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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搭档(二) ...


  •   基金会是一个代称。虽然它拥有原本应该非常长的名字,但在从事相关行业人士中的知名度来看,单独提到“基金会”的时候所指的机构也仅此一家。

      从很久之前开始,基金会就致力于处理发生在各地的,表面看来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事件。基金会内的部门互相很难有明确的联系,例如伊塞亚所在的辅助行动部,就从来没接到过来自于任何平级部门的干涉,只有主管海因茨负责接受来自直属顶头上司,也是决策部门联席议会的指示;而无论行动人员们所处理的事件有着多么离奇的外表,但他们的目标始终是其中的核心——一个或者多个,拥有异常力量的人类。

      他们的来历至今是个谜团,但类似的迹象贯穿整部历史,稍微挑剔和严谨一点的人总能从书里发现某些蛛丝马迹。令人不安的是,本来应该在人群中处于极少数的这一类,在大约一百三十年之前,他们的数量忽然有了一次惊人的爆发,这导致警局的P级案卷数目快速增长,另外晚间新闻上供人谈论的神秘案件也多了起来——人们津津乐道地谈论其中的某些事件,因为即使这类问题比起一百年前要多出不少,但和同样不断增加的人口总量相比就像一块投入热水中稍大点的方糖;在类似的问题还没落到自己头上之前,人们通常都不会注意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潜在的危险。

      但这不代表没有人会重视这种事情。在知情者的交流中间,他们将这些异常人类称之为Mutants——即突变者,这也反映出眼下他们对于这类人的诞生理论所持有的观点:大多数学者都认为是某种自然现象令他们产生了目前还无法解读的变异,少部分人则抱有阴谋论的观点,但本质上并没有太多出入。

      对于官方来说,无论是突变者这个概念还是这类人群,都绝对不会留在他们的表面记录中;新闻喉舌倒是常常借异常事件大做文章,但他们很难从中发现什么真正的东西。公民们对人群中潜伏的突变者们一无所知,这种态度其实相当健康,毕竟几个身为普通人的连环杀手或反社会暴徒要造成的危害可能要大得多,因异常者造成的死亡人数和每年的车祸受害者数量相比连个零头都算不上——人们没必要为了一年有限次的古怪案件而让自己改变数千年来的世界观。

      可是依然有人在为此作出努力,无论是改变现状,或者至少弄清楚突变者们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们正是一群具有此类现代精神的探索者,但鲜明的立场与态度不管在哪个时代受到的指责和拥护都各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即使它的许多战略都被反对者认为是以暴制暴、具有千年前冰河上强盗群那种古老荒蛮行事风格的无理之举,但隶属于基金会的暴徒们依然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维持这一工作。

      这就是伊塞亚·诺拉的职业,而他干的相当不错。

      ***

      伊塞亚抵达红豆杉市的时候已经是夜间六点,因为供长途旅行的悬浮车空道出了点问题,他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在此期间,伊塞亚给他的新搭档发过一条对迟到表示歉意的邮件,并很快收到了回应;对方的言辞简洁而并不失礼,这让伊塞亚对于他的疑虑稍微小了一点,但不多。

      根据海因茨给他的资料来看,他的新搭档夏佐·罗伦斯先后就读圣多尔多涅学院和瓦萨尔大学的研究生院,前者是深受公教影响的文理学院,后者则是以医学和人文科目闻名的大学;夏佐的专业是社会学,他毕业后并没有就职于任何官方或私立的机构,而是出人意料地成为了一名神父。直到四个月前他解除这一职务之前,他一直在位于西北教区的一座小镇上工作,履历干干净净,就像他真的是个虔诚的毕业生一样。

      一个前神职者。如果有可能的话,伊塞亚想把整叠资料甩到海因茨的脸上去,就算这决策不是出自他的安排——即使已经不像数个世纪之前那样举足轻重,但依然拥有无数信徒以及正统宗教地位的公教,和基金会的关系在私底下绝不像表面那样和平。虽然暂时他们对于突变者抱有一致的敌意,这个共同的问题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但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他们以及他们的成员都会尽量避免互相接触。公教认为基金会里是一群用异教徒的手段对付异教徒的冷酷疯子,而基金会则认为公教远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对突变者知之甚少,在这点上他们总是以传统的名义来掩饰自己私下的成果。

      因此对于一个出现在基金会里,曾经的神职者来说,天知道他身后拖着多少像彗星尾巴一样长的麻烦。而这样的家伙成为了自己的搭档——伊塞亚把操纵杆向后一勾,饱含怒气的动作让埃斯卡莱颤抖着晃了晃,但最终还是安全地停在了泊车区里。

      侍者很快地出现在悬浮车的停靠台边,他穿着一身模仿四个世纪前内海地区风格的束腰窄袖礼服,向后梳去并固定住的头发很好地展示出他光洁的额头;这种发型会让许多人暴露出他们面孔上的缺点,但这名侍者显然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他看上去即使穿梭在数百年前高敞厅堂中的盛宴上,也绝对不会显得有任何失礼。这就是这家餐厅——位于半岛酒店八十二层的“阿尔托蒂纳”——所特有的风格,许多人格外喜欢这种带点旧时光的灰尘味,却依然像擦亮的银器一样闪闪发光的感觉。

      “夜安。”伊塞亚心不在焉地关上车门,转向侍者,“六点的预约,我是诺拉。”

      “欢迎您,诺拉先生。”对方显然对时间表上每一位客人的预约都了如指掌,“请跟我来,罗伦斯先生正在等您。”

      他们穿过那座颇具盛名的大厅,天花板上装饰着数千朵手工制作、颜色各异的玻璃花,据称每朵的造价都足够让人在长塔酒店的标准间住上一个月。这些还是侍者对他讲述的,在伊塞亚看来那片晶莹明亮的花海除了让人头晕之外别无建树——幸好他只看了一眼,随后他们就从无数摆放在地面上、真正新鲜的花朵中穿过,从升降梯前往八十二层。

      门打开的时候,一阵低沉而绵延不绝的曲调扑面而来。

      伊塞亚环顾这座“阿尔托蒂纳”,都市中沿历史逆流而上的孤岛——至少宣传词是这么写的,他们也的确做的不错;每天都有数量适中而出手大方的客人流连此处,他们身着四百年之后的衣装,像一群不合时宜的幽灵般穿梭在和四百年前没有太多差异的壮丽厅堂里。灰白石柱覆盖着线条弯曲的浮雕,弧形顶端直抵天花板的玫瑰窗顶由色泽鲜艳的小块玻璃拼凑而成,样式完全忠实于旧时代的风范;而高窗下半部分虽然因为采用了落地设计而不是厚厚的石板窗台,对于精通建筑历史的人们来说显得多少有点不伦不类,但大多数客人不会在乎这点问题,在开阔视野中映照的俯瞰景观已经足以取悦他们。毕竟,尽管设计者在还原上做出了诸多努力,这里也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四个世纪之前。

      在黄昏之际,浮于城市表层的深红夕阳令整座殿堂看上去如同一幅阴影交错、颜色浓重的油画。伊塞亚跟着侍者向前走,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今晚要见的人——和低声交谈或面带笑容的人们相比,他的表情就像是即将去参加晚间祈祷。

      他的新搭档有一副令人赞叹的外表。来自落日和顶灯两个方向的光线并不是非常充足,但他的金发依然像真正的、炼金术士们试图凭空锻造出来那种等价物一样耀眼;当他站起身,向伊塞亚走来的方向移动了半步的时候,那张露出细微笑容的面孔在逆光里正如蓄积了诸多阴影和完美的线条,或许要穷尽工匠一生才能完成的古老雕像。

      当然,古典全身雕像通常都是不穿裤子的——伊塞亚恶意地想,为自己的念头在心里微笑起来。在更近的距离里,伊塞亚注意到对方有双明亮的蓝眼睛。他伸出手,与对方很快地交握一下,两个人的掌心都温暖而干燥。

      “夜安,我是夏佐·罗伦斯。”

      “伊塞亚·诺拉。——很高兴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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