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晖》空声

13、第十三章

　　薇拉与母亲在莫斯科的状况愈发的糟糕起来，显然她们的顾虑与准备是正确的，当广播电台通告德军突破莫斯科近郊的莫扎伊斯克的防线时，整个城市都跟着颤抖了起来，莫斯科的地铁停运，无政府状态严重，连街上维持秩序的警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薇拉在收到安菲娅的来信后哀叹伤神地扶着额头写着宽慰她的乐观句子时，心中想的却是可能的诀别。

　　转眼间东方前线入冬，结霜后路面变硬，呼啸的寒凌卷着层层雪浪骤然夺走了最后一丝暖意，气温猝跌零下三十摄氏度，受到北极圈的恶劣天气影响，德军朝莫斯科前进的步伐受阻。在保暖物资供应不足的情况下，痢疾与斑疹伤寒随之又在衣衫单薄的德国士兵中蔓延开了，斑疹伤寒曾让拿破仑的大军损失十多万人。

　　但尽管一切情况糟糕前路艰难，德军依然没有滞留脚步。

　　随后德军的先锋冲破阻碍抵达了莫斯科郊，甚至来到了通往红场的电车线路尽头。这时苏联政府人员撤出了莫斯科，而斯大林却决定继续坐镇于克林姆林宫 。他指挥增强管理秩序，防御工事与巷战准备，制定‘后莫斯科计划’。随之又从西伯利亚调遣了几个师团，这些来自严寒地带的强壮士兵有着的充足的装备，他们带来了滑雪板与驯鹿，准备要与德军殊以死战。

　　在一九四二年初，莫斯科终于获救，交战双方损失皆为惨重。德军被迫撤离了两百公里，重新部署增调兵力并且派发有力装备，如同被倾注了新鲜血液一般，趁早春之势，在新战线上又开始发动猛烈攻势了。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航校的姑娘们为期半年的集合训练结束了，在下发了红军士兵证后，便是紧张的考核，十多个成绩出色的女孩被派往四三七战斗机团服役，其中包括了纳塔莉安菲娅和莲诺契卡，她们即将与那里的男飞行员们一起作战，而剩下的姑娘便组成了三个女子航空飞行团，执行轰炸任务与后方防空巡逻。

　　于是十几个姑娘又坐着列车来到了科特尔尼科夫空军基地，那里的天空十分地澄澈蔚蓝，几架苔绿色的战机停在辽阔的整备工厂上，周围还有几架被沙袋围绕的高射炮台。她们抵达驻地时正好是午餐时间，士兵们都在自由活动着，还有零散的几个人围绕着机场散步。姑娘们都穿着卡其色军裙与长筒靴，整齐的模样显眼极了，她们一路跨步直到司令部前方，不断引起了唏嘘侧目。

　　在门口的传令兵充满疑惑地进去通报后，一声雷鸣般响彻的暴躁声音把姑娘们都吓住了。

　　“哪个干部处的蠢货把她们派到我这儿来的！把她们都打发回去！现在！”

　　在她们正心有余悸左右相觑的时候，几个士兵滑稽的溜在一旁探看着她们，仿佛在望着笼子里逗趣的猴子。一个年轻的小兵拢了拢满头的鬈发，倚着树冲她们夸张的高声喝道。

　　“嘿！我说，这是新来的洗衣大姐么？”

　　安菲娅蓦地满脸通红地攥紧了拳头，侧头向身边的纳塔莉压低嗓子从牙缝中咬出来一句话，“上帝啊..这太过分了..”

　　纳塔莉皱着眉头旋即用余光瞅了一眼那揶揄的士兵，沮丧地叹了口气。

　　最近在军中流传着一个洗衣女工被授予了红星勋章的事迹，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每天兢业地坚守岗位上——时刻不离她的洗衣盆，当别人都累得精疲力竭的时候，她依然在不断地埋头洗着。她的优秀品格感动了她的师长，便把她的故事宣扬了出去。这本来是歌颂女人们的坚韧品质的，却被这些大兵们当笑话给开出来了。

　　随后那个勤务兵一路小跑出来，摇着手冲她们低声说道

　　“听到了吧！赶紧走吧姑娘们..”

　　站在前面的莲诺契卡进前了一步，睁大了翠绿的眸子，尖声朝他辩白着。

　　“...可是我们是奉命来的！”

　　“那现在你们也是奉上校同志的命令回去的..”传令兵歪头一摊手，回答的十分认真。

　　他的余音还未落，队伍中就瞬间变得聒噪起来，边上的小兵们热闹看得更带劲了。

　　“这是怎么回事？”由远渐近传来一声低沉悦耳的男音，瞬间将姑娘们的视线都收拢过去了，那是一个穿着洁净规整军装的年轻男人，显得十分英武出众而又带着文雅温存。他的气质与她们所见过的大兵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安菲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心中像是被什么激活了般狂跳不止。

　　传令兵一望忙合拢后脚跟朝他行了一个军礼，昂声回答。

　　“...报告大尉同志，她们是伏尔加河航校新遣派来的航空兵，但是佩图霍夫上校觉得她们并不适合参与这里的飞行任务，所以让她们即刻返回”

　　柯克林大尉微扬起他那宽阔乌黑的眉毛点点头，他微微忖了一霎那。

　　“——原来是这样，我现在正要去见上校同志。我..想办法劝劝他，先看看她们的水平后再定”

　　他的话无疑像是福音一般了，姑娘们压抑着雀跃灼灼的望着他，安菲娅在心中不住地想着，噢，他可真是个好人！

　　“让人带着她们先去休息吧——对了，弄些吃的来，姑娘们一定都饿了”大尉随即又朝他命令道。

　　“是，是，大尉同志”传令小兵忙点头应和，却不住用余光觑着她们，仿佛在说，你们可真有本事..

　　柯克林梭巡了一圈姑娘们的队伍，背着手唇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后就抬着步子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