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幽记（仙侠）》灯盏糕

40、第四十章 剑之百味

　　第四十章剑之百味

　　同一时刻，七杀袖云斗长生庭内，修展墨正在进行“剑之百味”的试炼。“剑之百味”百年一个时段，共有“遣力”“驭法”“缓疾”“意境”“合道”五类，前三者代表的是技，刚柔、招式、快慢，后两者则近乎于道。剑修只要推衍出属于自己的“道”，到了极致甚至无需道灵，便可化道。但以剑意合剑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百里奚归曾说，“修剑如吊汤，无味使其入，有味使其出。未得己之剑，借剑于天地，采天地之味入剑中；得己之剑者，以剑开天地，剑里自成天地。”这话说的早，但到现在，依然被万千剑修谨记。
　　修展墨现在进行的试炼属于“缓疾”，现场只有三样东西：软青玉、剑、火绒。软青玉质地极软，用指甲都能划出印痕来，而火绒则是燃点较低的易燃物，类似火柴。剑修要做的是，一息之内向同一处疾速出剑，剑痕不得深于一寸，火绒凑上去要能点燃！而修展墨的名下已有“润”“巧”“逸”“丰”四味，之前的这一关记录是六百七十二剑，如果他能破去这个记录，“骤”便可到手。
　　修展墨浅淡的呼吸三次，手中剑极轻的递出。

　　寒灯照璧锁外，莫言归名字攀升的速度稳定极了。
　　玉榜周围早已围了一圈修者。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议论莫言归进去的那两位只是来查阅典籍的，而后来的这些几乎大都是辨玄师，也是是典籍馆的常客，不探幽时便与莫言归一样，沉浸在书海中。因此也知道这样的现象意味着什么。
　　偏、难、冷、怪，各个领域的题目，肯定有修者不擅长、不知晓的。遇到不熟悉的领域，自然要有所思考，时间当然忽长忽短。而莫言归都能用差不多的时间解答出来……涉猎之广，学识之博，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的了。有这样表现的修者，无一不是出色的辨玄师，而其中最拔尖的那个……在场的修者看向高高占据玉榜顶端，以孤绝之姿俯视众生的那个名字。
　　十方第一辨玄师，季白泽！

　　莫言归并不关心外界的反应，寒灯照璧锁的题目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第二十一锁开始，题目难度比起前二十来增加了一倍不止。
　　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修者人群中不时响起喧哗，辨玄师的群体却是一片静默。望着其余修者不解的目光，一位看起来年岁较轻的辨玄师开口解释。“发挥这么稳定的辨玄师，十方界历史上只出现过一位。”
　　“那就是曾经的第一辨玄师，季白泽先生。”
　　“虽然这位莫先生名不见经传，”辨玄师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钦佩，“可辨玄师的本事，从来不是由名声决定的。”
　　“我们大概只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亲眼见证传奇的机会！”

　　莫言归并不知道外面有一圈辨玄师在等着完成“见证活着的传奇”成就，依旧从容不迫的解着谜题。这其中不乏一些上古时期留存的偏门，譬如九宫机关盒，外层是带有纹路机关图案和小机关人，内胆充满铁腹龙涎，操纵小机关人走路开启机关盒，一旦走错内胆就会破裂，放置其中的东西会立刻被腐蚀。这种东西大概只有研究精深的机关师才懂得拆解，幸好莫言归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相同机关盒的拆解图，这才能在寒灯熄灭之前顺利取出里面的钥匙。
　　不知何时起，外面的修者开始为莫言归计数，他每破一锁，修者们便大声念出那个数字。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声音分波排云，带着修者们的期待，远远的传了开去。早在莫言归破了第十一锁的时候，寒灯照璧锁里面的修者就试图追赶他的脚步，但却无奈的发现，就算是最简单的前十锁，他们的破解速度也大大落后于莫言归。而后者与他们的差距正在稳稳的拉大，直到大成无法逾越的鸿沟。

　　莫言归名字后的数字首位跳动了一下，由二变成了三，难度再度上升。寒灯照璧锁考校的从涉猎转向了应变。先前那些再偏再难，充其量只是定数，而现在，加入了变数。
　　这会儿莫言归面对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楼。
　　一座，用针插起的楼！
　　这座楼形状并不规则，檐角支棱，七歪八斜，最底下仅有三根针支撑，却摩天而起，越往高处越是庞大，最后又聚成一个塔尖。歪歪扭扭的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似的。这也是十方界有名的典故：制器宗师风三尺想要拜入问道宗器道一脉，却因“心性尚需磨炼”被拒。风三尺愤而离去，同时为了展示自己的技艺、讽刺问道宗有眼无珠，以三根针做地基，在问道宗的山门口硬生生平地堆起了一座百尺高楼。这座楼看似堆的毫无规律，其实暗合平衡之理，无论多一针、少一针，平衡打破，都会立即坍塌散落。风三尺视这座楼为平衡之道的极致，还给它起了个极为霸气的名字，叫做“天一角”，并在旁边写了一句话：窥天之志，燕雀岂知！

　　楼刚刚起完，一名器道弟子回山，站在楼前踮着脚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他连思索也没思索，直接从楼底抽了三根针出来——“天一角”岿然不动。这名弟子在风三尺写的话旁边补了八个字，便回山去了：如此筑楼，不如剁手。
　　风三尺面红过耳，还未有什么动作，另一名器道弟子路过，顺手又抽了三根针，补了八字径直离开：师兄高见，师弟献丑。再然后……出入的器道弟子每人三根针，几乎打肿了风三尺的脸。他这才醒悟自己小看了天下英才，回去闭门苦研，终于搭成了真正的“天一角”，并拜入问道宗器道一脉。
　　莫言归看着眼前的插针楼，眼中隐有金色光泽浮现。在他视野里，玄妙的金线延展开去，针与针间的角度和力道轨迹一览无余。莫言归仔细辨识每一根金线的走向与支撑点，走上前去，抽出了三根针。
　　“天一角”稳稳伫立，寒灯照璧锁外的玉榜上，他名字后的数字又跳动了一下。

　　手中的针化作一枚玉匙，莫言归将它插入壁上的锁孔，继续向前。
　　“三十三！三十四！”修者岁月漫长，平日探幽虽然各有各的精彩，这样聚在一处的热闹却是少有的，来往的修者们倒都放纵了性情，随着人群计数。
　　莫言归依旧循着自己的节奏，不快不慢的破解着寒灯照璧锁。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思考模式，并且多少摸到些寒灯照璧锁的规律。在他手下，那些谜题被逐个分解成环环相扣的精巧锁链，有限的时间与空间似乎都无法破坏他的思维节奏。在知其然的作用下，他曾经阅读过的典籍、听过的事迹，都化作流水般庞大而流畅的信息支撑，帮助他将寒灯照璧锁层层剥解，还原它的真实面貌。
　　三十九……四十。

　　谜题中，开始有了人。
　　寒灯照璧锁的环境有了变化，开场便是花信风，时令之力感召下遍地毒草妖花纷纷开放，直袭莫言归手中寒灯。若是不能及时从场景中找出克制之物，寒灯熄灭之时，就是解锁终止之时。解锁的钥匙就在被召唤的人手里——这些人多是上古传奇人物的虚影，如何在短短片刻判断出是谁，如何根据其性格进行应对，如何取得那人手中的钥匙……一步踏错满盘输！
　　第四十一题就险些令莫言归吃了亏。再出色的辨玄师，也无法将人心测度的分毫不差。在这些比他多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阅历的人面前，谎言无所遁形。出来的若是鹿青仪、雁北这等人物，只要坦诚相对，让对方信了自己所处的情形，钥匙很好拿。可他面对的第一个人，是亦正亦邪的顾长诀。
　　活的潇洒肆恣，随心所欲。他可以因为看反派不顺眼成为正道的助力，与虎丘山掌门成为挚友；但危机过去逸兴尽了，便飘然而去，从此天各一方独自存亡，再无声息。

　　顾长诀得知自己不过是个虚影时抚掌大笑，眼中熠熠闪光，“白捡的一条命，不拿来玩玩太对不起自己了。不知此地纷争，该是何等精彩！”说罢聚起全身道元，竟是想突破寒灯照璧锁。
　　莫言归并不惊慌，说道，“顾兄不妨听我讲个故事。”然后……他讲起了止戈界的掀天之局。雁北鹿青仪的天道之辩、百里奚归的凡躯斩仙神、九玄道“传灯四海”……语言精简，该有的铺垫和渲染却没有少。
　　布局决定结局。听到止戈界修者联手掀了伪仙界后，顾长诀又是抚掌大笑，并不在意自己马上就要消失。
　　“一生虚妄换一个好故事，倒也痛快！”言罢慨然消散，只余下解锁的钥匙躺在地上。莫言归过去捡起，还未动作，便听见剑钟连声奏响，雄浑古朴的声音响彻天地——
　　“修展墨，得剑之五味，名列百年风云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