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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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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绑架
日子一如既往,在忙碌中过得飞快。岁月就这样平淡地滑过,这样的平静,这样的无味,这样的麻木,却是依然熟悉的安心。
前一阵子邵以恒的出现,果真像在梦里,他激起的一圈圈涟漪,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生活中慢慢消散无痕;他带来的关于他的记忆,也随之沉淀。
刚分手时,她暗自企盼会出现小说电视里的各种邂逅,或者就是偷偷地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好;她那么想见他,想到甚至觉得即使见到他和新女友出双入对也可以;那种可以想见的心痛欲裂的折磨,不会比思念更加难以忍受。可是,生活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她,三年,她从未和他在武宁的任何地方偶遇,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她才知道小说电视都是骗人的。
她那么想见他,想见他,到最后只剩了“想”,不再奢望“见”。她想起简•奥斯汀的小说《劝导》(Persuasion),那还是净雨迷名著的时候她跟着看的。好多人都喜欢《傲慢与偏见》唯美的浪漫,可是她独独喜欢《劝导》里淡淡的辛酸,当时明明她风华正茂,可是竟然偏偏能理解里面大龄女子的伤感。她最喜欢安(Anne)说的一句话:女人和男人都会爱,但是在爱人不在身边时,她们会继续爱,而男人不会。不能相守,可是她们相思已是不曾闲,相思已是足够。她不能拥有他,可是她还有他们的爱情,还有片片回忆,阵阵相思。她不敢也不想往前看,前面他会结婚,会生子,会独留她一人在原地,所以她只要像安静静思念温特沃斯(Captain Wentworth)一样,在闲暇静静思念他就好;她不会有安的美好结局,因为她不是在小说里。
后来,一切就都淡了。她从来都是实际的人,即使偶尔会悲春伤秋,也不会太久。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这样无味的生活,就有了惯性,然后任何改变,都会让她惊惧。
邵以恒就在这个时候出现,轻易打乱了她的心境,她的步调。她终于意识到,她苦心建立起来的安稳,竟然这样不堪一击,所以她才会那样惊慌失措。
还好一切恢复如常,只除了每周六;因为邵以恒每周六都会打电话骚扰她,向她道歉说“这周又不能请你吃饭”。
每每想来她都会失笑。上次法庭之后因为记者包围二人匆忙作别,邵以恒后来打电话坚持要请她吃饭表达谢意,她也就应允了,潜意识里总觉得要和他来个了断才安心一些,甚至见面之前还准备了一席话,后来想想真是好笑。结果他当个周末打电话来说不巧有事只能改天再约,她也没觉得有不妥;没想到这竟成了惯例,日后每个周末他都会打电话来道歉说不能成行。
也许她真是不懂人情世故了,所以总想不通。他如果想要爽约,大可以从此了无音讯,他应该知道她不会介意;如果想要履约,大可以等到有时间再打电话。如此每周来电道歉,真是只有邵以恒才做的出来。可是,她并不生气,甚至有些期待每周那个好似玩笑的电话。她毫不留情地剖析自己的心理,她会期待,因为那会证明她和他,还有一丝联系,尽管只有一丝丝。其实无论她给自己找多少理由,她都明白当初接邵以恒案子的原因只有一个,恰恰是那个她向邵以恒矢口否认的原因。
一个人的时候,她最诚实。
一个人的时候,她还喜欢发呆。坐在阳台的摇椅里,看着窗外的鳞次栉比,看着窗外的华灯初上。她喜欢坐在摇椅里,慢慢摇着,摇着摇着就忘记身在何处,也忘记孤独。
当初她走得匆忙,根本不可能带走摇椅,她更不会回去拿,所以她又去宜家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然后指挥着送货的工作人员一路从宜家运回家里放到阳台上,摆在一样的角落。除了后来坐在里面觉得椅子大了好多,没有什么不一样。
后来天宇高考,她们姐妹都回去,父母也从国外回来暂住。他们两个人三年还没游完欧洲,还剩最后一站瑞士。诧异得惜然大嚷要看他们的旅行路线,难道是以瑞士为中心划了个圈?冰岛都去了,这么美的国家,这么好的地理位置,独独把它落下?父母笑着说三年还没游完欧洲,因为他们懂得享受生活;然后对欧洲各国如数家珍,侃侃而谈,说明为什么把瑞士留在最后:最好的要留在最后,就和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的道理一样,就和老来福才是福的道理一样。
她不想深究他们的道理,只是想着,他们真是和三年前不一样了。
事实上,谁还和三年前一样呢?惜然已经在大连最好的医院找到工作,并且开始和交往七年的男友谈婚论嫁;天宇也顺利通过高考,分数已经出来,进P大没有问题,一切只等最后那一张录取通知书。
只有她还在原地。
6月17号那天天宇18 岁生日,他们一家聚守欢庆,她却喝醉了。为欣慰的父母,为幸福的惜然,也为终于长大成人的弟弟,端起酒杯走过来对自己说的那句“姐,你辛苦了!”
辛、苦,她想说不辛苦,可是嘴里苦,心里苦,连下肚的白酒都没了味道。她一定是喝醉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父亲流眼泪,听到母亲说对不起。
她从来没有觉得父母对不起她,她拼命赚钱不是因为养家的压力;只为养家,她不需要如此拼命。她只是找不到更好的既不影响生计又能麻木自己的方式。
只有她还在原地,没有人等她……
即使最亲的人,也没法等她,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生活……
她这辈子只对不起一个人,可是即使一切重头再来,她还是会对不起他。他们之间,是无解的习题,是死局。
所以,就让她呆在原地吧!她搞糟了自己的人生,就自己承担后果。
后来的事情她一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难忍的头痛,她一直最怕痛的,小时候和妹妹连开玩笑的打闹都会让她觉得痛,所以他对她总是最温柔的。
她还是坚持中午就上了飞机,心里酸得发苦。家人的幸福,是她一直追求的,可到头来,她竟是唯一看不得的人。
因为她忍不了那种心痛,又没有信心能掩饰好,不破坏他们的幸福。
回到家里,收拾了东西便倒头就睡,醒来时脑子里竟然冒出想逃离的想法,于是立刻打开电脑给祁绝伦打了一份休假申请发过去,想着自己六年攒的年假够她去南极转一圈了!咦?为何不就去南极?她可以先到乌斯怀亚,她还记得中学地理老师说那里是世界最南端的城市,也是去南极的必经之路,去南极的任何船只都需要在那里进行食品、燃料和淡水的补给,到那里之后去南极的机会应该大大的,即使去不成,也已经当作去玩啊!就是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想到就做,她立刻上网搜索,没想到名字还记对了。依然拍拍自己的脑袋佩服一下自己,这么多年的事还记得。乌斯怀亚竟然还有一个国际机场,真是太方便了,简直就是为了她准备的。
祁绝伦打电话来大吼几句之后还是答应了她,彼此都知道他实在没有底气反对。放下电话依然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什么时候心里年龄能不再是十八岁呢?
接下来几天订票买东西,她乐得忙得什么也不去想,可是都忙完了会突然发呆,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当初鼓起那股劲又消失了。所以当她星期一上午接到邵以恒电话约她在自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场见面时,立刻就答应了,她需要分一下心。她总是不敢深思自己做的决定。
依然猜邵以恒是来还那顿饭。对于那顿饭,她已经太习惯邵以恒的耍赖了,所以当他真的登门邀请她吃饭时,她反而有点吃惊。不过想到她反正也要出去旅行了,回来还不知何年何月呢,这一顿饭再拖下去未免有些滑稽。她
拿了皮包坐电梯下去见他。她没有车,因为她闲养车烦,闲开车累,所以一直没买,自然也从来没有去过自家楼下的停车场,看着竟有些微的新奇。
星期一的上午,停车场里见不到一个人,出了楼梯走了好一段,才看到邵以恒倚在奥迪A6上的身影。
他笑得阳光灿烂,说“我来请你吃饭。”
她看着他的车,也笑了,“这辆车不像你的风格啊,太低调了!”
聪明的女人!邵以恒在心中赞叹,可是还是躲不过他门三人设计的陷阱。就是因为这辆车低调又查不出来路,他才会开,要是真开他新换的保时捷CarreraGT,全武宁的人都知道他来过这里!他解释,“我的车送去修了,这是借的。车虽不好,但是我保证请你吃好的!”
依然失笑,“说得我好像真指望你那顿饭一样!你快点送我去吃饭,再快点送我回来!我还有事。”
“遵命!”他还在笑,可是依然觉得不像耍宝,倒像阴谋得逞的舒了口气。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她好像真的对邵以恒有偏见,总觉得他做得每一件好事儿!
她想过邵以恒会带她到贵得要死的地方请她吃饭,那么高调嚣张的一个人,可是她还是没想到他竟然带她来武宁饭店的总统套房!墙上装饰着镶在金框里的清代古画,她想不认识也难。望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依然那句都到了嘴边的“这哪里是吃饭的地方”只好再咽回去。现在想想刚才电梯一路从地下停车场直升上来,没有停一次,看来那不是他的专属电梯,就是他买了这个时段!一顿饭要这么夸张吗?真是穷凶极“奢”!
邵以恒拉开椅子请她坐下,然后拍了两下手说,“为了向你证明我不会饭后图谋不轨,我带女朋友带来伺候你,不介意吧?”
依然倒是没想到这层,来总统套房确实有些暧昧。可是,“用得着伺候这么夸张吗?”他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样才显示我的诚意嘛!”
依然还待说话,一个女人已经走过来。
那是她所见过的女人中,除了净雨之外,第二个可以称得上美丽无边的。白色的丝质衬衫搭配紫色的蕾丝长裙,典雅高贵如王妃。
“你好!我是阮紫。”美女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
“阮紫?天龙八部里的阮紫?”现实生活中和金大侠笔下重名的人物应该有,只是依然没想到自己会遇到。
“对!我们应该很像!”阮紫微笑,依然顿时觉得整间总统套房都亮了一层,哪有时间仔细考虑她话中的含义。这就是蓬荜生辉的感觉吧?不过邵以恒要是知道她心里把总统套房比作“蓬荜”,一定会气死!可是,说自己和那个阿紫很像,是赞扬还是自贬?
“喝点什么?葡萄酒?啤酒?白酒?洋酒?”邵以恒很绅士地询问。
依然看了看桌子中间那一排的瓶色各异,在灯光的照耀下,五光十色,分外好看。
“给我来一杯橙汁吧!”那天喝多酒,现在想起来还难受。
邵以恒和阮紫对望了一眼,显然很诧异,连带依然也诧异起来,橙汁是很平常的饮料吧?
“我去拿!”阮紫很快回过神来,朝依然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橙汁是很平常的饮料,可就是因为太平常,这里偏偏没有备下,她得跑一趟一层大厅,只是那里的橙汁都是新榨的,用那里的杯子根本没用,她又不能拿着桌子上依然面前的杯子走掉,比较麻烦。
依然直到喝了橙汁感到头晕才模糊中意识到怎么回事;她被下药了!这种电影小说里的情节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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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以持冲进大厅,一把揪起邵以之的领子,愤怒地瞪着他,“你敢动她?你竟然敢动她?”
旁边的以以、以恒都不敢出声,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大哥如此生气,既然有人当炮灰,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旁边当花瓶当植物就好。
“没有什么是我不敢的。”邵以之安之若素,毫不躲闪地直视他的眼睛。只要大哥想要,别说是个女人,就是个男人他也一样能弄到!被大哥发现他是犹豫了一下,可是这次时机太棒了,他怎么会错过!神不知鬼不觉,等有人意识到庄依然失踪,起码要在三个月之后!那时线索就更不好找了。
四个人谁也不说话,空气像凝结了一样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放她走!”邵以持突然说,缓缓松开了抓着邵以之的手,“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放她走,我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哥!”一旁一直安静的邵以恒叫住他。
邵以持回过头怒斥他,“你还敢说话?”
“她就在楼上,你都不想看她一眼?”此时他再不出声二哥回头一定收拾他,倒时候他一样死得很难看。
一句话差一点儿就击溃了邵以持勉力维持的最后一点理智,他的身体微微发抖,但是还是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说了,放她走!”他不能想,他不敢想,他怕他一想她和他近在咫尺,他就会不顾一切地留住她,再也不放手。可是,他不能让她恨她。
邵以恒冲上前去拉住邵以持的手,趁着他还没回过神,连拉带扯把他带到客厅角落的电脑前。
紫色的檀木方桌上,白色的苹果电脑前。
邵以持好像被钉住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人。
那陡然呈现的熟睡面庞,犹如突来的洪水猛地袭上他心头,冲刷掉时间的尘埃,再次清晰深刻在他心底的记忆。镜头拉得那样近,那样近,那熟悉的眉,熟悉的弧度;熟悉的眼,密而卷的睫毛,那一切一切,竟叫他看得痴了。镜头又拉得远了,熟悉的黑白格子床单映入眼帘,原来她就在他的床上。
好半天,邵以持终于回过神,走到沙发旁坐下。
邵以恒微笑,肯坐下了。“就像黑白没有那么分明,所以根本不存在配不配的上她的问题,大哥有什么好畏首畏尾的?”
“我不是自卑,我只是知道没资格爱她。”邵以持仰首靠在沙发上,声音平静而无力。
“走入□□就没资格?”邵以恒真想直接打醒他。有时他甚至怀疑大哥到底是不是邵家人,他们三个哪个不是敢想敢要敢做?!
“你知道这三年多少人因我而死?!多少人因我家破人亡?!”邵以持怒吼,“希特勒一辈子也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可是谁能说他没有罪孽?!”
“真是越来越厉害,把自己比成希特勒了!和希特勒比,你还不够格!”阮紫突然说。
这边三个同时侧目,他们再大胆,也不敢用这种语气和大哥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邵以持厉声道,什么时候他的事昭之天下了?她一直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而他竟然没注意到。
“她是我的女人,当然在这里!”邵以恒连忙宣布所有权,却是给阮紫听。就是当着大哥的面,才不给她退路。她一辈子只能是他的,没有机会后悔。
“就是让她恨你,也比现在强不是吗?”邵以恒说,肯和他们谈,成功近在咫尺!
是啊!如果她爱他,已经这样让他生不如死;那索性让她恨他,也差不多不是吗?邵以持突然如提灌盯,原来想通这样容易,他却被困住三年,是她太聪明,还是他太傻?他们本应该在三年前结束,她看似狠心,却没有真正斩断一切,那么今日就让他做个了断吧!
他终于开口,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以之,你派人……”
未等他说完,以以已经将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
“原来你也有份?”邵以持苦笑,这样轻易被人设计,是他把弱点表现得太明显?还是他们太聪明?
“不用谢我,一切多亏了二哥的坚持!”以以顽皮地笑着,雨过天晴。
“以之,我知道你认为我经营擎天帮的方法不伦不类;那么现在我给你机会,你做给我看!”
邵以之点头。他从来没有掩饰过他对大哥的不赞同,□□就是□□,硬用企业的法则来套,短期可能还可以,长期却不行!擎天帮企业化,也只有大哥想得出来,又做得还算像样子!
“以恒,你告诉底下的人,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所有保全人员只许在外围,不得进入别墅!”
“OK!” 他知道,不让外人有机会认识她。
“以以,你再确认一下别墅的保全系统,从今以后要像杀毒软件一样给我每天更新!”
“大哥,你这是在整我!”以以不依,为什么罪魁祸首都没受到处罚,反而自己遭殃呢?
两兄弟却不让她多说,趁着大哥改变主意之前拉着她快速闪人。不用邵以恒暗示,阮紫已经跟过来。
“等等!”邵以持唤住他们。
几个人同时一哆嗦,老虎不发威,他们也没把他当成病猫啊,不会报应来的这么快吧!
邵以持笑了,“你们把那个监视器给我撤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