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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 ...

  •   明息觉得很不安。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心脏跳的厉害,呼吸不畅胸口发紧,不管怎么调息都无法平息那股难以言喻的强烈不安。

      到底是怎么了?

      他感到额上背上不住渗出冷汗,就连手心也是湿的。

      “你没事吧?”一旁的东振林开口相询,而他竟然心乱到对方连说了两遍他才发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见他这副模样,东振林果断地做出了暂停行动的决定。

      他一开始还想逞强,直到黄秤心惊胆战地说:“我的少爷,你瞧瞧你的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他愣住,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的脸是凉的,而手指更冷。

      东振林突然:“你感应到了什么?”他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焦躁,竟有极细微的颤抖,“难道……”

      明息有些恍惚地摇头,勉强道:“别说笑了,我还没和坚锐心灵相通到这种地步……”不待东振林说话,他又道,“不是他们,你不要乱想……”说完这句他却自己把自己吓的打了个冷战:不是他们,那便只有……

      他一把拉过蓝一平,不顾其它人的目光把他拽到一旁,急促地小声问:“你把我们的行踪通报回去了?”

      蓝一平没有立刻回答。

      “你告诉他了?你和他说我到这来了?你……”他突又呆了一呆,低声道,“是了,你该传回去的,我本就知道你定会传消息回去……”

      蓝一平脸上有些困惑,又似有些迟疑,过得好一会儿,才道:“息少爷,如果你是因为我擅自将我们的行程通报大人的事生气,我只能说很抱歉。但这并不是监视,我……”

      明息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想,应该向前。他的弟弟他的朋友还在等待他的救援。但心底却又有一个声音在狂喊:回头!快回头!到他那里去!

      他感到汗水湿透了后背,不知是否汗水的关系,视野略略有些模糊。

      东振林的手搭上他的肩,似是察觉到他的不安,手掌有力地在他肩上握了一握。

      “东振林。”他突然道,“你知道吗?我刚刚只想回头。”

      东振林没有问他原因,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道:“可惜……我们已经无法回头。”

      刀光划破宁静。

      明玥站在溪边,因为昨夜的一场大雨,溪水流的很急,哗哗地自他脚边窜过,激起朵朵水花。

      柳云川站在溪水的另一侧,折扇轻摇,嘴角含笑,十足的翩翩公子。

      明玥却觉得他面对的是一头恶狼。

      真熟悉。他想,那个男人眼睛里燃烧的野心,和墨让眼睛里的光芒多么相似!

      “少府主。”男人慢行了个礼,温文尔雅地报名,“初次见面,在下柳云川。”

      明玥回了一礼,点头:“柳庄主,久仰大名。”

      柳云川笑起来:“柳庄主这个称呼蒙贵府所赐已成过往,少府主客气了。”

      “柳家之事,在下深表遗憾。但,”明玥话风一转,“那一切皆是墨让擅作主张任意妄为,我叔叔对此其实毫不知情,待得知晓已是晚了。还请柳公子明鉴。”

      没料到他竟然一上来就撇清关系,柳云川倒不觉有些诧异,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两眼,心道:听他口气,倒似与墨让不和。

      明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柳公子将我方围困在此十日,既不强攻亦不放行,在下冒昧请问,贵教这是什么意思?”

      柳云川不动声色地将绣球反抛回去:“少府主觉得我教是什么意思?”

      “贵教若是指望以在下为饵引我宗明府精锐来救,恐怕是打错了算盘。又若是想用在下换得什么好处……”明玥浅浅一笑,“估计也只会令贵教失望。”

      “哦?”柳云川摇着扇子,脸上一抹诧异似假还真,“若我没记错的话,少府主乃是前府主的唯一骨血,宗明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般尊贵身份,少府主这话不大令人信服啊。”

      “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明玥冷笑,“你认为宗明府当真会要一个不会武功的府主?别忘了,他们若真拿我这个少府主当回事,你们怎有可能将我围困在此?围困至此?”

      “少府主的‘他们’不知说的是谁?”

      “你我有共同的敌人,为何不能携手合作,却偏要拼个你死我活?”

      柳云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共同的敌人?”

      “你敢说你不想找墨让报仇?”

      柳云川失笑:“少府主,墨让是我的仇人不假,但他却是你宗明府重臣爱将,如何竟成了你我共同的敌人?”

      明玥哈了一声,冷冷地道:“是我宗明府的重臣爱将还是狼子野心的谋逆者姑且不论,但我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却全是拜他所赐!柳公子,若非他给我虚假情报称你等埋伏在山上,我焉能如此大意步入谷中落到这般田地?就凭这一条,你认为他不该是我的敌人?”

      柳云川眨了眨眼睛,微微颌首:“原来如此……”

      “若我脱困,待得我叔父出关,我定会将他的罪行告诉叔父,你认为我叔父会轻易放过他吗?到那时,他便成了天一教与我宗明府共同追杀的对象,柳公子要报血仇岂不比现在容易?便是要将东南再度交还你手,亦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柳云川笑了:“少府主这是在贿赂在下吗?”

      “不敢。”明玥微笑道,“我只是在和柳公子分析最有利的发展。”

      “亦是少府主唯一的生机。”

      明玥并不否认:“对于我的提议,不知柳公子意下如何?是继续为我这个没甚用处的废人浪费时间精力,还是双方团结一致,先对付共同的敌人,这个选择,我想并不太难。”

      柳云川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扇:“于公于私,似乎我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不过,”他突然笑了一笑,柔声道,“但不知少府主能拿出多少诚意。”

      那笑容亲切温柔,但明玥却只觉背上的寒毛都直竖了起来,他费了不小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仍然保持平静:“不知在下要如何表现才能让柳公子觉得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明玥的脸色沉了下来。

      ……

      几乎没有任何男人能在此刻保持清醒,白妙也不例外,所以当他感受到骇人杀意的时候,冰冷的刀锋已吻上了颈脖。

      杀气刺破表皮,带来针刺般的尖锐疼痛。

      那个刚刚还被他压在身下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坐起来,目光清朗得仿佛前一刻的迷乱涣散都不过只是他的错觉。

      “我数三下,你若不下令撤兵,我就杀了你。”墨让微笑着道,“三、二……”

      “隋喜!”他想也不想地唤出心腹的名字,在人影出现在门口的同时下令,“通知柳云川,立刻撤兵!”

      刀锋几乎是擦着明息的鼻尖划过!

      向后急退,却不想坠入一团迷雾之中,等到明息醒悟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困阵中。

      四下茫茫不见敌踪,却又有无限杀机潜藏其内,明息心中焦躁,明知阵势内中必有变数,却哪里定得下心去细想,脚下一点,移形换位,竟朝阵眼直扑了过去!

      东振林见他这打法竟似不要性命一般,心中不由大惊,然而他此时自顾不暇,却哪里腾得出手去援助明息。下一刻突听得雷霆巨响风声大作,四下里景观突变,狂风阵眼中只见刀光如雪飞溅,惊人杀气狂卷,四下景物似被刀光撒裂般急速变幻,便是东振林这样的高手一时间也不禁深受其扰,身形摇晃急运玄功抵御这空间错乱,心中不禁暗惊:这种武功,难道竟是传闻中的……

      一时风停雾散,明息站在当地,脸色惨白,突然身形晃得一晃,唇角滑下一缕血线,他不及擦拭,沉声道:“不知哪位高人暗中相助,可否现身一见?”

      东振林心头一动,目光疾掠,只听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道:“跟我来。”

      东振林心中尚有迟疑,明息却不管不顾地大步追了过去,他稍一踌躇,也跟了过去。

      前方那人身形飘忽,引得一行人东折西转,如此行得一阵,眼前突然一亮,翠柏青枝溪水潺潺,一人焦躁地站在水边,听得脚步声响霍然回头,可不正是钟坚锐?

      相见来的太过突然,一时间三个人都呆住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明息,他目光一掠不见明玥踪影,急步上前,开口便问:“阿玥呢?”

      钟坚锐见到二人又惊又喜,饶是他素来自抑,此刻也不免心神激荡失了清明,明息问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只惊的险些跳起来。

      “糟了!他和柳云川……”

      话间未落,北面突然升起一支响箭,尖锐的呼啸之声划破晴空,在这空谷之中激起一阵回响。

      东振林脸色大变。

      明息疾问:“怎么?”

      “这是退兵的信号。”东振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喃喃地道:“长老会……下令退兵了!”

      ……

      “少府主。”他柔声道,“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然后他风一样轻柔地离开了。

      明玥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

      结束了吗?他想:结束了。

      钟坚锐带着明息和东振林赶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系外衫的带子,明息的手臂环过他的肩膀,他将脸贴在那温暖的胸膛上,轻轻唤了一声:“息哥哥……”

      白妙感到脖子上有微弱的湿意。

      墨让也发现了,他有些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手有点抖,不过你放心,只破了点皮,没伤到血管。”

      白妙的目光顺着他握刀的手往下看。

      “谁能伤了你?”直到此刻他的声音仍是那么温柔娴静,似乎二人间的所有敌对都是另一个空间的错觉。没有得到答案,他顿了一顿,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两颗药是货真价实的醉扶归。”

      “嗯。”

      “我知你这人难以预测,是以要你吃了加倍的量。”他轻声道,“按理说,你至少该有三个时辰功力尽失动弹不得。”

      “按理说是。”

      “但你现在却能冲破我点的穴道,还有气力制住我。”他道,“我不懂。那两颗药你吃了。”

      墨让承认:“这么近的距离要骗过你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确是吃了。”

      “为什么?”

      墨让沉吟了一下,似是在思索如何措词,稍过了会儿,他道:“白妙,你是个很小心的人。要骗过你,不容易。所以在之前那会儿,我确是功力尽失无法动弹。”

      白妙注意到他话中的意思:“之前那会儿……那之后,你是什么时候恢复功力的?”

      “嗯…大概在你开始做第二次的时候吧。”墨让笑了一笑,那笑容很有些不怀好意,“我之前不就和你说过了?把我压在下头,滋味很美妙吧?足以让你失去足够多的警戒性。”

      白妙没有反驳,只道:“醉扶归并不是毒药,所以它不该有解药。”

      “是。我估摸着你也不可能对我下毒,最大的可能就是麻药。”墨让大概是觉得有点口干,舌尖舔了舔嘴唇,道,“所以我来之前先找了趟毒王。”

      白妙先是一怔,俄而大笑:“毒王?”他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身体颤动,刀锋划破他颈上的皮肤,又是一线鲜血流下。他却恍若未觉,只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毒王?你去找毒王?哈哈!那个老怪物会答应帮你?”

      墨让却并未动怒,只淡淡地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我也稍微付出了点代价。”

      白妙收敛了笑声,目光投向他身后:“就是那个伤?”

      “他说他研制了点新药正好想找个人试试药性。”墨让看看他,脸上似笑非笑,“所以你看,你还可以再赌一赌,看是你的人退回来的比较快,还是我的血流的比较快。这毒据说不会毒死人,却能一直毒到人死,再等等说不定等下我就先失血过多倒下去了。”

      好一会儿,谁都没再说话,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沉默,只有时间悄无声息地踩着地面上的光屑游走,偶尔传来的细微“嘀哒”声,却是墨让伤口流出来的血淌在桌上,沿着桌沿滴落。

      不知过得多久,柳云川的声音在室外响起:“长老,属下回来了。”

      贴在颈上的薄刃终于离开。

      墨让凑过去在他被割破的颈上轻轻一吻,低声笑道:“可怜见的,倒叫我好想好好地疼你一回。可惜这血流的太多,有这心也没这力了……下回吧。”他笑嘻嘻地撤回匕首,慢慢地捡起自己的衣衫穿上,不知是否因为失血的缘故,手指微微的有些颤抖。系好衣带习惯性地弹了弹衣上并不存在的浮灰,他大笑着步向室外。

      白妙冷冽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墨让,今日之辱,我必要你百倍偿还!”

      脚步微微一顿,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嘲弄调侃:“哟宝贝,我以为这该是我的台词呢……”

      六月二十八,被困十天的明玥一行终于脱困,回转盛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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