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沈玉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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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沈玉奴
回到我的清辉阁，我一屁股坐在榻上，毫无形象地蹬掉了绣鞋。这有钱人就是奇怪，没事儿喜欢把府邸修这么大，清辉阁到凌波苑这一去一来可把我累坏了。我的两个好侍女织香和织音颇有眼力见儿，一个捶腿一个捧茶，我也乐得享受这万事有人伺候的腐败生活。
“哎，织音啊”，我悠哉地喝着温热的八宝茶，一边打听起来，“方才咱们在姨娘那里，出门时我给绊了一下，亏得一个姑娘扶住了我才没摔倒。我看她面善得紧，只是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来。”
“哎哟我的好小姐”，织音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我，“您这一病到底是忘了多少事儿啊？怎么连她也不认得了？”
我假装没听见，笑眯眯地看着织音、
织香用臂肘轻轻捣了捣织音，织音才口气有些抱怨地说：“她叫沈玉奴，是八福晋身边的婢子，因为跟奴婢姐妹是同乡。所以私下也有些来往，这一来二去走动的多了，您跟她也熟了。因着她是汉人，做了针线什么的自是比咱们旗人好些。而八福晋在娘家时跟您也要好，所以您便时不时找八福晋借了她来，帮衬着做些女红。”
现下是康熙四十五年，此时的八阿哥胤禩尚得圣宠，而八福晋娘家郭络罗氏更是炙手可热，且不说这官场朝堂牵扯下的贵族女子交情能有几分真，单是“我”能认识这郭络罗家的大小姐，能从八阿哥府上借婢子，就能说明这西林觉罗明月，乃至整个西林觉罗家，在阿玛区区三品官员的地位掩映下，其政治关系和政治力量都是不可小觑的。
我不禁有些怔怔的。历史上的胤禩，于康熙五十一年开始，其政治生涯便走了下坡路，而四阿哥胤禛继位后，他更是饱受打击和凌辱，晚景也甚是凄凉。如果西林觉罗家族属于八爷党，那么当四阿哥逐渐掌权，开始剪除八爷党的羽翼时，我们家难免会受牵连。可是，历史上，西林觉罗鄂尔泰是辅佐雍正的股肱之臣，生前身后享尽尊荣。如果西林觉罗家族是雍正的绞杀对象，那以他斩草务必除根的狠辣手腕，断不可能留下鄂尔泰啊，而鄂尔泰，也不可能尽心辅佐这个铁血的君王啊……我用力晃了晃脑袋，真是越想越乱，这政治问题是少数人的专利，何况这清朝最为惨烈的“九子夺嫡”，其错综复杂使多少史学家前赴后继，倾尽一生心血也未能窥得全貌，又怎是我这个财会专业出身，平时最大的心机也仅限于用在办公室小争斗的现代灵魂可以理解的？索性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我至少还有七年安生日子可以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侧福晋，求您帮帮奴婢，求您帮帮奴婢吧……”窗外突然传来一名女子的悲鸣声，我侧身向窗外看去，惊讶的发现竟然是那位方才扶了我一下的沈玉奴。她神色凄惶，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容眼下更是一片苍白。
架着他往外走的是两名神情冷漠的仆役，一旁站着老管家刘伯。刘伯我并不怎么熟悉，只是平日里远远看着他教导下人们做事，是个慈眉善目，待人谦和的老人家，此时正满面愁容地看着沈玉奴：“沈姑娘，你还是回去吧！侧福晋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伯也实在帮不了你什么了。您的身份……还有‘满汉不通婚’，这可是老祖宗的规矩！再者说了，八福晋亲自为你操办婚事，也是你的福分了……回去吧，不然，刘伯和这两位一会儿不好跟侧福晋交代啊……”
我回头看了一眼织香和织音，织音已是红了眼圈儿，织香虽说镇定些，但那紧咬下唇的小动作还是透露了她的心事。
“怎么回事？”我简单开口，我知道这会儿不是婉转的时候，也没有这个必要。
“八福晋要把玉奴嫁给府上的小厮，可是玉奴……已经有心上人了……”织音扭过头去，用手拭着眼睛。
我无言。在这个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便是身份矜贵如公主，也无权自觅良人，何况是沈玉奴这种卖身为奴的婢子？方才听刘伯说，八福晋打算亲自为沈玉奴操办婚事，以沈玉奴的奴婢身份，对比八阿哥和郭络罗家的权势，不得不说在这封建社会，已是对沈玉奴极大的荣宠。只是，爱情从来都与荣耀无关。别说是嫁一个小厮，便是嫁入锦衣玉食的豪富之家又如何？面对毫无感情可言的丈夫，同床异梦。男子还可再娶纳妾，放荡些的还会流连青楼楚馆，可女子呢？只能独守空房，看着自己的年华如窗外繁花一般渐渐凋零，寂寂老去……
我叹息一声，从妆奁中拿出一小包碎银子，零零散散加起来有十多两，交给了织香：“帮我带给她，也算是，我替你俩表些心意……”“小姐，用不着”，织香想推拒，被我按住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们一个月多少月钱我还不知道？你俩年纪也不小了，过不了两年也要嫁人，平日里攒俩体己也不容易，总得给自己留份嫁妆……听话，拿着吧。”织香犹豫了一下；“如此，织香便代玉奴谢过小姐了。”
我笑着摆了摆手，又侧身看了一眼那个已被架至大门口的柔弱身影，便轻轻摆了摆手，织香和织音轻声说了句“奴婢告退”，便下去了，织香细心地帮我带上了房门。这是个细心的姑娘，想必她已明白，即使我身为西林觉罗家的小姐，身处这个时代，听到这种婚姻为人所摆布的消息，心情总是低落的。
我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边已然冰凉的茶盏，内心也是一片凄然：意外流落这个陌生的时代，面对着一群陌生的人，即便身处豪门衣食无忧，想必最终也逃不过被指婚的命运。想到以后我会和一个或许全然陌生的男人朝夕相处，我的心里便泛出一阵阵的冰凉……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我的窗前闪过一个人影，心下一惊，待我探出头去，外面却是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沈玉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