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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回 ...


  •   且说贾敏那边看了黛玉的方子,因曾得薛蟠救命,自是无说不妥的,此后遂让黛玉依方调养,皆按下不表。再说金陵薛府这边,时至九月初九重阳之日,时任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的甄家,因今年花园中菊花颜色繁复开得甚好,庄上又出得好螃蟹,甄家太太马氏乃治酒宴席,邀请薛王氏、薛孟氏、宝钗等人过府持螯赏菊,甄家老爷亦邀了薛老爷出城登高。马氏也是个面慈心软的护犊性子,和薛王氏相交颇为亲密,又因薛甄两家亦是连着点亲,这马夫人的一个族妹嫁的便是薛家都中为吏的那一房,两家后宅中私下里更都有些来往。是日,薛诚一早便同甄应嘉出城去了,马夫人让大儿媳妇白氏来面请,薛王氏等人于早饭后过甄府中去,就在花园内游玩,先茶后酒又抹起骨牌,不过皆是各家女眷宴席小集,无甚新文趣事。

      宝钗、宝琴并一众甄家姊妹既不打牌也不吃酒,呆在一边又不敢高声顽笑,未免无趣,马夫人便要着人在后花园假山脚下的河边亭中另摆一席,由哥儿姐儿们玩闹去,甄宝玉闻声凑过来,撒娇道:“母亲别忙,也不用摆,咱们只一处说笑。把那大团圆桌就放在当中,螃蟹糕点都放着,也不必拘定座位,有爱吃的大家去吃,如此散坐着,岂不便宜?”马夫人点头道:“这话极是。”又对白氏道:“你领他们过去,好生让着些,只看着不许多吃酒。”这白氏嫁到甄家未满一年,生得白净小巧,况年纪轻不管事,常日里只陪着小姑子们一处念书识字学针线,或帮着接待往来内眷罢了。当下便引了一簇人来至后花园,只见大圆桌子上已摆好各色糕点果碟,一旁竹案上设着茶筅茶具盏碟,那边还有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白氏要来水给众人洗了手,吩咐丫头道:“螃蟹须得热热的,一人一只的上,不可多拿来,仍旧放在蒸笼里,吃了再拿。”说罢也不坐入席中,只前园后园的来回招呼张罗,薛孟氏看不过,道:“这儿不用你忙,只管去后边同她们姊妹乐去罢,我们自己掰着吃才香甜。”白氏不敢应,只得看向马夫人。马夫人笑道:“很是,这里不用你伺候,你自去吃罢,只多照看着宝玉他们就是了。”白氏方才告了罪,回到后花园子去。

      自白氏坐入席中依旧招呼,待螃蟹上来,先剥一只蟹肉并上酱醋递给甄宝玉,复才自己吃起来。这边薛蝌手快已吃了一只,正喝茶顺口,却见宝钗细细地剔了一壳黄子,便问道:“宝姐姐这是做什么?你不是不爱吃黄儿么。”薛宝钗一恍,失笑道:“是了,我惯当成往年在家了,每回都是我剔了黄子和哥哥换蟹肉吃,今儿他不在,这黄儿便给你吃罢。”说着递了过去,甄宝玉一旁见了讨好道:“好姐姐,你也帮我剔一壳黄儿罢。”甄家二姑娘初瑶手里正剥了个满黄的螃蟹,听这话笑道:“嗳呦呦,你不嫌我们姊妹给你剥得多,不见一声谢也罢了,竟还讨别人家的去,偏我这儿也没有你的了。”说着便将那只螃蟹递给了宝琴。甄宝玉也不计较,笑笑又对白氏道:“我们吃了好些螃蟹,且再烫几壶酒来罢,螃蟹性寒,需得喝些酒水发散发散才是。”白氏道:“我哪不知道你的意思,太太才刚吩咐的,不许予你酒吃,快罢了。”甄宝玉复又再三央求,白氏无奈道:“你可仔细,老爷这几日正不自在呢,提防寻这由头打你一顿。”甄宝玉听了只觉被泼了盆冷水,垂了头不敢再闹。甄初瑶见状忙说道:“烫些家里酿的菊花酒来就是了,酒味淡吃着清醇不上头,又是眼下必喝的,就是多吃一口半口的,料也不妨事儿。”白氏笑道:“拧你们不过,小小年纪都是酒国英雄,只一点可别多吃了,葬送的我挨太太骂。”甄宝玉听了,方又高兴起来。

      而后众人皆吃了几口热酒,正赏着菊花,薛宝钗道:“我和琴妹妹在家里做了些茱萸香囊,也知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拿来给姊妹们打打眼。”甄初瑶笑道:“妹妹这是什么话,你们的要不是好东西,我们做的岂不都成狗不识了。”说罢,众姊妹皆拿出自己做的香囊,互相交换了赏鉴一番,于腰间佩戴上,甄初瑶又拿过一个递与宝钗道:“这一个是我给蟠哥哥做的,偏他今年不在家,求妹妹替我给他吧。”宝钗笑接了去收好。薛宝琴在一旁挂了香囊,撅撅嘴道:“诗曰‘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如今这就是了,偏我们在家时大哥哥却不在,到底还要多早晚才回来呢。”甄宝玉正歪头戴香囊,闻言道:“可不是,算算蟠哥哥也去了近四月,合着都过了一季了,他要再不回来只怕把我们的模样都给忘了。”薛蝌笑道:“不至于那样久呢,我原听伯父说,不到冬至是必不能回来的,前儿却听说林姑老爷说大哥哥明年就能考秀才的,恐回来迟了又慌乱,想是要提早回来,哪曾想才过了几日大哥哥就传回信说寒食节前是必回来的。”

      甄宝玉一时拍手乐道:“这便好了,我是极想得紧的,父亲才应承了我,说蟠哥哥现今可是在探花林大人那里取了真经的,要我多跟着习学习学,便是要出得府去也不妨事。”薛蝌一把捞过甄宝玉的脖颈,在他头上揉搓几下,笑骂道:“你这小子心眼儿忒多,我还道你如今长进了,原来转的是这个念头,可见不是个真心的。”甄宝玉大笑着扭动,道:“何尝不是真心,我也不为往别处去,皆因你们又不常来,只盼着要能去到你们府上,同你们兄弟姊妹们一处说笑几日才好。”甄初瑶听了一面对白氏笑道:“嫂子瞧瞧,可见这人多没良心,才吃了我们的蟹,转眼就要抛下自家姊妹往别人家去了。”又故作恼怒,对甄宝玉道:“我且问你,你是打算白日里同薛妹妹们一处玩,晚上回来睡呢?还是连铺盖都搬了去,直接住在薛家了呢?”甄宝玉挠挠头,憨笑道:“若是宝姐姐他们搬了来,或是我们都搬了去,可在一处里住着那才好呢。”甄初瑶捏捏他鼻头,说道:“又在说胡话,看着不肖是吃多了菊花酒,可见还在做梦呢。”说罢,众姊妹们都笑起来。

      前边太太媳妇们已收了牌桌,又命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上几壶来饮,只说些家长里短的话。这会儿都听着声响,马夫人笑道:“到底是人多热闹些,要我说素日里也该多走动走动,若论亲戚之间,都该亲近些互相有个照应才是。”薛王氏道:“可不是这话么,自蟠儿不在家后,就只宝钗一个,老爷这几月来又不知忙何事,多有不着家的时候,我竟觉得家里空荡了不少。”马夫人道:“蟠哥儿还没回呢?这天渐渐凉了,要赶年下回来,那天寒地冻的可不好。”薛王氏笑道:“前儿传话来说月底就回,我怕他赶不及月份路上冻着,想着要送些厚实衣裳,正巧今日老爷邀去的那个大盐商,叫汪鸿春的,说明日要回扬州去,便托了他家的船一并送去。”马夫人道:“甚是妥当,我们家每年要往都中送年礼,若有不便的,也都是托他家的船呢。”一时又有前面守门的婆子来回,道:“老爷们都已经回城家去了,让太太们尽了兴也早些散了罢。”薛王氏闻言正好起身,道:“来了这一日,府里也不知多少事儿呢。如今天色晚了,也不好多叨唠了,我们这便家去了。”又问:“我们的车子可齐备了?”底下人应道:“皆伺候齐了。”马夫人不好拦着,只得叫来白氏一并送至仪门方回。晚间,薛王氏将白天之事一一告知薛诚,薛诚辗转思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对薛王氏道:“林姑老爷说,蟠儿近来甚有进益,想着来年下场略走一遭无妨。现下已是九月,你派人预备些年前的礼仪送去,一则多谢林家连月来的照顾,二则恐多事之秋,尽早接了蟠儿回来,好生准备准备才是正理。”薛王氏连声应了,忙不迭去命人筹备。

      那边薛蟠接到了信儿便寻了几日空,出得府去和管事们商量家务,路上遇着陶煦谦等人,少不得闲话几句,几人得知薛蟠不日要回金陵,便约定时辰要为他践行,薛蟠推辞不过只好应了。别了诸位公子,又打马去了东街的几家铺子巡查,这几月薛家已在扬州开了两间当铺并一家脂粉铺子,现正打算着其他买卖,便先留了二管家付盛在此坐镇,待来年生意都稳妥了再家去,城外的庄子也都有各管事一一嘱咐照料。却说自打林如海思索出那四粒海盐的意思后,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不得开交,每逢薛蟠前去讨教,若竟能在府中遇见,少不得又是殷殷教导一番。这日薛蟠才辞了贾敏正往林黛玉房中探望,方过了廊下偏生多吃了杯茶要小解,因转过一僻静房屋后,寻微草处走动,才撩了衣裳却隐约闻得那屋里有人说话,一时停了动作往里细听 ,竟是林如海和钱清。只听那钱清说道:“……三为扬州盐务总商汪鸿春,盐运使衙门都是通过他们家向盐商们征收盐课的;其四是盐法道运同甄应鹏甄大人,他便是那金陵甄应嘉甄老爷的族弟,想来这要藏要寻的皆在此。”林如海长叹道:“如此一来牵连甚广,权贵势重沆瀣一气,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你我切莫打草惊蛇,只暗里细细查访着,倘或伯明兄那边竟能有所斩获也未可知。”薛蟠听到此惊出一身冷汗,不禁心跳如擂鼓,忙捂住嘴蹑手蹑脚地绕回堂前去,一时间黛玉那里也不去了,心神不定的在花园子里东游西逛了好一阵子,直至藕叶来寻方才跟了回房去。

      次日,林黛玉因薛蟠近日便要回金陵去,便带了雪雁往这边院子里来,进了堂屋只见藕叶正在埋头装点书籍纸笔,便出声问道:“如何只你一人忙活,薛大哥哥不在么?”藕叶背对门又不曾听见声响,如此惊了一跳,回头见是黛玉,抚着心口说道:“姑娘走路怎么都没个声响,唬我的心里打颤,这么一惊可得短十年寿啦。大爷就在外头院子里,姑娘进来时没瞧见么?”林黛玉道:“并不曾见。”藕叶歪头想了想,笑道:“是了,那地方也难看见,我们这位大爷要说有古怪也就在此,一时兴起上那地方呆着,一天半日的还不下来呢。”说着,便引着黛玉复往院子里去,走至院墙旁边的一棵大榕树底下。还未说话,就有雪雁好奇问道:“你既说知道薛大爷在哪,此处却并不见人,难道他还钻进这树桩子里了不成?”藕叶也不回话,只笑着看向黛玉,道:“林姑娘可找着了?”林黛玉心思一动,遂抬头往大树枝冠中看去,果然在那枝繁叶茂之间隐着个身着银红袄子的人影儿。藕叶双手拢在嘴边,朝上喊道:“大爷,林姑娘来了。”薛蟠因昨日那事儿依旧精神恍惚,想去询问父亲与林姑父到底作何勾当,又恐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反现了自己偷听一事,又觉得只是这么神思不属地晃来晃去亦无趣,就在院子里寻了这棵大树攀上,透着枝叶与枝叶之间的缝隙,迷迷糊糊地晒太阳。藕叶一连喊了几声,他方才听见,连忙朝下看去,果真是林黛玉仰着脖子在树下看着,见自己终回神,便抿嘴笑道:“藕叶姐姐说你偏爱在树上呆个半日,如今见着我来了,你竟也不下来么。”薛蟠闻言只觉得脸上一阵热,在树干上挪动了几下,说道:“这便下来了,妹妹且让让。”说罢便下到低处,遂纵身跳到草地上,倒也敏捷。藕叶笑着过去帮着理了理衣裳,便拉着雪雁回屋斟茶去了。

      薛蟠和林黛玉跟在后头慢慢地走着,待进了里屋坐下,薛蟠方道:“这入了深秋,夜越发长了,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夜里醒几次?还多咳嗽不成?”黛玉道:“调养了这些日子好多了,几日里来都睡得甚深不曾醒,只咳嗽还多些,但较往日却是轻了。”薛蟠道:“你素来身子弱,一时不得好也是有的,平日里且多走动走动,多吃得饮食,放宽些心,调养一阵子自然就好了。”黛玉笑道:“哪里用得着你操心?都遵着你的方子,横竖有丫鬟婆子们看着呢,偏你惯会这么蝎蝎螫螫老婆子的样儿。”薛蟠笑道:“饶是我开得方子,不过白唠叨一句。”林黛玉一笑,又让雪雁拿来个小锦盒,道:“我素日也无别事可做,因看你的玉穗子旧了,就帮你现打了几样,想是没有宝姐姐的好。”薛蟠打开一看,笑道:“凡是过了妹妹的手,就再也没不好的。”说着,便配着衣色挑了一个松花色方胜花样儿的现换上。两人又闲话了几句,黛玉这才起身,轻声道:“你且收拾着吧,我先回去了,到时我不去送你,现你也别送我。”林黛玉走后没多时,又有持印来报,说道:“陶公子在家治了桌席面,来请大爷去呢,另几位公子也都到了,只等着爷去呢。”薛蟠听了,知道是前几日说为践行一事,便说:“你只说我就来,且让持墨将马备好。”就自己回屋换了身出门的衣裳,嘱咐藕叶往贾敏处告诉一声,便带着持墨、持印两个小厮一径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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