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好，再会》晴朗九月

1、一、上海女人

　　他来到这座霓虹绚烂的都市的时候，正是微雨的傍晚，街上处处闪烁的五彩光华里透着晚秋的阴冷。

　　淡淡的风里夹杂着浑润的水汽。他点上一支烟，整座城市泛滥的潮气让他头脑发涨。他打车来到XX路51号的别墅。一周前他曾打电话租下其中一个房间。

　　房东是一个上海女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肤色很白，盘着慵懒的发髻，穿一件紧身超短改良旗袍。她化了淡妆，眼角微微上挑。

　　“侬好。”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轻细，完全符合他想象中吴侬软语的柔宛。

　　“你好。”他点头哈腰。

　　她看着他的眼，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这个房客的外表。接着，她转身把他带进那个据说有一百年历史的洋房——昏黄的巨大吊灯，旧式红木家具，柔软的枣色地毯，古典木质壁画……目光扫过这些仿佛散发着百年沧桑的器物的瞬间，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正跟着她穿越时空，来到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旧上海——灯红酒绿，幻醉浮乱……

　　她身材姣好，他不得不承认——隆起的胸部，纤细的腰，高翘的美臀，修长的腿，以及那足有十公分的黑色高跟鞋上方纤细的足踝……这些可以轻易让每一个男人浮想联翩。

　　他跟在她身后，贪婪而细致地观察着她，想捕捉她全部的细节——这个女人，用她的外表、她的气质，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轻易征服了他。

　　“你是一个作家？”带他走上旋转楼梯的时候，她问。她走得不快，像是踩着某种韵律的节拍。

　　潮湿的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暗色的木扶手上有一些经年的细纹。墙纸花纹暗淡。

　　“只是一个在网上写些不入流的长篇小说的写手。”他谦虚地微笑说。

　　“你写什么小说？”她饶有兴趣地问。

　　“你猜呢？”他微笑回答。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细细弯弯的眉轻挑着，丰润的唇间闪过一丝笑——像一朵玫瑰瞬间绽放，他想。

　　“爱情小说？”她转回头去，继续上楼梯。

　　“嗯，猜对了一半。”

　　“那还有一半呢？”

　　“武侠。”

　　“哦，原来你是一个写江湖的人。”她回眸一笑，皓齿微露。

　　他的房间在二楼最东边，有一扇朝东的窗，她说早上阳光会很好。另外二楼的卫生间给他用，当然他也要负责打扫。她自己住在一楼。一楼的厨房和餐厅他们共用。她允许他带女人回来，但不能常住。讲完了一切琐碎的注意事项后，她问：“你是来度假的？”

　　“不是，单身旅行。旅行结束后，回家结婚。”他说。

　　“哦。”她像是恍然听懂了什么，说：“也就是说，你有一个未婚妻在家等着你？”

　　“嗯。”他点头。

　　“真好。”她笑说，虽然从她的表情看不出到底哪里好。

　　他点头微笑。

　　“希望你假期愉快。那么，再会。”

　　“再会。”

　　她轻快地转身离去，反手关上门。他突然觉得，在她离开的这一瞬间，房间里一切色彩都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