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第三十五章 ...


  •   “你说刚才卫临海的管家适才有来?”

      “是。”

      “为了什么事?”

      “勉强可算是… …家务事。”

      马知府抬头笑:“清官难断家务事… …今日虽然不是放告之日,可是却依然可以先行递上状纸述说缘由,既然现在还未曾见到状纸,就表示他或许无冤,也不知道该去告谁。”

      刑师爷点头,卫家的总管思路不清,刚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基本上却都是在翻来覆去说一件事,而且还是无用之事。简单概括就是:卫家吃空。

      卫家算是江宁数一数二的富商,店面、房产、土地和银钱的数目极为可观。卫临海暴毙、卫节华遇害之后,卫家家财基本上都归属于幼女卫金英。可是在老管家清点账册的时候却发现,卫家的除了位于江宁府的老屋之外,其他的房屋店面田地早已经在一年多前就转手他人。
      ——并不是被人偷龙转凤,而是卫临海本人将这些所有物悉数变卖。但是变卖所得银钱,不见踪影。

      这就是为何马知府觉得难办的原因:若是账目合法干净,手续齐全,你愿卖我愿买,价格公道,有手印有落款。那么银钱归属就是私人问题,官府何必插手?

      马知府翻了翻手上一叠单据,“账目不错?”

      刑师爷点头,“确实是公平交易。”

      “总共多少?”

      “粗略算过,一千五百两… …”刑师爷顿了顿,补充道,“黄金。”

      “这么多?”马知府皱起眉头。

      刑师爷解释道:“卫临海所售的不止房屋田地,还有很多古玩珍宝。”

      马知府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卫临海卖掉这么多商铺田地,难道管家就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卫临海生性多疑,任何账目都需经过他手,所以管家管家,只是打理家事,无权经手账目。”

      马知府又点头,“那卫临海这辈子活着也挺累,倒是本府很好,有个好师爷。”

      刑师爷确实是个好师爷,写的一笔好字,理的一手好账,还将府衙一切事宜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叫知府大人为琐事烦心。府里上下知道缘由的都暗暗钦佩:知府大人拐卖良家师爷的本事真是无人可及。
      ——刑师爷名叫刑渊,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尊经书院的教谕,为人师表,年少有为。日子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若是那个屡战屡败的马老秀才不隔三差五来与他弈棋的话,刑先生坚信自己能应该能活足个长命百岁福如东海。
      终究心有不忍,想着这老学生先是三十多岁依旧苦读,现在又在棋盘上连连落败,若是不小心把他给气死了岂不是罪孽深重?善哉善哉,自己虽然年轻,可是毕竟为人师表,让他三子告个饶也算是遂他心愿天下太平。

      可惜世间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输棋次日,江宁府的差人便亲自登临尊经书院,规规矩矩有请刑先生过府喝茶。可怜刑渊一口茶还未品出个冷热,抬头就看到推门而入的知府大人赫然就是那位‘马老秀才’。饶是定力之强如刑先生,当时也险些捏碎手中的茶杯。
      再后来,有输必偿,刑先生就成了刑师爷。对于自家无良知府‘恬不知耻’的行为,刑师爷唯有默默冷汗并且咬碎后槽牙。可见世上无耻之人之多,绝不可滥发同情心。

      从垂花门出来,刑师爷看到楚为正准备往东侧门方向走去,便紧随几步跟上他,正要出声的时候,楚为恰好转过头,朝他淡淡一笑:“刑师爷。”

      刑师爷道:“楚捕头如何知道是我?”

      楚为放慢脚步,跟他走至并排:“每个人的步子都不一样。”

      刑师爷也不知道是如何个不一样法,只哦了一声,又问道:“楚捕头要出府去?”

      楚为点头:“是,听李捕头说展大人抱病,下官去问候一声。”

      刑师爷道:“合该是这份礼数。不过展大人病的不轻,楚捕头去了只怕也说不上两句话。”

      楚为一愣,他从李延寿口中得知展昭生病,而李延寿却也只是看到小安去抓药顺便问了两句。原本以为最多不过是风寒,可是眼下听刑师爷所说,似乎颇为严重。于是追问道:“展大人病的不轻?昨日还是很好… …”

      “听那个叫小安的说,昨日回去就不对了,大夫说是中了暑气又劳累过度了些。并不打紧,可是吃了药反而更不舒服了起来,听说上半夜起来就吐了两回,后半夜烧的滚烫,差点把人吓死。”刑师爷说到这里便有些愤愤的,“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姓胡的当真是该死,柳大杀的不错。”

      楚为停步,这位刑师爷是个读书人,说话一向温和,从不论断生死。今日竟然反常,“莫非柳大之案有了明了之处?可是这与展大人病情加重有什么关系?”他心思极活,立刻猜想道,“莫非… …展大人的药是在贤善堂抓的?方子无错,是药有问题?”

      “正是,”刑师爷再一次惊叹楚为洞察先机的本领,怪不得自家那位无良知府死活要把他招揽过来,这人心思灵巧至此,任是什么都无法遮掩他的光华,“可是展大人服了药以后病情加重这就说不过去,今早我有事去寻展大人的时候正听着那位白公子骂人,说肯定那药铺子卖的是假药,不然怎么能好好的一个人给整成了病猫一只… …”

      楚为不动声色的听着,可是越听越觉得哪里不是十分对劲,于是问道:“那么昨日去给展大人看诊的大夫可是贤善堂的?”

      “那倒不是。”

      “不是贤善堂的大夫看诊,可是却去贤善堂抓药?”

      “这有什么奇怪呢?”贤善堂是本地最大的药铺,会去那里抓药也不奇怪。而且刑师爷横竖没想明白楚为这怪异的口气是为了冲着什么,“展大人事先又不知道贤善堂以次充好甚至还贩卖假药,若是知道了,哪有人会故意叫自己难受的呢。”

      楚为笑,点点头:“一般人确实不会。”

      可是展昭会,从薛清荷的那个案子楚为就已经可以断定,展昭是这种人:若是有必要,别说是假药,就算是砒霜,展昭也会去尝尝味道。
      可是那并不是为了断案如此,他只是为了某个人:就好像薛清荷那次,他是被下毒的那一个,可是到了最后,他却是最维护薛清荷,因为他怜悯她命运多舛,又钦佩她敢于说出她的恨意;而这次的自找苦吃,他打赌展昭只是为了小安的清白。

      他是最温柔的人,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都怀着着同情和怜悯,连一个小厮都要尽力去维护;可是他又是最冷漠的人,似乎可以随时舍弃自己的生命,不为家国不为千秋,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放在心上成为他的牵绊。

      可人是不能没有牵绊的,没有牵绊的人会无所顾忌,行事不知分寸,最难掌控,也最可怕。这样的人,只可利用,不得重用。最终的下场,只等狡兔死尽,良弓藏。

      柳大的死,你非要怀疑是小安做的么?那么我就把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别处,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个罪魁祸首,事实上,谁做的又怎么样,真相根本不是几条人命所能承担的起的。解决罪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源头斩决。

      楚为再次开口,声调如平常般冷淡:“正好因为展大人碰巧吃了假药,所以查出柳氏之死责任在贤善堂?会对柳大下手,也是怕他说出贤善堂售卖假药以次充好的事——那可是抄家论斩的罪名。”

      刑师爷再次点头,补充道:“而且给柳大下毒的那个妓女已经承认,是贤善堂的人花钱雇她去给柳大送去的饭食。”

      楚为道:“可是牢头说那个她也吃了那些东西。”

      刑师爷道:“她全吃了,可是柳大没全吃——那盘白斩鸡,柳大分毫没动。”刑师爷盯着楚为的眼睛,“柳氏生前最喜欢吃的就是白斩鸡。”

      聪明人对聪明人,说话只用说半句就足够。何况刑师爷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柳大虽然是个无赖泼皮,可是在母亲被诊病亡故之后并没有去接机敲诈而是悲痛欲绝就可以看出,柳大是个孝子。对于亡母所喜的东西,自然不忍心食用,所以解药下在那里最是合适。既可以让那个妓女安然脱身,也能轻而易举的毒死柳大。就算后来官府怀疑到自己头上,贤善堂的人也能推脱个干净:柳大已经必死无疑我们何必多此一举,换个角度说,若真是下毒,为什么那个妓女没死?

      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官府会先查出假药,引出贤善堂的杀人动机。事到如今,楚为只剩下叹息。

      刑师爷比出两指:“这下知府大人可是欠下展大人两份人情。”

      楚为笑:“展大人应当不会在乎。”

      “展大人是否在乎是一回事,可是知府大人要不要还却是另一回事。”刑师爷拍拍手中的布包,“这就是所还的第一份人情。”

      楚为听与布料所碰触的纸张声音,猜出了八九分:“如今最好的回礼,便是卫临海命案的线索。我正好要去展大人处,若信得过楚某,我愿代为转交。”

      刑师爷不由笑起:“果然是楚捕头。那么便多谢了。”

      楚为到的时候正是午歇的时候,院子里刚刚洒过水,地面被正午的热气一烘,丝丝的水汽袅袅的漫上来。展昭并未午睡,而是坐在廊下捧着本书慢慢看着,见楚为到来也并未表示惊讶,淡淡冲他点了点头。

      楚为先行转达了马知府的问候,展昭站起来告了谢。之后直接免了楚为的礼,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请坐。楚为又送上刑师爷的东西,展昭淡淡谢过,放置一边,吩咐小安沏一盏凉茶来。

      楚为本欲打算客套两句官话,忽然想起展昭定然不会买账,于是直接道:“夜三更窝藏赃物的地方已经找到。还要多谢展大人的法子。”

      展昭视线不曾离开书卷,听此言语淡淡道:“若是李捕头心思混沌,本官做得再明显也是做给瞎子看。”

      这是句实话,展昭怀疑那水帘后的山洞便是夜三更藏匿珠宝的地方,既然没有藏在明处,却不保证不会洞内有洞。于是丢了绳索下去测量水位:若是水位真的下降离奇,那么就表示这水帘外一定有路可通洞内。若是当时李延寿没听懂展昭铺路二字的含义留心水位,那么没有发现退潮后的‘路’,也就不干他的事了。所以展昭并不打算要这份谢意。
      我固然用心良苦,也得有人心明眼亮,否则一切白费,又有何用。

      楚为一时无话,末了又道:“柳大的案子,多亏了展大人。也是一份谢意。”

      展昭终于看了他一眼,淡笑道:“这是江宁府本地的命案,你谢我作甚?”

      楚为道:“下官谢展大人并未多管闲事。”

      展昭反问:“楚捕头认为人命是闲事?”

      楚为并未直言他,而是道:“柳大杀人之事乃是事实,一命偿一命。”

      “一命偿一命?”展昭挑眉,像是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笑起,“那该再加一条人命才算对等。”
      见楚为不言,他续道,“若真是一命偿一命,那我倒是算不清楚,若是胡姓医者是偿命给柳氏,请问柳大的命谁来偿?再从贤善堂里抓一个人来砍头么?”

      “下官刚才走来,已经看到贤善堂被查封了。”

      展昭唔了一声,点头道:“看来马大人府里的铡刀要见见血了。若是碰到些不知情的,以为是那贤善堂医坏了京城来的大人所以被抄家问罪——倒算是给我长了脸。”说的人讲玩笑话,闻者却惊心。

      楚为一口茶水下肚,才发现没过一会,这凉茶已经温了。只听展昭对小安道:“给楚捕头重沏一盏,今天热得很。”

      楚为又道了谢,抬眼看展昭面色苍白,嘴角一粒水泡已经结痂。想起刑师爷言语,便道:“展大人可好些了?”

      展昭脸上依旧挂着笑:“原来楚捕头是来探病的,我以为只是来道谢和议案。”见楚为面色露出尴尬之色,心想着谁叫你一开口就让我不痛快,看我怄不死你,开口却淡淡道,“已经不碍事了,多谢。”

      “俗话说病去如抽丝,展大人不妨再延迟两天,免得路上风尘仆仆再累出病来。”
      楚为话虽这般说,可是展昭是练武之人,纵然劳累是有,可是如何会轻易生病?只怕天热体乏是一半缘由,剩下的,是给急出来的。
      这孩子看似随性自在,对任何事情都不怎么在意,可是在心里,只怕比任何人都想早日破这个案子。他之所以不怎么着急薛清荷与卫节华的案子,是因为木已成舟,早破晚破,都是一个结果:好人坏人都死光了,一点希望都没有留下。

      可是卫临海案子不一样,一日不抓到凶手,难保哪一天,会有另外一个人被害。思及此处,楚为开解道:“卫临海的案子下官也多少听说了一些,如今虽然凶嫌未曾落网,可是开封府却已经介入此案。包大人断案如神坊间自闻,想必凶手定然有所忌讳,短时间内必不会再出来犯案。”

      展昭点头道:“借楚捕头吉言。正好我在这里还有事未曾解决,多逗留一天也好。”

      “下官在此地事情已了,预备打道回府。但若是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展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展昭静了片刻,复又拿起书卷,道:“只是等一人而已。并无要劳烦楚捕头的地方。”

      端茶送客,举书也算是送客,楚为一辈子心明眼亮,这么明显的逐客令自然明白。于是起身行礼:“叨扰多时,下官告退。”

      展昭不曾答话,倒是端药上来的小安替回了一句:“慢走不送。”换来楚为没克制住的一记白眼。

      “你倒挺不客气,”展昭掀开碗盖,扑鼻的药气透着浓浓的苦味,“我已经退热了。”

      小安寸步不让:“大夫说这是去火加调养的。”

      展昭回嘴:“去火绿豆汤也行,调养可以睡觉。”

      小安无奈:“那个见效慢。”

      展昭道:“我不急。”

      小安无语。他忽然有些气恼楚为走的不是时候,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药熬好了就走。若是刚才当着楚为的面端上来,就算再苦展昭也会硬着头皮喝下去。耍赖的没有,省事省力。
      小安望天:“这天气热,药不容易凉。公子,我也不急。”

      “… …”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