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年轻人的烦恼（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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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家的心有一点被这隻可爱的小狗治癒了。
在没有人烟的暗巷，一隻纯黑色的毛茸茸小狗从汽车底下跑出来，一边摇着短短的尾巴，一边对鸿家发出稚嫩的叫声。
似乎接受过人类的喂食，这隻小狗对人毫不畏惧，牠兴奋得不停摇晃尾巴。
少年鬱闷的脸上终于带出一点愉快的笑意。
这大概是现在唯一一个喜欢他，对他表现出喜爱的生物。
现在的鸿家是个三流学校学生，在学校没有朋友，在外面也没有，因为就读的是职校，读大学的梦想也差不多破灭了，每天过着得过且过，没有目标的生活。
以前不是这样。
成绩优秀的他从小就是爸妈的宠儿，在小学的人缘也很好，他喜欢每次期考结束的颁奖典礼，在全校所有同学眼前领过第一名的奖状，沐浴在羡慕与崇拜的视线中，他觉得自己未来的道路闪闪发亮。
到小六为止都是正常的，他的生命是在哪裡出了错？
啊！鸿家忆起，大概是从爸妈离婚开始。
事业处于巅峰，正值壮年的爸爸，和年老色衰，长年持家的妈妈，他们会终于爆发出冲突。
外遇对象是年轻貌美的辣妹，鸿家早就知道外遇的事情，这一切有太多迹象，他不知道妈妈是刻意装傻还是太笨？也许是后者。
有时，鸿家会忍不住想像自己和爸爸摆脱这个笨女人，建立一个更美好的家庭。
他是爸爸唯一的儿子，他有自信，爸爸会把他带在身边。
但他也被抛弃了。
那个女人怀孕了。为了新的妻子和儿子，爸爸把他和从头到尾没有发现异状的妈妈抛弃了，鸿家面对空无一物的屋子，再也笑不出来。
他的世界就是从那个时候崩坏。
每一次见到妈妈，她睁着因为长时间工作疲累而泛黄的眼睛，讨好的对鸿家说，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了，你会不会养妈妈？你以后会不会照顾妈妈？
鸿家有时候在梦中，也会听见妈妈像诅咒一样的话语。
他总是用甩上自己的房门当作回答，但想到妈妈在门外那双满溢着希望，近乎疯狂的眼睛，就觉得不寒而慄。
家境贫穷让他离开了补习班，在崩坏的家也静不下心看书，学校的课业越来越差，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家裡的事情，鸿家的话越来越少，和从前的朋友渐渐疏远，国中时期就在这种缓缓死去的状态下度过。
以他惨不忍睹的成绩只能进入县内最差的高工读书，鸿家国中交的朋友都进入男中或是女中，在高工就读的同国中学生不是没有，但没有一个是鸿家的朋友。
他对这样的命运感到愤怒、不甘，又无可奈何。
就像被放置在狼圈裡的刺蝟，所有学生都知道这个人跟自己不站在同一边，他身上的缺点被无止境放大，杂乱的头髮、皱巴巴的衬衫、奇怪的眼神、异常的体味。
想起来了，最初的起点。
有个女生正和她朋友说他的坏话，说他会在巷子裡袭击路过的女性，鸿家当时不过是想上去，叫这个多嘴的女生讲话小心一点。
才刚拉住她的手腕，那个女孩就突然尖叫起来，他明明没有要做什麽，女孩却自顾自的发出惊恐的叫声。
等他恢復意识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教室后的地板上，上唇黏着的鼻血已经凝结成血块，之后就一直被欺负。
他正背着溼答答的书包，像从自尊的裂缝所流下的血液，水滴在柏油路上留着一点点的暗色痕迹。
小狗摇着尾巴在鸿家的脚边打转，东闻西嗅的自得其乐，牠不在乎鸿家奇怪的脾气、差劲的人际关係、不见起色的学校成绩，单纯的对鸿家释放出善意。
鸿家喃喃的说：
「真好……」
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牠捧起，这隻幼犬用一隻手就可以轻易抓起来，手掌觉到牠温热的体温，厚实的皮毛以及在胸腔跳跃的小小心脏，小狗四肢无助的挥动着，正在半空中进行狗爬式。
鸿家一手捧着牠，一隻手抓着头颈，让牠面对自己，当那双幽黑的眼睛与自己相对，鸿家忍不住涌上一股兴奋的情绪。
刚刚好，是他最喜欢的大小……
一个强力巴掌重重击在幼犬脸上。
微弱的哀鸣声在暗巷孤独响起，鸿家扬起愉快的笑容。看着小狗因为疼痛而紧缩的身体，想挣扎却因为手掌箝制而挣脱不开的样子，他心裡涌起征服者的狂喜。
多麽弱小的一个生物，用一隻手就可以捏爆牠小小的脑袋。
好想多做一点，好想看到牠哀号、发抖的样子，看着血从黑色皮毛裡流出来，想知道牠会发出什麽样的叫声，好想知道。鸿家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最近街上的狗能玩的都玩死了，剩下都对他敬而远之。现在有一隻出生没多久的小狗自动跑到身边，他怎麽可能不开心？
那个多嘴的女孩知道什麽！他是这个城市正义的使者，正在帮这个城市的居民减少街道髒乱的源头，这些狗被捕狗大队抓到也是死，那他做的有什麽不对？只是走过的路径不同，牠们都将抵达相同的终点。
「好啦，我们来玩些什麽？」
他想起口袋裡有一把蝴蝶刀，这是在上学之前顺手带上的护身符，怕反过来被报復，所以鸿家迟迟不敢拿着刀子和学校的人冲突。
没想到，现在有了更好的使用方法，这让他的心情轻快起来。
直到……
「你在做什麽？」
犹豫不安的语调来自一个少年，如墨般漆黑的头髮几乎和巷子裡的阴影融为一体，一双眼睛不敢直视着鸿家，而紧盯着脚下的皮鞋。
没有料到除了自己，这条鲜有人迹的暗巷也会有意外的不速之客。
观察过少年纤瘦的体态，鸿家原本惊愕的心情平抚下来。
虽然在学校是被欺压的对象，并不表示鸿家是个瘦弱的人，在小学时代练过空手道的他比一般人更加熟悉打斗，三脚猫的拳脚功夫在学校的实战派们面前派不上一点用场，但吓唬普通学生绰绰有馀。
或许这个少年也是被他身上的制服吓到的，鸿家突然对身上三流高工的制服感到自豪起来，就某方面来讲，这所学校也是一间顶顶大名的名门学校，从眼前少年不敢抬头就看得出来，一般学生还是伏首于这所学校的名号之下。
鸿家为自己太晚发现这一点感到遗憾，但为时未晚。
「你有什麽意见吗？」
听见鸿家威吓语气的回答，少年缩了一下肩膀。
真是个没用的傢伙。鸿家哑然失笑，对自己突然拥有的权力感到满意。
「我觉得……欺负小狗不太好。」
「关你什麽事！这是你的狗吗？」
「不是……虽然不是，但是……」
鸿家突然注意到了，少年的制服。
极为普通的白衣黑裤的制服，少年肩上背着不符合男性气质的红色斜背书包，鸿家知道这个书包，整个县裡只有绛南女中用这个颜色当作书包颜色，那也是全县录取分数最高的学校之一。
对于一个男生居然读女校还背女校书包，这麽缺乏男子气概的行为，鸿家对这个畏缩的少年更加轻蔑，以及从心底涌上莫名的愤怒。
虽然绛南女中只有美术班招收男生，并独自考试招生，跟一般入学生程度截然不同。可是在鸿家眼中，只对这个怯弱的少年居然就读，他梦寐以求的全县最优秀的学校之一，感觉到异常的愤怒。
必须让他反省一下。
必须让他反省一下，让这个生活在女人之中的娘娘腔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
知道夺取别人位置的傢伙，不会有好下场。
儘管少年就读的女中与目标的男中是不一样的学校，对世间的不公正愤恨到极点的鸿家，已经无法思考这麽多了。小狗的痛苦叫声不再吸引他的注意力，现在只想见到少年恐惧的表情，想见到那个不知人间疾苦，养尊处优的少爷因为害怕而扭曲的脸孔。
「你这麽喜欢的话，还你好了。」
大力把手中的幼犬让少年那边丢过去，等少年手忙脚乱将狗抱稳之后，鸿家早已拿出口袋裡的蝴蝶刀，往少年挥过去。
只是想吓吓他。
看着少年屁滚尿流，头也不回的死命逃跑，他就会满足，藉此获得继续生存下去的动力，鸿家却听见碎裂的声音。
从自己的胸口传来令人作噁，骨头碎裂的声音。
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皮鞋紧紧坎进他的胸口，鸿家往后飞了出去，直到勐力的撞到牆面，才从牆上滑落下来。
擅长对小动物使用暴力和被学校同学使用暴力，生活在暴力世界的他却忘记了，暴力面对更强大的暴力便无能为力。
少年用倒三角眼怒视着他，那一双让人联想到强大肉食动物的眼睛，燃烧着疯狂与愤怒的火焰，浓厚到几乎要从眼眶溢出来的地步，鸿家被少年散发出来的火气逼出全身的冷汗。
明明是这麽火爆的情感，怎麽会让人宛如置身冰窖的全身发冷？鸿家根本止不住不停发出敲响声的牙齿。
「我原本打算放过你。」
少年用如同恶鬼一样的表情说着，怀中的小狗却发出安稳的鼻哼声。
「在闻到你身上狗血和狗尿的味道，还有见到你殴打这隻狗的时候，我曾气到想杀死你。」
我身上有味道吗？鼻孔不自觉的张大吸取身上的气味。怎麽可能，他一直认为传言中自己身上的异味是一种恶意中伤，自己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吗？
少年冷笑了下。
「不用白费力气，虐杀了这麽多狗之后，你早就习惯那种味道。我虽然对杀狗的凶手恨之入骨，但不是有个叫耶稣的人说过吗。你们当中，谁自认没有罪，谁就可以先拿石头丢他。为了让我相信人类有善良的一面，所以给了你一次机会，刚刚如果你道歉，然后放下这隻狗，我就算了，如果你死不承认，就把你带进警察局，没想到，你居然把狗狠狠的往这边丢过来，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少年把怀中的狗放在地上，小狗一熘烟就鑽进汽车底下，他拾起鸿家被踹飞时掉落在地上的蝴蝶刀，观察着刀刃的锐利程度。
「既然拿着刀，应该有被捅的心裡准备吧。」
会死！见到少年扭曲的表情，鸿家毫不怀疑这个想法，原本受他喜爱的隐蔽暗巷突然变成囚禁他的牢笼，因恐惧而断线的大脑，现在因为更大的恐惧开始拼命运作。
只要走出这条暗巷就好，外面是大马路，只要走出这裡他就能得救。就在准备奋力起跑的时候，一声喀，引回他的注意。
那把蝴蝶刀，深陷在他两腿之间的柏油路上，整个刀身被柏油路面吞噬，握柄的部份张了开来，不注意看不会发现那是蝴蝶刀的一部分，就像铺柏油时不小心掉进去一样。知道那把刀是怎麽插在这裡的，只有原本的主人，还有……
把它插进柏油路的人！
一瞬间的思考停顿，少年身躯产生的阴影已经完全垄罩住鸿家的视线，鸿家感觉□□有点温热，但是没有办法思考那是什麽原因造成，只沉浸在即将死亡的恐惧裡。
「怪……物……」
「我把它当作讚美，收下了。」
对于鸿家颤抖的悲鸣，少年露出打从心底愉快的笑容。
「那不过是条狗！」
「对我来说，你也不过是个人。」
少年一边说一边把脚狠狠踩进鸿家的脸孔，随之是凄厉的哀号和鼻骨断裂的声音，少年抽出的皮鞋底下沾黏不少血液和断裂的牙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年轻人的烦恼（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