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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夜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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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
>>>>>>>>>>>>>>>>>>>>>>>>>>.Zero
我听见了。
我听见了,那个声音。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零碎地像是玻璃珠子碎掉的声音。我看了看表,凌晨1点,天还没有亮,可怜的荧光屏微弱地闪着光芒。
冗长的梦境。渐渐将人窒息的感觉,就好像被困在了海底,努力想要嘶喊,听见的,却是无可救药的水声。
咕噜,咕噜。
那应该是空气被挤压出肺部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犹如亲吻的一声“啵”,中间的氧气就被压碎,苦涩的海水一拥而上,恶狠狠地注入肺部。
呀,又是一个梦。我想到。我最近越来愈喜欢做梦。
大片大片的海蓝色,被淹没在海水中,一点点的,把自己的空气抽走。最后只能感觉窒息一样的痛苦。
还有那个无比清晰的声音,啵。
>>>>>>>>>>>>>>>>>>>>>>>>>>>.One
第二天起来是果然是迟到了。所幸菜菜子表姐知道我的情况帮我给老师打了电话就让我好好休息,并许诺给我做我最爱吃的茶碗蒸。我还是没有告诉她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很讨厌茶碗蒸。
如果细微的听,就会听见水泡咕噜一下冒出来然后被外界压碎的声音,假如他也有灵魂和痛觉那么他也是会嘶叫的吧?即使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水泡。
我睡了一个上午,等到中午才起来。
“龙马还好么?”表姐担心地摸摸我的额头,“果然应该跟叔叔说一下的,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才——不要。”我把头蒙在被子里,狠狠地堵住耳朵。温软的感觉爱抚着身躯,让我感觉我神经质一般的行为得到了安慰。
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了。
然后又是那一声轻微的,咕噜的声音。
>>>>>>>>>>>>>>>>>>>>>>>>>>>.Two
消毒水的味道。
“呐小不点还好么?”睁开眼的时候是躺在医院里,菊丸前辈的话在空旷而安静的病房里显得大极了。
白茫茫的一片,假如没有看见菊丸前辈酒红色的头发我一定会以为我得了雪盲。
“还好。”我听见我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是放了好几天的沙丁鱼罐头。“前辈,我这是……”
菊丸前辈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一下,然后又亮了起来,“呐,我叫大家来看你吧!”我还没有出声,他就已经窜了出去,“好好躺着呦小不点!”
突兀安静下来的屋子,我看见透明的塑料管中装着不知名的药物,一点点地注入到我的身体内。
滴答,滴答。
就像是雨水滴落的声音一样,充斥着我的耳膜。眼前大块大块的蓝色,让我几乎眩晕。
“越前你还好吧!”第一个出声的是桃城,我努力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却只看得清一片蓝色中他黑色的头发。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字一顿地说着。
“越前你还是先躺下吧。”是大石学长的声音。他扶着我的背让我平躺下,但在一片模糊中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凭直觉,我抓住他的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手冰冷刺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一定要抓住了他的手才能从这一片混乱中逃离,就像是溺水者必须抓住他最后一块的浮木一样。
“……”他的手顿了顿,“越前,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养伤。”那是手冢部长的声音。
我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除了一片莫名其妙的蓝。
“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从未听过手冢部长说出这么感性的话。
或许我得了绝症。我猜测着。
“是啊小不点,一切都会过去的。”菊丸前辈的话充满了向上的活力,我尝试着辨别他的方位,却只是徒劳的。
桃城接着说道,“越前你一定要相信你自己……”
然后还有谁说的话。
我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咕噜。
啵。
>>>>>>>>>>>>>>>>>>>>>>>>>>>>>.Three
“滴答。”
“咕噜。”
“啵。”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躺了好久才把自己僵硬的躯干调整到可以起身的状态。再看了一眼表,下午三点半。
我最近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做的梦也越来越长。到最后已经基本记不清梦的内容了。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水的声音。
墓园里,大家穿着黑色的衣服,神色沉痛。我慌张地想要质问他们是为谁送葬,可得到的只是安静的,雨水滴落的声音。
滴答,滴答。
菊丸前辈搂住我,把我的头塞进他的怀里。
“别哭了,小不点,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尝试用温和的语言安慰我,可我所能感受到的,却是满嘴莫名的苦涩。
呀,他流泪了么?
冗长的悼念词我并没有听清楚,充斥我耳边的是湿润的雨水,夹杂在雨水中的嘶鸣,却比悼念词来得更为清晰。
第一个走过去的,是部长。
他把胸前的白花放在墓前,然后鞠躬。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笔直的背,我就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大概是无比冷酷的,不然旁边的那些人也不会在他鞠躬之后痛哭失声。
就好像是被部长的动作惊醒一样,大家陆陆续续的过去鞠躬献花。
“英二,你去吧。”大石前辈走过来,从菊丸前辈手里像完成交接仪式一样接过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有种痛惜的感觉溶在其中。
“……好。”菊丸前辈的声音颤抖着。他歪歪扭扭地走上前,似模似样地把花放下。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也要去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开口,甚至于所有的单词我都明白它的意思但我并不知道我所表达的意味,“我也要去了。”
“越前……其实,你可以不去的。”大石前辈温和地说道,似乎想要把我拉得更远一些。
我咬上他拉住我的手,然后,狂奔。
我听不见了。滴答的雨声,还有咕噜咕噜从水下冒出的气泡,都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旷旷的,什么都没有。
我看不见了。雨水模糊在我的眼帘上,我不知道我究竟期待着什么,恐惧什么,甚至于连为何前行都并不清楚。
石碑上的男子,眸色湛蓝。
我感觉到有什么人把我的喉咙掐住了一样,痛苦地让人喘不出气。
“该去死的应该是你——”我听见有人这么叫嚣。
然后呢?
然后该是什么?
我茫然地抬起头。
明晃晃的灯光照的人眼睛酸涩。
我是在哪里?
回答我的,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Four
“救……救命。”
手上一片血红。努力挣扎着向路过的人求救,却被他们惊恐的避开。
救、救命啊……
雨下得很大。
郊区的泥浆糊在了脸上,让人感觉似乎下一刻就要窒息。
拜托不要走,有人、他要死了……
拜托不要走,救、救命啊……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变缓。
是要死了么?
呀,要死了。
“你——你不是越前龙马么?”忽然有个人叫出声来。
谁?你说的是谁?
“救……救命……”我咬着牙说着。
他手忙脚乱的翻出手机,“越前君你怎么了,我这就打电话……”
好痛。
有人要死了。
呀,是谁?
你说谁要死了?
“是,是在希望路7街道……发生斗殴、不拜托请快一点,有人受伤了……”
声音渐渐模糊了,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如果把耳朵贴近地面,就会无比清晰地听见大地的心跳。
越来越慢,越来越舒缓,是因为大地也要死了么?
滴答,滴答。水珠砸落在身上,我感到无比的痛苦。而比这更痛苦的,是撕裂的感觉。
水一下子涌出来了。
咕噜咕噜地涌出来了。
然后抬眼静静望着我,就被挤碎了。
啵的一声。
>>>>>>>>>>>>>>>>>>>>>>>>>>>>>>>>>.Five
“希望路那里太危险了,你们租的房子我已经退掉了,下回再发生这种事情我就告诉婶婶去。”菜菜子表姐冷冷地对我下了最后的通告,然后到厨房生火。
为什么要回去?我感觉我要被逼疯了。
咕噜,咕噜。
我冲进厨房,猛地把菜菜子表姐手上盛满水的盆扔开。
“不要——不要——”
水哗啦一声溅到了我身上,冻得我瑟缩起来。
“龙马你……”菜菜子表姐欲言又止,“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龙马你要明白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蹲下身,以说教的口吻说道,“你们都要学会为你们的行为负责。你或许有过错,但这不全是你的错。”她安抚式地把我搂到怀里,“我已经跟叔叔打过电话,我们转学吧!”
>>>>>>>>>>>>>>>>>>>>>>>>>>>>>>>>>>>>.Six
“是越前啊,你最近还是失眠?”大石医生温和地问我,“又要开安眠药是么?”
“嗯。”我回答,“最近雨下得很大,我都睡不着觉。”
“这样啊,”大石医生想了想,“或许我可以帮你催眠。别担心,就一小会儿,比安眠药还有效。”
>>>>>>>>>>>>>>>>>>>>>>>>>>>>>>>>>>>>.Seven
“你在一个白色的阁楼上,对,一个白色的阁楼。它很安全,非常安全,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冲入。”
“你看见了它的屋顶是什么颜色的?”
“……是白色的阁楼,是蓝色的屋顶。”
“对,是蓝色的屋顶。想一想,那天下雨,阁楼旁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咕噜。”
“没关系,慢慢想一想,那天下了雨,是毛毛细雨,阁楼里很安全,非常非常安全,外面发生了什么?”
“……有人,有人……”
“对,有人,他手里拿着什么?”
“……是,是一把、斧子。”
“然后呢?”
“……咕噜。”
“感觉怎么样越前?”
“谢谢大石前辈了。”我报之以微笑,低头一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真不好意思,我已经睡了这么久么?”
大石前辈拍拍我的脑袋,“没关系,今天我值班。”我刚要起身,“你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你睡眠很不安稳,外面还下了大雨,我把我的被子先借你一条,看看经过催眠你有没有好转。”
>>>>>>>>>>>>>>>>>>>>>>>>>>>>>>>>>>>.Final
我没有睡着。
外面有一个急救,据说是胸腔被割裂了,连大石前辈都被要去充当助手帮忙。大概也是因为晚上医院的人手不够吧。
空荡荡的房间里很容易让人感到不安稳,特别是雨下得很大,水声不断。
推开门去,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全都是雨水。
咕噜。
我听见了那个声音。
我站到长廊里,木然地看着不一会就有一个护士把一盆污血泼了出去。水珠和水珠之间被挤压得发出痛苦的嘶嚎,发黑的血液顺着下水道慢慢流去,滴答,滴答地落下。
然后就被下水道咕噜一声吞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啵的惊叫。
然后,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夜雨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