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之前，情动以后》Pudding

1、第 1 章

　　（上）懂事之前

　　十九点，巷子。
　　于夜生活而言，时段尚早，加之“胡里”这般的PUB，本也难见喧嚣，尤其相对闲静的室外区，复古风格并入波普气息的建筑设计，伴随着轻柔舒缓的音乐，飘散在凉爽宜人的清风间，倒是别样几分风情。
　　点了两套Baileys，郑秀妍一直偏爱这款香味可人口感纯滑的利口酒，只需与蒸馏水简单勾兑一番，酒味便浅了，淡淡可可味，略甜，颇有些高乐高的味道。
　　郑秀妍右手托腮，懒懒的斜在靠椅上，目光自其余五人间轻扫而过。
　　时隔有一年了吧……
　　自工作以来，大家为了生活各奔东西，像今天这样，喝酒，谈心，没有家属没有男人的单纯姐妹聚会，实属难得。当然，除了权侑利与林允儿这腻歪的一对。
　　“喂我说金泰妍，你的妞们怎么不带一个来？”对金泰妍，权侑利总免不了几番揶揄，“前阵子不是还跟那什么IU打得火热吗？”
　　IU？郑秀妍歪了歪脑袋，似乎有听闻过这号人物。
　　金泰妍从不会与自己聊关于感情方面的事情，自己亦不会，两人的感情史多是由权侑利林允儿或其他朋友口中得知，有些怪异的相处模式，却不知已是何时养成了习惯，或是默契。
　　金泰妍只凉凉地斜了权侑利一眼，并未搭腔，转而望向林允儿：“你家这只怎么越来越三八了。”
　　“噗，泰妍欧尼，我也很好奇你最近感情生活过得怎样呢？”林允儿微侧了身，将头搭在权侑利肩上跟着起哄，玩味十足。
　　徐贤一如既往，安静地坐在角落听着她们斗嘴，莞尔一笑，另侧的李顺圭只是嘴角清浅地一勾，沉吟不语，几分拘谨。
　　郑秀妍伸手拍了拍李顺圭的胳膊，示意她放轻松些。李顺圭是郑秀妍这年新结识的好友，俩人很是投契，便邀请她参加了聚会。
　　“你们俩，怎么就这么喜欢欺负泰妍呢。”郑秀妍见那俩人又合着欺负金泰妍，便习惯性地出声维护道。
　　“Hing！郑秀妍，你干嘛都护着她，真没趣。”嘴上虽是不服，权侑利与林允儿也听话地不再调侃金泰妍。
　　这便是她们多年养成的食物链，金泰妍、林允儿、权侑利本就由斗嘴相识，别人是三角恋，她们却是三角吵，每次见面必会上演一番，只合着这两年后面俩位关系进一步发了展，便演变成了现在金泰妍一对二的不利局面。
　　幸而郑秀妍见不过了便会出言制止，也不知为何，对外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三人，在郑秀妍面前却是格外乖顺，不论闹腾得多厉害，只要郑秀妍出了声，便都会住了口。
　　瞎闹够了，几人便聊起了最近的生活情况，工作，感情。一开始多是点到为止的闲聊，随着酒意微醺，气氛渐浓，话题也是愈加大胆了。
　　眼见时机成熟，权侑利便招呼服务生拿了轮盘，叫嚣着要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金泰妍撇撇嘴，轻吐一句：“幼稚。”却也没有推脱。郑秀妍瞧了眼那人随着嘴角抽动若有似无的梨涡，轻笑。
　　金泰妍，果然还是这么……闷骚。
　　林允儿与权侑利默契地对视一眼，俱是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
　　前几轮也凑巧，不是徐贤便是李顺圭中奖，权侑利也就随便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便放过了。
　　当针端终于指向了金泰妍，权侑利不禁一声欢呼雀跃而起，金泰妍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权侑利，你需要这么兴奋？”
　　“嘿嘿，当然！”权侑利笑得合不拢嘴，与林允儿嘀咕了几句，转头直视金泰妍道：“你。上过几个女人？”
　　“忘了。”似乎早已预料到权侑利会问这个问题，金泰妍面上未动丝毫，随意道，“没去算过。”
　　“怕是数不过来吧。”闻言，林允儿迅速补上一句。“没意思，你得喝。”
　　金泰妍习惯性撇了撇嘴，并未多言，便将杯中的几乎满溢的酒一饮而尽。
　　郑秀妍望着喝得格外洒脱的金泰妍，也不知是自己不胜酒力抑或其他，眸中不知何时已添了几分涣散。
　　金泰妍，最初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那是多少年前了，久得连太多的记忆都模糊了，唯独金泰妍那张青涩的容颜，却是分外清晰。
　　朋友之中，自己与金泰妍是最先相识的。
　　最初的金泰妍，多是羞涩的招呼，拘谨的吐词，别扭的神色，但那双眸中却是一望无尽的温柔……还有倾慕。
　　是的，郑秀妍很清楚，最初的金泰妍，暗恋着自己。
　　“郑秀妍！发什么愣！问你呢？”林允儿的近在咫尺的呼唤声灌入耳内，将郑秀妍自回忆中强行扯回。
　　“嗯？什么？”思维还有些浑浊，郑秀妍恍然道。
　　“嘁，你不是醉了吧？”权侑利一脸鄙视地看着郑秀妍，“你中奖啦，问你呢，和玉泽演啥时候结婚啊？”
　　玉泽演……哦，玉泽演。自己现任男友。已经交往了三年，见了家长论及婚嫁的男友。高大英俊，年轻有为，门当户对，对自己极好，自己亦很喜欢的男友。
　　“快了吧……”郑秀妍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扫向金泰妍，那人脸上俨然是与其他人如出一辙的神色，那种作为朋友的神色，毫无哪怕是一丝丝的异样。
　　心底没来由地泛起一抹苦意，自己这是在希冀什么东西，郑秀妍扯起嘴角，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补充道：“大概就明年了。”
　　“哟，笑得真够得瑟的，是啦知道你们感情好你家男人好，真是！”权侑利白了郑秀妍一眼，继续主持大局，轮盘一转，直指金泰妍，权侑利笑得露出了大白牙，“恭喜啊泰妍，再次中奖！”
　　“问什么好呢？嗯？BABY～”权侑利一脸玩味的笑容望向林允儿，后者似是心领神会，同样一脸玩味的笑道：“你最喜欢的，或者说最喜欢过的人，是谁？”
　　闻言，金泰妍微微一愣，随即眨了眨眼，淡定而肯定道：“黄美英。”
　　黄美英。一个曾经甚是熟悉的名字，又一次将郑秀妍牵入回忆。
　　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是在自己与金在中交往后的一个月。
　　哦，金在中，是普遍意义上郑秀妍的初恋，一个帅气的校园偶像级别学长，攻势猛烈地追了自己大半年，在周围人一致的怂恿劝说下，郑秀妍承认自己那时太年轻，几分虚荣几分好奇，半推半就便应了。
　　一个月后，很突然地那个名字便自金泰妍口中道出：“我有女朋友了，叫黄美英。”而那人，也是金泰妍众多女友中，唯一一个带给朋友们认识过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郑秀妍居然神奇地依稀记得黄美英的长相，是一个很美的女生，笑起来眼似弯月，明眸皓齿的女生。
　　郑秀妍不喜欢黄美英。
　　不喜欢黄美英出现之后，金泰妍望向自己的眸中渐次冷却的温度。不喜欢黄美英出现之后，金泰妍对待自己逐渐疏离的态度。
　　是了，金泰妍就是自那时起开始疏远了郑秀妍。
　　慢慢的，一点一滴的疏离，从最初最为亲密的俩人，到多年后的现在，相约也需要侑利允儿牵线，勉强称之的好朋友……
　　“喂！郑秀妍！你是不是真醉了？”林允儿伸手推了推自顾晃神的郑秀妍，一脸疑惑，“可怪了，今天这么点儿就醉了。”
　　“嗯……没有……大概昨晚没睡好。”将心底隐隐的酸涩抛之脑后，郑秀妍定了定神，随口答道。
　　“咦？昨晚没睡好啊～”尾音诡异地上扬，林允儿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这几天你都是和玉泽演在一起的啊～嘿嘿嘿～”
　　“正好！你中奖了！那就问个……”权侑利与林允儿果然绝配，一唱一和，“你们一晚～嘿嘿～最多几次？”
　　“……这……”郑秀妍有些踟蹰，眼角不觉再次撇向金泰妍，见那人仍是一脸的无动于衷，不禁有些许莫名的赌气，脱口而出，“3次。”
　　“哦～哦～哦！原来玉泽演是一夜三次郎！哈哈哈哈！”闻言，众人哄笑出声，郑秀妍脸色淡淡，并未再多说。
　　金泰妍，早就不在乎郑秀妍了。
　　其实很早便明了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是从未去深究，不愿不想不敢。
　　因为知道会疼，如同当下这般的疼，并非撕心裂肺，只是隐隐地疼着，牵扯着所有的神经，层层密密，绵延不绝。
　　“噗，居然快十一点了！你仨的男人快来了吧。”林允儿抬表看了看时间，不禁惊呼道，“那玩最后一次！血腥点！”
　　“金泰妍！金泰妍！”权侑利高呼着金泰妍的名字，转起了轮盘，许是上帝保佑了她一次，指针最终果然停在了金泰妍眼前。
　　“哈哈哈！天助我也！”权侑利与林允儿不禁夸张地击掌庆贺，随后又耳语了一番，齐齐望向金泰妍，阴笑道，“金泰妍，在场几个女生里面，你对谁有过性（咳）幻想？”
　　出乎所有人意料，金泰妍目光在场内扫视一圈之后，毫不犹豫地吐出了三个字：“郑秀妍。”
　　当这三个字自金泰妍唇中倾吐而出，郑秀妍的心脏无法自已地砰然而动，一股随之而来的炙热将她的脸蛋染上一片红霞。
　　“噗！金泰妍你太牛逼了！”对于金泰妍的豁然洒脱，权侑利是百分之两百的不敢置信，“反正最后一局了！金泰妍你敢不敢把原因说出来！”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这边的金泰妍却是一脸的无所谓，“你，权侑利，我对哥们没兴趣。允儿，朋友妻不可欺，说了你还不杀了我。小贤，这么正经的妹妹我可不敢亵渎。最后是顺圭，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说除了郑秀妍，我还能选谁。”语毕，金泰妍双手一摊，神色颇为无奈。
　　金泰妍的一字一句，如同擂鼓般，将郑秀妍的脑海敲成了一片空白。
　　身体不受控制般微微颤抖，前一秒还剧烈起伏的呼吸，却在下一秒，心脏赫然停止了跳动，那种从天堂掉入地狱的不实感，将郑秀妍所有的思绪猛得击了个粉碎，散了一地。
　　之后，郑秀妍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直至听闻有人在近处轻唤自己的名字，猛然一起身，却是重心不稳向前扑去。
　　幸而一双纤细的手臂接住了自己，似曾熟悉的怀抱，郑秀妍抬头，是的，是金泰妍，不是别人。
　　郑秀妍呆呆地望着金泰妍，那人见状，回以了郑秀妍一个如同多年前那般温柔的微笑，却在下一瞬，将郑秀妍交到了来接女友的玉泽演怀中。
　　郑秀妍身体无法自已地猛地一颤，随即慌忙地闭上了双眼。
　　她怕，她怕自己的眼泪，会在下一秒毫无预警地倾泻而出。她，除了闭眼，再无力阻止其他，比如那一瞬间几乎窒息的疼痛。
　　直至玉泽演发动了引擎，郑秀妍才重新睁开了双眸，视线却是不受控制地投向了后视镜，就这么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镜中的金泰妍。
　　看着那人与权侑利几番耳语后挥手告别，看着那人单薄的身影最终陷入一片不见灯火的黑暗中，再也不见。
　　泪，终究滴落。
　　自己迟到了太多年，人是而心非，那人早已不在灯火阑珊处了。
　　你的情动以后，却在我的懂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