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戬吒]记忆的碎片》月影儿

31、第三十一章 破除梦境

　　太白金星离去后，哪吒收起三尖刀，用掌心熨了熨有些僵硬的脸颊，令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这才推门进屋，大声叫道：“娘！我回来了！妹妹呢？”

　　“嘘……”殷夫人掀开里屋的帘子走了出来，“小声点，小丫头睡了。”

　　细心地母亲很快察觉儿子的异常，她快步走到哪吒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又握住他的手，焦急的问道：“我儿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哪吒强打起精神，笑道：“娘，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脸色这么差，还说没事？快回屋躺着，娘给你熬碗姜汤驱驱寒。”

　　哪吒急道：“娘，不用了！我只是有点累，休息片刻就好！”怕母亲不信，又挽着她的胳膊，讨好似的摇了摇，“娘，我可是带过兵打过仗的的，没这么差劲。”

　　“真的没事？”殷夫人将信将疑。

　　“真的！要不我给您打套拳？”哪吒撩起袖子，轮了抡胳膊。

　　“你这孩子！”殷夫人被他逗乐了，却故意板着脸道：“哪有在屋里练拳的，就不怕吵着你妹妹？”

　　哪吒扶母亲坐下，将头枕在母亲膝上，乖巧得像只小猫。殷夫人有些讶然，向来特立独行的儿子居然也会那么粘人。她轻拍哪吒的脊背，内心一片祥和。当年最让她头痛伤心的小儿子，几经历练之后，竟成了最贴心的一个。

　　哪吒闭上眼睛，身体渐渐放松。忽然，他轻声问道：“娘，如果有一天我上天了，您会一起去吗？”

　　殷夫人的手一滞，问道：“天庭来请你了？”

　　“恩。”

　　“什么时候走？”

　　“快则数天，慢则半个月吧。”

　　虽说儿大不由娘，但听到这个消息，殷夫人还是有些失落。她扶住儿子，替他理了理鬓发、衣襟，又握着他的手道：“你能够得人赏识，大展宏图，娘打心底替你高兴，但娘在这儿住习惯了，还是留下的好。哪天你觉得累了，还可以回来。”

　　哪吒再次将头枕在母亲膝上。他忽然觉得很累，什么也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想。

　　夜渐深了，哪吒辞过母亲，回到自己屋里，关上房门，落了门闩。

　　屋里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他倚着门框，静伫在黑暗中。

　　待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他慢慢走到案边坐下，取了茶杯斟茶。他的手抖得厉害，将茶水洒得到处都是，好不容易倒满一杯，勉强送入口中，不等咽下，又尽数喷了出来。

　　杯中茶水被血染成了紫色，他按住胸口，伏在案上，极力遏制咳嗽的欲望。他不想惊动母亲，不想看到母亲为他担心难过。

　　白天发生的一切，早已令他身心疲惫，元气大伤，在确认母亲与妹妹平安无事后，他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杨晋将哪吒抱到床上，细心地替他掖好被角。

　　哪吒虽然昏迷，却仍然下意识抓住杨戬的手，杨戬无法抽身，只好在床边坐下。

　　孙悟空实在看不下去，怒道：“杨兄，这不过是场梦境，你为他做得再多又有何用？有胆的就上天找他，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我看你是不敢！孬种！”

　　“大圣不必激我，该怎么做，杨某心里清楚。大圣还是出去吧，莫要吵了哪吒休息。”

　　“老孙真是吃饱了撑的，管你们这档子破事！”孙悟空终于忍无可忍，拂袖而去。

　　平安无事的一夜，也是孙悟空格外烦躁的一夜。他躺在树上，瞪着漫天繁星，睡意全无。

　　本以为真相大白之后，杨晋会破除幻境，上天把哪吒抢回来，谁知这痴情种偏偏选择继续沉沦梦中，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借以弥补他对哪吒的愧疚。

　　“磨磨叽叽，像个娘们！难怪天庭严禁神仙思凡！”孙悟空暗暗骂道。

　　杨晋只告诉他入梦之法，却没有告诉他如何出去，既然正主不愿走，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他从树上倒挂下来，运起神通，仔细搜寻整间屋子——造梦者是那个银发金瞳的小孩儿，此刻他会躲在哪里？

　　明知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杨晋还是彻夜未眠守着哪吒，直至他的脉象变得平稳，才迷迷糊糊合上眼。

　　窗外的鸟鸣声惊醒了靠在床头的杨晋，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哪吒，却意外的发现哪吒也在看着他。

　　那目光深情、热切，似乎还蕴着水光。

　　杨晋心中一阵狂喜，继而又失落不已——这里只是幻境，哪吒看的是窗外，不是他。

　　他怅然若失靠回床头，轻轻叹了口气。

　　“杨大哥？”

　　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带着刚睡醒时的慵懒，令他怦然心动。

　　稍一侧身，便迎上哪吒的目光，明亮的双眸映出的正是自己的脸庞，就连那关切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哪吒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一脸茫然道：“杨大哥，你来了多久了？我……我睡着了吗？我居然睡着了……”见他痴痴看着自己，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杨大哥，在想什么？人都呆了。”

　　杨晋没有回答，而是猛的抱住哪吒，越搂越紧，几乎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温软的身体和熟悉的气息无不在提醒着他，梦醒了。桃山的怨灵，崩塌的天门，海上的厮杀，什么都没有发生。

　　噩梦结束了。

　　哪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杨戬怀里挣脱出来。他跑到案边坐下，向铜镜中发呆的人影招了招手：“杨大哥，替我束发。”

　　杨晋深深吸了口气，待内心的躁动平复之后，才走到哪吒身边，撩起他的长发。

　　哪吒的头发黑亮浓密，极易梳理，只是太过顺滑，束发时颇有些困难，但杨晋自幼照顾妹妹，替妹妹梳头，所以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不知不觉间，他替哪吒梳了个日月双抓髻。梳完之后，他看着铜镜里怒目圆瞪的少年，忍不住放声大笑——配上这种发髻，再凶的人也变得可爱极了。

　　“重梳！”哪吒大声下令。东征时他已行过冠礼，再不是什么小屁孩儿了。

　　头发再次被打散，十指轻柔的抚过发根，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哪吒闭上眼睛，陶醉其中。

　　这一次，杨晋梳的是四方髻，用发冠发簪固定之后，越发衬得镜中人眉宇轩昂，英气逼人。

　　哪吒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大人”该有的样子。

　　他转身面向杨晋，伸手做乞讨状：“礼物呢？”

　　杨晋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锁，放到哪吒手里。

　　金锁正反面皆镌着一行小字，正面镌的是“长命富贵”，背面镌的是“快乐无忧”。

　　哪吒喜上眉梢，起身跑到前厅，叫道：“妹妹，三哥有礼物给你！”不见回应，又叫：“娘，杨大哥来了！娘？”

　　屋里屋外找了一圈，不见母亲踪影，哪吒跑到母亲房门前，犹豫片刻，伸手去掀门帘。

　　“哪吒……”就在手指即将碰到门帘的时候，杨晋叫住了他。

　　“梦醒了？”

　　“是的。”

　　悬着的手猛地一颤，慢慢垂了下来，哪吒如泥塑般呆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哪吒……”杨晋心中一痛，扶住他的双肩。

　　“杨大哥，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好。”

　　杨晋站在院中，用手遮住眼睛。屋外的阳光太过明亮，令他有些眩晕。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孩子的哭闹声，紧接着是孙悟空特有的嬉笑声：“小妖精好大的胆，敢在你孙爷爷面前装神弄鬼！”

　　寻声看去，只见孙悟空盘腿坐在树上，手里抓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狸，哭闹声便是这小狐狸发出的。

　　小狐狸的两条尾巴皆被孙悟空抓着，倒吊下来，胡乱蹬着四肢，好几次扭身想要撕挠对方，无奈胳膊太短，爪子不长，根本够不着。

　　几番挣扎之后，小狐狸精疲力竭垂下爪子，吐出舌头，“吭哧吭哧”喘个不停。

　　孙悟空见状哈哈大笑：“小鬼，可是服了老孙了？”

　　小狐狸立刻扭动起来：“不服！不服！坏猴子！坏猴子！”

　　孙悟空也不理它，任由它在空中晃来晃去，俯身问树下的杨晋道：“杨兄，梦境便是这小狐狸造的，你可知道它的来历？”

　　“青丘有兽，其貌似狐而略小，喜食残魂而知逝者生时行迹，借月光化形惑其亲人。这小家伙，便是心月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