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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好天良夜多风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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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卿云。一双丹凤眼飞入鬓角,薄薄的两叶唇,鼻梁细直,面皮也是薄薄的,皮肤极其白皙,近似透明,不是白里透红,反倒像是薄脆的青瓷色。近下巴的地方,一个薄薄的痣,仿若胭脂红。
一阵静下来。那台上已经立着一名女子,一袭白色的长薄纱,腰上一根金色镂空腰带,简单与奢华的极致。随着人们的呼吸那袭白纱竟有了些许波动,下头的那些放大的瞳孔蠢蠢欲动的想看清那衣服底下的身体,可是曲线更明显了,而肌肤却和白纱融成了一体一样,近山却看到了白玉一样流动的水。
苏卿云看着楼下堂子里屏息凝气的人群,叹了口气,窗外的月明亮至极,千里素光清寒。这般日子真不知道还能过多久?早知道这般,当初就不该收了逸云。她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慢慢抽出发间金钗,唇边溢出一丝笑,向下一看,长夜天空,百濯香楼的灯光已经全都熄灭,就剩下舞台上那一抹清月白。
逸云脚步夷由,仿佛醉酒,左手持荷,右手举杯,歌《洞仙歌词》:
百年光阴如梦蝶,好天良夜多风月。
凤凰台上慕云遮,一生相思切。
惜伊情性好,不解嗔人,长带桃花笑时脸。
向尊前酒底见了须归,似恁地能几回细看。
而这香脂艳粉,烟花全都熄灭,黑暗之中只剩下逸云美丽至极的脸,肤如冷玉,眼如清秋水,惟有声音缕缕,似恁地能几回细看。断断续续,缠绵不能消散,如花香飘于夜空。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佳人难再得呀!苏卿云轻吟道。杯中的酒便一饮而尽。烟涵又上前来给她酌满酒杯。
掌声如雷动,苏卿云看着眼前的姑娘,细腰半折着跪在地上,一袭白衣,青丝飘散。她抽出头上的金簪,“抬起头来”。金簪便抵在了女子的下巴上。
“金色雪肤玉容,卿本佳人,怎么沦落至此?”苏卿云收回簪慢悠悠道,“我们百濯香楼庙小,怕是容不下姑娘这尊玉观音。”
女子不动声色,声音淡淡的,一丝凄怆,一点委屈,脸孔半仰着,我见犹怜,“我被人欺负,还请姑娘收留,妾为仆做婢也要报答姑娘的大恩。”卿云扶额,想,这借口也太滥用了吧。你这姿色还能做女婢?不过要是有这么一绝色女仆,倒是威风的很。卿云放下扶额的手摸了摸下巴。“好吧。你就暂时跟在我身边好了。”说完,便叫烟涵拿来卖身契,“你是楚逸云?”卿云淡淡说道。名字都不带改一下。
“姑娘你压完手印,可别后悔。苏某这里不卖后悔药的。”逸云一脸清绝,不动声色,便在那一纸黑白之下,却不见红泥。
碧衣烟涵道,“姑娘按血印吧。”
卿云语气清淡,“姑娘有一张我喜欢的脸。身子细软,也和我的心意。”嘴角一丝笑意,“姑娘要是后悔,你可要记住,入了百濯香楼,便终身是百濯香楼的人。也就是说,是我苏某的人。”
逸云的脸上白雪染下一抹可疑的红。心里犹疑不定,眼睛低垂,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悠悠叹了口气,“逸云孤身一人,得卿照顾终生,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呢”。说完便咬上食指,血色殷红便按在那一纸黑白右下角。
抬头看着苏卿云,苏卿云这会儿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金簪,刚刚的浮浪戏言仿佛没有发生过,苏卿云起身,吩咐道,“拂月领她下去收拾了来见我。”
一个青衣女子含笑而出,逸云便随之下去,不表。
闭了闭眼,苏卿云收回思绪,轻声道,“烟涵,查清楚了吗?”
身后薄影静静,答道:“主人,来到百濯香楼之前,楚姑娘是从楚王府出发的,也不知道是楚府的什么人,追兵有三拨。但是没有楚府的侍卫,但是有楚帝亲属黑甲十名。另外的,一路是江左檀家,另一对不是很清楚。”
苏卿云听了,沉吟道,“嗯。楚王府和江左檀家吗?”眼睛流转便望向下面华台,光影犹存。她想起刚刚逸云正转身向后台走去,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朝她这边一眼,眼中尽是浮华声色,似乎刚刚的缠绵歌声在眼中流连着。卿云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道,“烟涵,你说叫她来侍寝如何?”
烟涵睁大眼睛:“主人?”
卿云深深的叹了口气,委屈似地说,“苏某都好久不近女色了。莫非烟涵卿卿想自己来?”
烟涵抬头看着自家主人,一双桃花眼像是胭脂浸水,心里咯噔一下,便要淹没了自己,连忙往后退,“烟涵这就去办。”
“先叫她过来吧。”
一溜烟的往帘外跑。
“主人真要叫逸云今日侍寝?”旁边侍立的拂月笑道,“这可是逸云姑娘第一次登台,待会儿那些出价的怎么办?”
苏卿云道,“这倒是。哎,我自己的东西还得出钱买。”
说到这,下面的人已经开始漫天叫开来了。而烟涵也在帘外报道:“主人,逸云姑娘来了。”
苏卿云眼睛撇过外头一抹绰约月色,依旧是一袭白衣,颔首道:“进来吧。”
楚逸云缓缓而至,趋前为礼。站在了苏卿云面前。脸上泛着可疑的红色。
她迟疑着,慢慢说:“烟涵说,主人今晚让我侍寝?”
苏卿云像是没听到,拨弄着手中的金簪,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楚逸云脸腾的全红了,耳根红透。却感觉耳边一阵似笑非笑的声音,“卿卿面孔艳如桃花,身子香也如蜜呀。”只觉得眼一眨间,苏卿云便揽过她的身子,脸凑上自己的左脸颊,自己的耳垂在她口中被轻轻厮磨。逸云只觉耳垂濡湿,两手摁着衣角,手心是汗,全身泛软。
这时,外面已经喧哗如潮涌,嚷嚷之声,不绝于耳。
苏卿云收回身子,揽着逸云,道,“烟涵,去跟红英姐说一声。”
烟涵应了一声,后退了。
那华彩台上正站着一半老徐娘,绰约妖娆,嫣然媚笑:“俗话说,姐儿爱俏,鸨儿爱钞。姑娘刚刚各位也都瞧了,老规矩了。”说着,手一挥,一垂髫童子端着一个水晶盘。
红英听着台下的报价,嘴角的笑越来越深。烟涵附耳说着主人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果不其然,红英声音立马一沉,道,“既然主人要收她,那干嘛还要让她上台亮相?这不叫我左右为难,上下不是人吗?”
烟涵轻笑道:“主人说,自己掏钱哦!”
红英一听,眼睛立马一亮,又慢慢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烟涵呀,那你待会儿趋前把价喊亮些,才不辜负主人对逸云这一番情义呀!”
烟涵啐了一口,便要说话,这时外面掀帘而入一人。她抬头一看,是风眠。
“楚王来了。”
红英和烟涵对视了一眼,看到各自眼中的惊讶之色。
风眠据几而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还有江南檀家的公子。”
“江南檀家的公子?檀道鸾?他怎么会来到此地?”红英起身往外走,一边说道,“烟涵风眠你俩先行去主人那里禀告。我去前台看看看。回头再说。”身子一闪,便不见了影。
烟涵倾身夺过风眠手中的酒杯,说,“还喝酒呢,先回过公子。”拉着她的手便往卿云处行。
风眠抬眼看着这拉自己手的俏姑娘,那口气叹在身后的酒杯里。
经过偏堂,正看见红英,刚想问她怎么在这里,没去办个什么事情。刚一停脚,却听到几句。
“家里那个我看一双柳眉,也不错,唇上翘,是个娇俏模样啊。咋不动心?”
“不是不动心,是动不了身。新婚晚上,俺揭了盖头,瞧了那花模样,可是下面是个开不了啊,那也猴急啊,下面却怎么也进不了啊。你说吧,上头也不能天天玩啊。”
烟涵听了,一愣,薄脸便一寒。
“人家姑娘,天天养在深闺的,你也玩这院里的事,真是也没良心啊。”却是红英的骂声。
风眠拉她手便往前走。心里默默想,烟涵呆这里这么久,却还是没变样。
推门进去,正看到苏卿云搂着逸云。两两安然无语。室内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苏卿云手指做梳子弄着逸云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而那被搂着的人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忽略进来的人。
风眠将外头的形势轻声说了一遍,便垂手在右边立着,等候苏卿云的吩咐。
苏卿云不言,久之,始曰:“这会儿,戏也到了最后了。我们走吧,出去看看。逸云,你也来吧。”
说完便一步当前出门去。楚逸云看着前面的人白衣,青丝高挽,背影清修如云中白鹤,仿若随时可以乘风归去,自是风尘外物,不会有一丝色欲,刚刚眼中绵绵情意与自己细语厮磨的人是同一人吗?逸云想有些事情会出乎自己的意外,但是自己的人已经在这里了。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楚逸云紧紧的跟了上去。苏卿云步伐不紧不慢,潇洒异常,好比风中的云,水中的月,妙在姿态自如。见她跟上,便随手拉过她的手指。
到的堂上的雅座,苏卿云缓缓坐下,搂过楚逸云,右手细细描摹着怀里女子的眉眼,手一顿,两眼含笑了一会儿,微哂道:“烟涵,你叫福己下去替我喊价吧。”
楚逸云的脸霎时变作了眼角眉梢化作春水,盈盈做了个万福,凝眸含睇,若不胜情,道:“谢谢主人!”
苏卿云含笑道:“舍不得卿卿呀!”
楚逸云道:“妾身不敢多想。”
苏卿云叹道:“不错,你是不应该多想。”
楚逸云便不再说话。苏卿云也就抽下头上的金钗一下没一下的比划着。
外面正是银烛摇红,金樽泛绿。大堂里的数十张桌子上,一片金灿灿的全是金子。猜拳喝花酒的,不计其数。
为何金钱摆在桌子上呢?这是百濯香楼的惯例,红英听苏卿云的建议,赏银的,便叫姑娘随手放在桌子上,所以百濯香楼的桌子都是特别定制的,而钱两的书目,旁边自有丫头记下。来寻欢的大爷出手也一个比一个大方,有什么办法呢,大家都似笑非笑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