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盈盈处》月华如水

13、第十三章 病情

　　走进昭阳宫，太后正在与一位宫妃模样的女子交谈。那个女子，看上去三十左右，瓜子脸，眉如远山，眼若晨星，鼻梁挺直，樱桃小口，一袭湖蓝色氤龠缎制的袍子，上着粉红色的珠绣披肩，头上是一个朝天髻，圈着黄金环，正面插着一朵宫制牡丹，戴着八宝凤凰簪，举止落落大方。见我进来，那女子眨了眨眼睛，已是从上到下，将我扫了几遍，眼光似在我腰间的丝绦上转了数个来回。
　　看着她与太后谈话时神情举止，我知道碰上宫里的权势人物了，不敢多惹是非，远远站住了，等带路的小黄门上前通报。那太监看见这位丽人，也是站在墙沿，不敢上前。
　　倒是太后自个儿看见我，招手让我过去，到了跟前，指着我对那位丽人说：“这就是靖边候的长孙女顾静明。”回身招呼我：“惜儿，快来见过周皇后。”不敢怠慢，我上前依矩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略抬了抬手， “免了。”上前亲热地握着我的手，端详了一会儿，回身对太后笑道：“早听说靖边候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孙女儿，今日一见，真正才知还有这么粉雕玉琢的妙人儿。”她抬手从项上取下一串珍珠项链，长约六十几公分，珠子直径在一公分半上下，浑圆莹白，放进我的手里，“本宫来得匆忙，没想到会碰到靖边候的掌珠，没带什么好东西，这珠子是前些年南边进贡的，送给你了。”我跪下谢恩，她双手扶起，“快起来，快起来！”
　　我朝着太后跪下，说：“方才臣女听传讯的公公说臣女的祖母身体不适，不知现下如何，臣女想过去看看，还望娘娘恩准。”想想祖母平日里对我的爱护，不用做作，眼泪已是‘啪啪’地落在面前。
　　听得太后柔声道：“惜儿，快起来，你祖母只是略感风寒，已用过药了，再静养几日就没事了，不用担心，哀家叫人带你过去吧。”叫了一声“小安子，你带小姐过去吧。”我站起身来，周皇后却还在原位，拿着帕子替我拭去脸上的泪痕，轻道：“好孩子，顾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随着小安子前行，看见祖母歪在一张贵妃塌上，双目紧闭，神色委顿，两个宫女在旁边伺候。
　　我绕过小安子，抢步上前，蹲在塌前细看祖母神情，若不是有明显呼吸，我几乎以为已有不测了。祖母毕竟也是一位候夫人，在家中是多少人奉承巴结的对象，真不知那块砚台什么来历，竟让两位贵妇人如此失态，大伯父这件事情怕是办得很是不妥。
　　无法就此看出端倪，我转向那两个宫女：“两位姐姐，我祖母不知这是……”
　　一位宫女过来应道：“御医已来看过，说是夫人受了些许风寒，开了几贴药，说是回去静养几日就没事了。娘娘已经叫人去把车套好，赶到昭阳宫前来，这会儿也该到了。”

　　祖母是包着锦被，由几个太监送上马车的。
　　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守着祖母，心里挺不是滋味。婚姻大事，说来和我自己关系最是密切，只是在眼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说话的地方，攀上个前途远大的皇子，侯府怕不欢天喜地地把我打包送过去。这时是越来越觉得外祖父的开明了，可是，我毕竟姓顾！
　　祖母轻咳了两声，我靠过去，拿了布巾擦去她额上的汗珠，整整被子，通通气，都快是夏天，包得太紧，发汗哪？祖母应该已经醒了，睫毛微颤，却不睁开，我自个儿心绪不宁，她要真醒了，我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下这种情况，算是各得其所吧。
　　我握着祖母的手，一阵一阵，由她手上传来阵阵热流，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应该是出了汗，把热量带走了，温度比我手掌的温度还要低些。在车上东翻西找，摸出一把折扇，打开一半，在她头边轻摇，摇啊摇，一直摇到侯府……
　　本想跟着一直进去看看祖母，却被祖父叫住，让我先去吃晚饭，说是还要叫御医来看看，要不他不放心，而我到底是侯府小姐，不宜抛头露面，不如先吃了饭，回头再来。
　　这段话合情合理，又是长辈说的，我只有连声说‘是’。看着祖父进了正房，紧接着，一众仆妇都被赶了出来，祖母的贴身丫鬟小竹守着房门，我摇摇头，径自去静安院找明浩和翩儿。
　　我让翩儿先回侍郎府传个讯，就说祖母病了，我得留在侯府侍侯两天，如果一天后还没回去，翩儿再来陪我，要不，只要明浩在这儿就行了。我犹豫了好一会儿，在翩儿要出门时把她叫住：“翩儿，你瞅个空跟姥爷说一声，就说这次进宫后有一点事，惜儿想回去以后请教一下他老人家。”
　　明浩一怔，走过来在我面前半蹲，看着我的额头，伸手抚了两下。我叫起来：“差点忘了，今天的事还真多。”拈起腰上的丝绦，打开盒子，取出一枚药丸吞下，翩儿递了杯水过来，我就着她的手喝了，一不小心，呛住了，捣着胸大咳起来，翩儿替我拍拍背，蹙着眉头说：“一杯水也喝得这么急，看来今儿在宫里是怪忙的。”又挺担心的，“惜儿，这次没有出什么事吧？”
　　我笑着推推她：“翩儿姐姐，你快走吧，还嫌自己操的心不过么？回去以后别忘了告诉我姥爷。”
　　她看着我，嗔道：“你这孩子，多少事情都闷在心里，怕不闷出毛病来。”我大笑，推她走，“翩儿姐姐，走了，快回去，别在这儿咒我。”她笑道：“是我急了，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闭着眼睛念了三遍，才肯离开。
　　看着房门关上，我也敛起笑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见明浩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一脸深思。许是注意到我的目光，明浩很快转过身来，看着我，微叹一口气：“惜儿，你小小年纪，怎载得动这许多愁？”我一怔，没有想到少言寡语的他居然说出一句如此有文采的话来，他却恍若不觉，径自说道：“有些事情，放得下放不下都是那么回事，只是，不妨让自个儿开心一点。”临了，还摸摸我的脑袋。
　　心中一动，我上前拉拉明浩的衣袖，甜甜地说：“明浩，我今晚得在这儿过夜了，可是没有带睡衣过来，又没有身材相仿的姐妹，就麻烦明浩跑一趟，帮我拿一下好不？”顺便摇摇他的手，当是撒娇了。
　　明浩笑着刮刮我的鼻子，走了。这下，换作是我在对着门口发呆，直到静安院的一个粗使丫头过来拍门，叫我去吃晚饭。
　　吃饭时，祖父、祖母一直没有现身，一家子好似没有祖母生病的问题，人人都很快乐、欢愉。几个年幼的堂弟、堂妹把食物当作兵器，互相抛掷，几个人都是一头一脸，周围闲杂人等纷纷走避（我很想把这当‘躲避球’一类的健身运动，看看近期练习武功有没有什么长进，但是怕被当成‘异类’，只好算了），有几砣甚至扔到了两位伯父的脚下，看来严肃的祖父不在场真是举家欢庆。
　　说起来，东西是小，只是，到底是候府的小主子，如此行为，会不会太失体面了。
　　二伯父维歆正在与大伯父热闹地谈着什么国政要事，两位伯父对身外事看来已是无暇顾及；二伯母柳舞晨嘴角略往上勾，招呼着身边的爱女静妍，一副慈母模样，只是偶尔朝向大伯母程紫依的笑颜，不太像是只为打个招呼；程紫依看看两位伯父，招手叫过春欣，低声说了几句，春欣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几位丫头进来，伺候各自的小主子吃饭，几位小家伙看来犹有不甘，而几位丫头应是已得严命，威胁利诱十八般武器一齐上阵，安抚了几个，又哄了几个出去吃饭，立即有人上来收拾厅里的垃圾，一场大战没有结局已是不见硝烟。

　　吃完饭，心里掂着祖母得病情，我独自朝正房走去。门前没有人，连使唤的丫头、小厮都没有见着，不敢扰了祖母歇息，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祖母房里的大丫鬟竹枝正在厅里，由食盒往外拿饭菜，看见我，笑着轻道：“小姐吃好了？”
　　我点点头，走过去问：“奶奶怎么样了？”
　　“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是近期天气变得厉害，老夫人得了风寒，开了几贴药，已经叫小竹去煎药了。然后又说是要禁口，这不，刚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东西来。”
　　“奶奶现在醒了吗？”
　　“刚醒一会儿，还乏着呢。”
　　我拿起一个小碗，由饭钵里舀了大半碗白米粥出来，再挑几样酱菜，端在手里，“那我进去了。”
　　竹枝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我的好小姐，你要还想用点就尽管吃吧，老夫人那儿有我们哪，哪就用得着你来。”
　　我轻笑，早已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了，怎么意识是还是亲历亲为的现代白领呢，难道，我就是被自己的潜意识害惨了？任由竹枝拿走手上的碗碟，“那我进去看看奶奶，一路上都没见她醒来，我正担心着呢。”
　　“可不，方才老夫人一醒来就在想着小姐呢，要不是告诉她正在前厅里和大家伙儿一道吃晚饭，怕不亲自找去。”
　　我笑，这些话，听多了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只是，反正听着舒服，又何必去探个究竟呢。
　　走到床前，看见祖母已经换过衣服，脸色虽不及平素里白里透红的模样，但昭阳宫里那个神情委顿的老妇人已是不复存在了。
　　祖母睁开眼睛看看我，很勉强地举起手来，指着我衣服上的某一处，“什么东西？”
　　我低头看了看,笑道：“没什么，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粘上的吧。”拂了拂，笑起来，“我怎么就这么一直走过来，看见的人怕是不少。”朝向祖母，“要是有人说出去了，靖边候府里的大小姐就这德行，以后会不会有很多人上门来专程为看看我？”
　　祖母眼中浮出一丝笑意：“你这孩子，倒是不枉我平日里疼你。”
　　我眨眨眼睛，装出一副小可怜样子：“奶奶，惜儿今晚住您这儿好不？”
　　“怎么了？你不回侍郎府去？”
　　“已经让翩儿回去告诉外公了，今儿不回去，待会儿应该有人给我送过夜的东西来。”眨眨眼睛，再来一轮，“奶奶你不会不要我住吧？”
　　祖母笑出来：“你这孩子……”拍拍我的手，“谁在外面？”
　　“是竹枝姐姐。”
　　“你叫她进来。”我大叫：“竹枝姐姐，竹枝姐姐。”
　　竹枝跑进来，脸色稍白，看见我们两都看着她，叫起来：“小祖宗，小点声，你不知道我都吓得……”自己搓着心口。
　　祖母笑着说：“竹枝，你去把旁边房间整一下，晚上惜儿就住那儿了。”
　　我加了一句：：“顺便和门上说一下，一会要是有人送我的东西来，让他送到这儿来，不要送到静安院了。”
　　竹枝答应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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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anna、佳烨和卡卡，自己写文以后才知道，读者的支持真是莫大的鼓舞，谢谢！*^_^*.
　　做一个民调*^_^*，要不要让女主快点长大？还是先铺垫好一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