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的等待》火玲雅月

2、正文

　　“故事最开始的那年，女孩上高一，同桌的男生，是她的青梅竹马。”我继续讲述。
　　“那个课间，有位同学跑来问了女孩这个问题，女孩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当然相信’。
　　这时，同桌的男生插话道：‘为什么？我就不相信。’
　　‘不为什么，我偏就相信。’女孩盛气凌人地白了男生一眼。
　　‘我敢打赌！绝对没有！’男生不知哪儿来的无名业火，差点儿蹬到椅子上叫嚣起来。
　　‘我不赌。’女孩平静地让人有些气恼。
　　‘你，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这世界上绝对没有纯洁的男女关系！’
　　女孩并不在意，因为和那男生从小打打闹闹地到了现在，如果每次的争执都要去在意的话，那她的头发恐怕早就白了。”
　　我正待继续进行故事，孙女突然醒过闷来：“那个男生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生啊？”
　　这孩子果然是看少女漫画看多了。
　　“也许不是吧，大概那时，他只是好胜才这么说的吧。”
　　“这样啊……”孙女有些失望，低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我不给她开小差的机会：“不过不管他的起因为何，但是自那天起，他便开始追求那女孩了。”
　　孙女果然单纯，一下就被这句话吸引回了注意力。

　　“除了因为是邻居，保持了多年一起上下学的习惯外，男生在学校里也采取紧迫盯人的战术，班里的同学都能看出男孩如此对待女生的意图，可那女孩却当他是一只赶不走的苍蝇，既是挥之不去，那就当他是空气好了。”
　　“啊？那女生怎么这样？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浪漫。要是我碰上这么个男生，一定觉得幸福死了！”孙女果然和大多数人一样，会替那男孩喊冤啊。
　　“可是女孩是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啊，她大概是觉得那男生和自己形影不离，只是基于普通的友情吧。你和要好的朋友，不是也会整天泡在一起吗？”
　　“那，倒也是……”孙女果然还是嫩，我在其中暗自偷换了“追求到形影不离”和“要好到整日泡在一起”的概念，她就完全被唬住了。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着，男生报了女生要考大学的同一个专业，而且两人都被录取了，之后同样的追逐战拉锯到了大学时代，最后就如我一开始所说，延续到了女孩大学毕业后的工作岗位。”
　　“那女生是不是不喜欢他啊？”孙女再次道出了大众的想法。任谁都会这么想吧？男孩苦苦追求了十年，女孩却没有任何反应，一定是不喜欢吧。
　　“喜欢嘛……女孩那时候还不知道，但她至少不觉得讨厌，而且养成了一种习惯，仿佛那男生就像她的影子一样，突然消失的话，她大概会不适应吧，不过当时，女孩并没有那么去想，即使想了，也无法完全体验到失去的感受吧。
　　单位里有的人也觉得这女孩一定是不喜欢那男生，便向她建议：‘不喜欢他就直接拒绝啊！不然你们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会永远收不了场的。’
　　女孩这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一直在自己眼中的‘纯洁男女关系’，已经不知在何时变成了别人眼中‘暧昧不明的关系’了。
　　她恍然大悟，终于领会到那男孩十年前的那句：‘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这世界上绝对没有纯洁的男女关系！’
　　自己不表态的话，就永远不会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了。”
　　我停顿，转头看看孙女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果然这故事对她来说还太难理解，毕竟故事中那女孩明白过来的时候也已经26岁了。
　　不过没关系，女孩子早点儿懂得爱情并不是坏事，且待我将这故事讲完，留给她慢慢品味吧。
　　“于是，女孩第一次主动拨通了男孩的电话，将他约了出来。”
　　“咦？约会吗？”孙女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浪漫的字眼，“那女孩打算接受他了吗？”
　　我摇摇头：“不，女孩希望将这变成两人之间最后的会面，从此摆脱那人的纠缠。”
　　“怎么会这样……”孙女明显的失望，没想到她还真的是很投入地在听呢。

　　“‘今天我出来，是想表明一下我的态度。’女孩是挺爽朗的人，开门见山地就跟男孩这么说了。
　　那男孩当然是很惊讶了，不过也许是被街心公园安静的气氛所致，竟说不出话来。
　　‘我终于知道你这十年来乐此不疲追着我的原因了，因为只要我不表态，我们的关系就永远暧昧，永远不会是纯洁的友情，那场赌局就是你赢。所以今天我来告诉你，对于你这种所谓的追求，我拒绝。这样一来，如果还做朋友的话，那么我就赢了，不服输的话，断交也可以。’女孩相当有气魄地说出这些话，却觉得随着话语的道出，有什么东西慢慢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离了出来。
　　男孩现在是一位知名的电脑程序设计师，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所以只是当时一滞，马上就笑了起来：‘你以为是你赢了吗？你错了。’
　　女孩没想到男孩会这么说，一时无言以对。
　　‘你不拒绝我，是你输；你拒绝了我，还是我赢。因为我们经历过这一场表白，就已经不可能再拥有什么纯洁的友情了。’
　　‘喝！’女孩冷哼着，‘原来每一步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啊，不愧是天才程序设计师呢！’这是男孩在业界中的名号。
　　‘好，我认输。’女孩双手举过头顶，然后又缩回到风衣的兜里，‘那么最后，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追求我，是否只是为了当年的那场你私自定下的赌局？’
　　‘……’男孩开口，声音却慢了半拍才发出来，‘当，当然是啦！’
　　‘这么说，你并不是因为喜欢我喽？’女孩紧逼。
　　‘是啊，谁会喜欢上你啊！’男孩也不服输。
　　女孩脸上慢慢泛起微笑，心却在听到这句话的片刻塌陷了一角：‘那么说的话，你我这十年间的经历就仅仅是一场闹剧，并无爱情可言，折腾来折腾去也就只有友情而已，如此看来，最后的赢家还是我啊。’说罢，转身，带着一颗怎么都觉得有些发痛的心，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铃声突然响起，女孩自兜里掏出手机，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放到耳边：‘喂，您好。’
　　对方没有回应。
　　‘喂？’
　　拿下手机，放到眼前，认清通话中的对象，女孩一惊，没想到是他，却没有回头，而是再次将手机举到耳边：‘有事说话，不说我要挂了。’
　　‘拒绝我的理由。’
　　对方发问的方式很独特，女孩一时没了反应。
　　‘我不相信你是为了赢得那场赌注才拒绝我的，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对象？’
　　这次问得很明白，女孩悄悄地深吸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说有呢？’
　　女孩想听听男孩的回答，她很期待这次的答案，因为同样的问题，男孩曾给出过不同的答案。
　　中学的时候，女孩比较早熟，偶尔会提起自己欣赏外班的哪个男生，男孩会吃醋：‘他有什么好？优点有我的十分之一吗？’
　　‘是你不到人家的百分之一好不好。’女孩一向不给他好脸色看。
　　大学的时候，男孩成熟了一点儿，听别人说女孩似乎对某某某有意思的时候，他会旁敲侧击地跟女孩说些那某某某的坏话，然后扔出一句：‘被甩了，可别来找我哭诉啊。’
　　‘我记得小时候被人欺负，哭的那个通常是你吧。’女孩总是能抓住男孩的把柄。
　　工作后，男孩主动来找女孩：‘这社会上人心险恶，你要小心别被坏人骗了啊，特别是那些油腔滑调的男人，你知道那里面有几个不是贪财好色之徒，又有几个对你是真心？’
　　‘是，谢谢提醒。’女孩说着，就会向后倒退几步，和男孩拉开到安全距离。”
　　“嘿嘿！”孙女听着，突然笑了起来，“奶奶你讲得好有意思啊！跟读小说似的。”
　　我笑得有点儿干，大概是年轻时候尝试过写作的原故，后来我连说话都养成了一套小说的模式。
　　“那那，最后那男孩怎么回答的啊？”孙女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询问我。
　　“那男孩说：‘我会为你们祈祷幸福。’
　　女孩听了，心坎和眼眶都是一热。她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又说：‘那么，如果我说没有呢？我只是为了赢得那场赌注才拒绝掉你的呢？’
　　男孩片刻的沉默后，才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场赌注，我认输，但我想更正自己刚才的一句话，为了赌注去追求你的说法，是骗你的，我追求你，是因为，我爱你。虽然不知道是从一开始，还是从中途，但现在的我可以肯定，我是爱你的。’
　　他说得很慢，女孩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在听到中间某三个字的时候差点儿昏倒，不是被吓昏，而是要幸福得昏过去了。
　　原来对方的这句话，自己已经等了很久，虽然不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期待的，也许是今天，也许是十年前，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等到了。
　　男孩说完这句话后，就静静地等着，不管女孩如何回答，他都打算接受，即使是再被拒绝一次。
　　‘还记得你当初的那句话吗？’女孩不答反问。
　　男孩一愣，有些摸不找头脑，女性似乎会比较在意一些细小的地方，而身为男性的自己，很有可以已经忽略掉了什么。
　　‘你说，你会证明给我看，这世上绝对没有纯洁的男女关系。你让我等着，我，等着呢……’”
　　故事讲到这里，我认为已经可以收尾了，便停下来。
　　安静了半晌，小孙女突然咋呼起来：“奶奶，你怎么了？怎么不讲了？”
　　“讲完了。”我笑道。
　　留下点儿想象的空间不好吗？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会以大团圆结局收场的，所以何必都要听到最终的结局呢？
　　“那后来呢？”小孙女不依不饶的，“他们有没有幸福地在一起啊？”
　　看她一脸期待的表情，我实不忍心再折磨她，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就同你想象的一样。”
　　“是嘛，那太好了！”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对感情果然还是比较理想化啊。她却不知，即使踏上了爱情之路，又岂会一路平坦，这其间的酸楚与苦涩，大概也只有真正恋爱过的人才能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