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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迷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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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数九寒冬,慈安宫里面的炭火却把整个宫殿烧得暖洋洋的,连宫里的狸奴都懒散了骨架,舒展在主人的怀里。郑皇后的手有意无意的抚弄着雪白狸奴的颈背,半晌不语。底下坐着的人不知道上面是个什么心意,一边揣摩,也是不语。
炭盆里面噼里啪啦响过几声,一下子打破了这种寂静的不安。郑皇后突然笑起来,道:“这件事情,韩选怎么说?”
下面的人冷不防有此一问,想了半天,道:“韩大人好像没说话。”
郑皇后又笑:“他倒会撇清,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管教奴才的事情,大概还用不着众位如此大动干戈吧。’就把这件事情压下了。只是最近朝廷上的几件大事,都叫二皇子随行学着,却没有叫太子。我看皇上心里也有些松动。”
郑皇后皱皱眉头:“这些事情,明摆着就是仁儿搞的。皇上也真糊涂了,居然也开始动摇。社稷大事,岂能朝令夕改?”
下面的人叹道:“太子也未免太不成器,怨不得皇上不满。其实皇上正是不愿意朝令夕改,所以才压了下来。当年皇上犹豫不定的时候,曾经询问老臣,我曾说‘自古守成之君未必要过于聪敏,大皇子仁心慈爱,且不贪功,未必不是黎民之福。’如今这些事情,怕是动了太子‘仁心慈爱’这个根基吧。”
“不管是不是根基,薛大人你是知道的,难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皇后凄然一笑,又有些鄙夷,“果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终究上不得台面。”
“你当年也做的太过。”礼部尚书薛富摇摇头,“这才真是自做茧呢。”
“当年我也没悔过!”郑皇后腾的一下站起,她膝上的狸奴吃了一惊,早蹿下来,躲到一边。
薛富一边打量一边暗想,无怪郑家有“血手”郑云,还真是像,若是皇后是带兵打仗的男儿,怕是要比郑云还要狠辣三分吧。苦笑一下道:“且不提当年。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又能怎么办?”皇后向前走了几步,“这次仁儿这么干,怕是十有八九为了韩家那个丫头。我想不如劝劝皇上,改给仁儿得了。”
“不妥啊,”薛富摇摇头,“就算是没有韩小姐,你就能确准二皇子没有登位之心么?我看不见的吧?二皇子如同山中猛虎,太子如同这暖屋内的狸奴,就算此时平安,终究有一天还是要闹起来的。”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除了我,此下只怕韩选将是太子唯一的助力了,若是太子登位,他就是国丈,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想韩选不会不比你我清楚。小儿女的事情终究是小事。这一边,怎么也不能放手的。”
皇后揣摩了半天这几句话,道:“说的也是,只是我怕仁儿终究不甘心啊。”
薛富突然一笑:“难道你自己又甘心了?”
听了这句话,皇后的眼神里面闪过一丝阴毒,忽然笑道,“君子之仇,十年未久。我着急什么?”
薛富看到皇后的神色,叹道:“你还是堪不透啊,其实做个太平王爷,对二皇子也未必就不好了。只怕二皇子比你更堪不透啊。”
皇后伸手摸了摸颈上挂的一块圆润的玉珏,轻轻咬了咬牙,听不进薛富的话,心里想:陆雪你这个贱婢,终有一天我要你儿子连本带利的全都给我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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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仁颇为得意,太子纵容家人行凶,迫死人命三条。这件事情虽然被如意压了下去,却又被郑云召了一些小言官陆续上书,加之各部大臣附议,使得太子今天颇下不来台。虽然父皇对于换太子的说法置若罔闻,心中却也有些动摇。看看这些事情交给他做,就知道了。
他心中欢喜,忍不住要去看看玉瑶,谁知道到了慈安宫,竟然被几个太监拦住,说是皇后有令,要避嫌疑,说什么也不许他见。他怒气冲冲的跑到慈安宫的寝殿,当值的宫女又说皇后睡下了,特意叮嘱过,如果二皇子过来,就拦住,别扰了睡眠。
肃仁这一肚子欢喜顿时化作一肚子火气,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他闷头在慈安宫乱转了半晌,只得往紫鸾阁去找文滔。打听的玉瑶一切都好,又被央求着带文滔出宫去玩耍。两人简装便服离了皇宫,往京城最热闹的四眼桥巷去。
四眼桥巷并不宽敞,因一条河与巷子横交而过,在河上立着一座四眼拱桥,所以因此得名。这里街道虽然不宽,可是却是相当繁华的所在,街两边鳞次栉比的铺子一家赛一家的新奇,各种天南地北的杂货小吃,甚至是国外的一些奇异玩意儿,在这里也能买得到。文滔常跟着肃仁过来玩儿,这里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当下打发肃仁帮她买这样那样的东西带回去,肃仁带着吉祥过去看摊子,留下文滔和丫环素娥在闲逛。
正在这时,一匹马飞快的从巷子的一头疾驰过来,一路上面撞倒了不少的小摊贩。行人纷纷避让,只有文滔一个措手不及,竟然愣在当场,眼见要被马蹄踏下。肃仁看到的时候,人在数十丈之外,只有心里着急,救援不得。文滔心下一片茫然之际,突然被一只大手用力一拉,拉到一边躲过马头,心下仆息不定。回头看马因为这一挡一拉,一下子受了惊,前蹄高高跃起,竟把背上的人掀下马来。
马背上的人摔了个嘴啃泥,刚才路边的行人见他张扬跋扈,纷纷叫好。文滔觉得好笑,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刚才的恩人怀中,脸不禁一红,忙挣出站到刚刚赶过来的肃仁身后。又忍不住去打量刚才救自己的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若冠玉,一身淡蓝色的衫子浆洗的十分干净,整个人看上去英俊挺拔。他身后还站了一个人,虽然也是相貌堂堂,可是一张脸上还隐约有伤痕和沧桑,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是借来的,有些不太合身。
马背上面摔下来的人恼羞成怒,他爬起来找着正主儿,口里骂骂咧咧。见是文滔他们和另外两个青年,虽然人多,却是读书人的样子,还有两个女子,软弱可欺,竟然一甩鞭子,就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