妮在长到五岁时就傻里傻气，做活手脚不灵活，还总是帮倒忙，似乎那些迷信人的预言成了现实。不过林老师、晚静这些读过书的人可不这么看，很显然祥林嫂难产傻妮出生时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缺氧给大脑带来了一定的伤害，还有就是祝祥林的妻子祥林嫂和他有血缘关系，用现代的眼光界定属于近亲结婚，所以孩子的出生本身悲剧性就很大。山村里前些年近亲现象很是普遍，不过这几年有了好转，一是由于南北交流的加强，再者就是文化知识的普及。
　　更为不幸也更为巧合的是祝祥林在傻妮五岁的时候突然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于是在村子里就流传这样一种说法说，傻妮克父。因此村子里没有人喜欢傻妮，见了她就像见了瘟神一样远远的避开。本来祝祥林家境算是不错的，他是木工，靠着给别人做柜椅等家具的收入，维持正常生活绰绰有余，而且会利用富余帮衬有困难的人家，而现在很多时候却都要靠别人家的救济了，今昔的巨大反差，这让性格要强却只能瘫卧在床上的祝祥林经常会萌生出轻生的念头。
　　在这儿我显然已有了主人的味道，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我满是憎恶，因为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傻事，相较于我的冷漠晚静对她却是格外友好：“丹丹，快快过来，把背篓放下，过来烤烤火，暖和暖和。”晚静识得傻妮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傻妮在我们这一带也算是“名人”了。
　　由于这场雨来的比较突然，温度骤然下降，我们这里的温度就是这样，一场雨往往就会有夏秋之别。傻妮本名叫祝丹，晚静不提我根本想不起来她叫什么，不是想不起是不会去想，因为傻妮这个称呼已“深入人心”。我没有正眼看她，不知道她还背着一个背篓，晚静起身帮她把背篓拿了下来，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外套右手臂边破得厉害，晚静看到这忙说：“你快把外套脱下来吧，用火烤烤。”傻妮穿的比较多，不过我断定这一定不是她的先见之明。晚静说完后又对我说：“去，别在这傻坐着，去多弄点柴禾，把火弄大点。”
　　“我的腿疼！”极不情愿。
　　晚静瞪了我一眼，有点失望又心疼：“那你坐在这儿，我去。”
　　“好好好，我去，我去，都是我不好，你千万别生气。”我还没站起来，傻妮却抢先跑了出去：“大宝哥的腿还没还利索，还是我去吧。”
　　待她抱了堆柴火放下来后她的外套被她裹得更紧了，晚静又说了一遍让她脱下来，她却双臂抱住自己说：“脱了会冷的。”我在旁边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向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禾，顿时火苗旺了起来。
　　到底是饿的太厉害刚才的吃食只是杯水车薪，我肚子再次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傻妮见状弯下身去取她背篓里的东西，是她摘的野果子。先是递给晚静，晚静对傻妮说了声谢谢，说自己不饿。又安好的给放了回去，因为晚静知道这水果是傻妮摘给她父亲吃的。傻妮又拿过来给我有点怯怯的感觉，小声的说：“你吃！”我本不想接过来，可是转而一想还是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意不去，就接过来吃了起来。
　　傻妮看到我吃了笑着对晚静说：“你瞧，你瞧，大宝哥他，喜欢吃。”说着把背篓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又递过来：“你喜欢吃，就全部给你。这还是给我爸爸摘的呢。说不定这果子能对你的伤腿有好处呢。”我只是笑了笑以示回应，倒在地上的水果就没有再碰，傻妮在我腿伤期间看过我多次，可是我每次都是装睡不她领那份情。
　　晚静笑了，眼角却带着点晶莹，晚静看了看旁边的我：“你以为她傻吗？这不是傻，是纯真。”我只是低头，忽然之间也生出些许的感动，我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我想晚静应该会理解我吧，毕竟对一个人的看法的转变是需要时间的。我需要理解爱，若是只是把爱理解为爱情，那么真正傻的是我自己！
　　我就这么看着火焰跳跃着，雨声渐小，各种虫鸣渐渐大了起来，天已经全黑了，回家已变的不现实，就只能在这待一夜了，傻妮还是裹着她的外套在瑟瑟发抖，我看到此有点不忍说：“你还是把外套脱下来吧，穿着更冷。”我说这话完全是出于刚才那些水果。
　　傻妮直直的注视着我，我又点了点头。傻妮这才脱了下来，她选择了相信我，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她的右胳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里面的衣服都被染红了。
　　晚静见状把自己的衣角撕掉一块给她包扎，并且关心的说：“丹丹，你这是去哪了，你爸妈知道吗？”
　　“还用说吗，又做什么傻事了呗。”我又向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枯的树枝。
　　傻妮只是傻笑着说：“爸爸妈妈不知道，我是背着他们偷偷跑出来的，爸爸最近身子又不如以前了，前几天我看到那边的山崖上有一颗大果树，结了好多好看的果子，我想爸爸一定会喜欢吃。我一直想着给他摘下来跟他吃，结果今天去摘的时候一不小心滑了一脚，就给伤了，不过还好我摘到果子了。”她说到兴起处还有点手舞足蹈，晚静听后只是静默不语。
　　“那野果子，只因为好看，你就摘了给你爸吃，你就不怕有毒，把你爸毒死。”不知为何，这就是我第一反应，对于傻妮显然我已形成了定向思维，没有同情与怜悯只有，挖苦与讽刺。
　　晚静对我嗔道：“你说什么呢？骨头里挑刺净说些风凉话。再这样就不理你了。”
　　傻妮却依旧笑着说：“不会啊，每次给我爸爸从外面弄到吃的，我都是先吃的，不然是不会跟他吃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爸爸会中毒的。”傻妮把我的嘲笑当成了一种关心，这下我当真是感动了，惭愧的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傻妮看着我们两个不吃水果有点着急：“你们吃啊，真的没毒，我吃过的！你们不信，我吃给你们看。”她一急说话就有点结巴，说着自己就拿起地上的水果要去证明自己。
　　晚静伸手拦着她说：“不是丹丹，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再说刚才扬帆已经吃过了，我们是想这些东西你摘的那么辛苦，还是留给你爸爸吧。”
　　傻妮还是原来那样笑着，把刚才放在嘴边的水果放了下来很用心的擦干净，又放回原来的地方：“吃吧，没事，我没有一次摘完，摘的多的话爸爸吃不了，我怕自己嘴馋自己就给吃了，所以每次我只是摘其中的一部分，所以说那上面还有呢，你们先吃吧，明天我再去摘些给我爸。”那一刻，我发现傻妮的笑那么甜，那么的纯粹纯真，没有一点矫饰，不掺杂任何刻意的东西。
　　我和晚静在傻妮的一再催促下只好拿着吃了起来，那刻不知为何那野味忽然变得分外香甜，我想是因为那里面有傻妮对她父亲那份浓浓的爱。我和晚静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彼此的心有灵犀，明天和傻妮一块去摘野水果。就在这时一声阴森的嗷叫从门外传来，那一瞬间我们三个都惊悚万分。因为从那声音里我们能够看到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正在注视着我们，来自心底的寒气迅速让眼前熊熊的火焰变得黯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