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堂妖言录》杨心颖

2、食尸鬼之宴

　　当天晚上我要带母亲去宾馆住，母亲不允，“我都住了这好几天了，有事也不在今天，别浪费钱了，明天你出去找房子，早点搬出去就行了，啊”
　　很荒谬，我在思考我该怎样在我的家里入睡？
　　当天确实没发生什么，只是我做了一晚上的梦，梦中，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爸爸，还有和邻居家的小孩满街跑，被邻居叔叔一把抱起来，举得老高，遇上楼里的婶婶，“小迪快过来，给婶婶帮把手”，把买回来的菜给我提，“小迪力气大，晚上上婶婶家里吃好吃的啊”路上遇到了楼里的爷爷奶奶，被调笑：“霍，好家伙，像个人儿似的，会提东西了”，梦里的景物慢慢模糊，我知道那不是梦，那是我的记忆.
　　第二天阳光很好，明媚动人。
　　“昨天你回来，我心里定了，睡了一个好觉”母亲已经起来了，帮我做好了饭，嫩黄的煎鸡蛋还有牛奶，母亲还额外做了一个牛肉三明治，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我很快找到了工作，薪水不高但待遇很好，也许是潜意识里害怕那个恐怖的楼，我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来，这天，天阴气沉沉的，没有月光，超乎寻常的黑暗，我走到单元楼前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想要母亲下来接我的冲动。
　　“等等呀等等”
　　细嫩的童音阻止我走进去，我这才发现，那边的小花园里有一群小孩在玩，一个小孩跑出来走到我面前。
　　“你怎么敢往这里边走呢？”他瞪着大眼睛看着我：“这里面有怪物”
　　“我家住在这里面啊”
　　他听了往后撤了一步，“你是。。。。。。”
　　“我不是怪物”我连忙解释，“我住在顶楼，还在找房子，找到房子了，我就搬出去”
　　“怪物就在顶楼！”他尖叫。头也不回往人群里跑。
　　怪物就在顶楼，怪物就在顶楼，怪物就在顶楼，我晕乎乎的上楼。
　　我家对面的房门，灰绿色的铁门，曾经我童年最喜欢的地方。
　　那里住着李叔和李婶，两个多和蔼美丽的人，李叔是典型的知识分子，研究历史的，每日在家里写稿，李婶是芭蕾舞老师，身段练至极佳，他们没有孩子，所以特别喜欢我们这群调皮鬼，每次去他们家里玩，他们高兴的不知怎么办好，拿出很多零食饮料出来给我们吃，为了我们能多呆一会，他们还买了很多玩具，每次我去的时候，李婶都把我抱在腿上“婶婶给你梳个好看的辫子”，待我们走了，还能看到李婶在门口念叨：“常来啊常来”
　　李婶厨艺绝佳，但是因为常年保持身材，得上了胃病，每一顿只能吃一小口，每次做了好吃的，都不忘了给我送一份去。
　　而现在，那扇门死气沉沉的，在昏暗的灯光下，诡异的发亮。
　　这时候，我清晰的听见一个声音，是什么东西爬行的声音，哗，哗，哗，然后什么东西撞上了那扇门。
　　“碰！”
　　怪物就在顶楼
　　怪物就在顶楼
　　怪物就在顶楼
　　我吓得魂不附体，急急惶惶的用钥匙打开门，一头撞进屋里。
　　柔和明亮的光线下，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喧喧嚷嚷的声音，母亲从沙发上转过身：“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抹去一头汗。
　　母亲深深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来，吃饭吧”
　　母亲做了粉蒸排骨，宫保鸡丁，酱牛肉，都是父亲以前爱吃的。
　　“好吃吗？”母亲依然略有紧张的问
　　排骨用精小排，肉酥软喷香，盐津入骨，连骨头都带着香气，谁能想到这是一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的厨艺呢？
　　“好吃”
　　母亲笑了：“好吃就多吃点，房子找到怎么样了？”
　　“今天午休的时候去看了两家，都不怎么合适”
　　“噢”
　　我看出母亲有点失望了。
　　当夜，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站在我家门口找钥匙，李叔李婶他们家的门无声无息的开了，李婶看着我，笑了：“小迪怎么这么久没到家里玩啊？”
　　我没有回答，她就笑笑，向我走来，她身后，是白色的，软绵绵的，巨大蜈蚣一样的身体。
　　“来啊，婶婶做好吃的给你吃啊”
　　“啊！”
　　我从梦境中惊醒，满头汗水，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冷冷的洒在我脸上，还好是梦，还好，我坐了一会，慢慢又想入睡，一片静寂中，突然听到“哒，哒，哒”的声音。
　　是从窗户传来的。。。。。等等，今天是阴天，没有月光，那刚刚照在我脸上的的。
　　室内一片黑暗。
　　哒，哒，哒
　　我不由自主的向窗户看去，窗帘遮住了所有东西，窗帘上没有任何阴影，我装作安心的躺下了，就在那一刻，我躺下过程中一个特别的角度！我看到了窗帘缝隙中那双眼睛，没有瞳仁的白色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是幻觉吗，是幻觉吗，是幻觉吗，我僵硬的躺在床上，不敢动。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窗帘还是刚刚那样素净妥帖，没有阴影，仿佛那背后是一片清风明月。
　　没有任何声音了。
　　我却再难入睡了，我僵硬着脖子，压抑着狂乱的心跳等待着黎明。
　　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听见压得很低的笑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却是古怪的持续，没有停歇。
　　然后是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吧嗒吧嗒。
　　在隔壁，在楼下，在楼顶，也许。。。在客厅，在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
　　吧嗒，吧嗒，吧嗒
　　我抓紧了被子，动也不敢动，冷汗已经慢慢湿了衣服。
　　是每天晚上都会有的动静，还是。。。。它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朦朦胧胧的睡着，被阳光刺醒，我瞬间坐起来。
　　“小迪，起床了”母亲在门口敲门。
　　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梦吗？
　　我请了几天假，奔波在房产中心，家里的房子因为数次恐怖事件卖不出去，母亲给的积蓄，又不够买一套房子，折腾了一天，总算有一套还算不错的房子，首付和母亲的积蓄差不太多，而月供我又刚好能承受，我当即定下来，周末就搬过去。
　　一想到马上就能脱离那套房子，我就觉得开心地不得了，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进单元楼里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身上莫名的一寒，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那时正是夕阳残血，我抬头，看到单元楼的楼顶上，停了一排乌鸦，冷冷的斜视着我。
　　是那群乌鸦！他们还没有飞走！
　　乌鸦是觅死气和腐朽之气到来的鸟儿，他们刚刚好预知了这里的几场死亡的事件。
　　他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们还在等待着谁的死亡？
　　我快步走上楼，“哇，哇，哇”他们沙哑而古怪的叫声在我身后响起，那根本不是鸟叫声。。。而像一群人，在笑。
　　“站住！”
　　上到四楼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我，我一回头，还是昨天那个孩子。
　　“这里有怪物”他说：“你没看到那些乌鸦吗，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马上就搬走了”
　　“你马上就会被怪物吃掉了”
　　我突然觉得古怪，却又不知道古怪在哪里。
　　“别人都以为怪物是从楼底下爬上来的，只有我知道，它是从顶楼爬下来的，沿着水道管”他继续说：“所以，我看到了它，它也看到我了，然后它朝我笑了”
　　我向后退了一步，为什么，这孩子会在这栋死寂无人的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