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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零 - 上 ...

  •   西伯利亚的寒风如刀,雪花割裂空气,刺痛你的脸颊。你趴在一处雪坡后,狙击镜的十字准星在废弃工厂的窗户间游移。任务简报很简单:为444特遣队的“Zero”提供狙击掩护,清除恐怖分子据点。

      你的代号是“Raven”,一个在黑暗中游走的狙击手,一只在黑暗中觅食的乌鸦,以尸体为生,以孤独为伴。

      一个身影从废弃工厂的阴影中滑出,动作流畅得像是死神的镰刀。黑色的战术面具遮住了他的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你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双眼睛。
      空洞。冰冷。死寂。

      “Raven,西侧已清理。”耳麦中传来经过声音调节器过滤的声音,机械而毫无感情。
      “收到,Zero。东侧还有两只老鼠。”你调整瞄准镜,扣下扳机,子弹精准地穿过一个敌人的头颅,血雾在冰冷的玻璃上绽开。

      你瞥向他的方向,看到他从掩体后探出身,朝你做了个简短的手势——感谢。
      熟悉的动作,却带着无法言喻的距离感。你试图通过瞄准镜捕捉他的眼神,但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阴影中。

      任务结束,撤离点的直升机轰鸣而至。他登机时没有停留,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你看着他登上直升机,背影孤寂,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你握紧狙击仓,强迫自己不去想象那张面具下隐藏的究竟是陌生的面孔,还是你曾经深爱过的那个人的遗骸。

      【六个月后 - 波斯尼亚】
      弹片撕裂了你的左臂,血液浸透了战术服,痛感如潮水般涌来。你躺在医疗帐篷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医务兵正清理你的伤口,帐篷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微但有节奏,像是在计算每一步的落点。

      “你应该更小心。”Zero站在帐篷入口,面具在阴影中显得更加诡异。你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你的伤口上停留。
      “职业风险。”你试图轻松地回答。
      他没有回应,径直走向医务兵。医务兵对视了他的面具一眼,默默退开。Zero接过绷带,包扎时动作轻而熟练,手指却在触碰你皮肤的瞬间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疼吗?”他问道,声音平淡。
      “还好。”你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手。
      “下次记得检查角落。”他语气冷硬,继续包扎,“死角往往藏着最致命的威胁。”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战术建议,但你知道,这不是全部。
      包扎完毕,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Zero。"你叫住他,声音有些沙哑。
      他停下,但没有转身。
      “谢谢。”
      “我只是在履行职责。”他的声音更冷了,像是刻意拉开距离,“曾经有人教会我如何包扎伤口。现在她死了。”

      他走出帐篷,步伐沉重像是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你盯着他留下的空荡荡的入口,喉咙发紧。他的话像一柄刀刺进你的胸口。你知道,他口中的“她”不是你,但那份沉重的愧疚和创伤却如影随形,牢牢地绑住了他。

      【一年后 - 伦敦安全屋】
      暴雨敲打着窗户,雷声在夜空中滚动。你在沙发上惊醒,心跳加速。童年的恐惧如影随形:雷声、黑暗、被遗弃的记忆。
      你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跳,却听到厨房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克制地移动。
      你悄悄走过去,看到Zero背对着你站在窗前,面具依然戴着。他手中端着一杯茶。

      “给你的。”他没有看你,只是将杯子递到你的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你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套,冰冷的皮革下似乎藏着微弱的温度。
      “你的呼吸出卖了你。”他凝视着窗外的暴雨,“雷声让你不安。”

      又是一声雷鸣,你本能地缩了一下。Zero立即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不是针对敌人的,而是你的痛苦。但他很快恢复了冷漠,拉上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雷声和闪电。

      “好些了吗?”他问道,声音依然平静,但你注意到他的姿态有些紧绷。
      “为什么要帮我?”你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你以为他不会回答。终于,他低声开口:“因为恐惧是一种弱点。而弱点会害死人。”
      “那你害怕什么?”你迎上他的目光,不肯退让。
      这次他转向你,面具下的眼睛像是被触碰了某种禁忌。
      “我害怕……”他停顿,“我害怕自己。”
      他重新坐下,这次距离你近了一些,但依然保持着安全距离。昏暗的灯光下,你看到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发白。
      雷声再次响起,这次你没有颤抖。但你注意到,Zero的肩膀紧绷,像是被雷声触动了某根深埋的神经。
      你想问,却选择了沉默。

      你知道,Zero的过去是一片布满荆棘的废墟,家庭的背叛、战友的牺牲、无数次在死亡边缘的挣扎。他的冷漠、他的面具,都是他用来抵挡世界的盔甲。
      但即使是盔甲,也会有裂缝。

      【一年后 - 叙利亚边境】
      狙击手的子弹穿透了你的腹部,鲜血迅速浸透了战术服。你倒在废墟中,意识如退潮般模糊。耳边是爆炸的轰鸣和仓声,但有一个声音撕裂了这一切。
      “Raven!”

      这是你第一次听到Zero的声音彻底失控。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
      他冲过火线,动作中带着一种自毁式的狂热。子弹擦过他的战术背心,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迹,但他仿佛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他跪在你身边,手忙脚乱地按压你的伤口,面具下的眼睛充满了你从未见过的、原始的恐惧。
      “不……不要又……”他的声音在颤抖,像是被什么撕裂,“不要又让我……”

      “Zero……”你虚弱地叫他的名字。
      “闭嘴!”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中带着破碎的哭腔,“该死的,别说话!别看着我!别让我再次成为杀手!”

      他一边止血一边呼叫医疗支援,动作急促得不像是那个冷静的幽灵。你模糊地听到他在重复一个名字,轻得像祈祷。你伸出手,触碰到他的面具边缘,感受到下面皮肤的滚烫。
      “如果我死了……”你喘息着说。
      “你不会死的。”他的手抓住你的手腕,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你的骨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发誓。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因为我而死,就算我要永远活在地狱里。”

      【康复期 - 军医院】
      你醒来时,Zero不在。护士告诉你,有个戴面具的男人每天都会来,但总是在你醒着的时候离开。
      “他会坐在那里一整夜。”护士小声说道,“从不说话,就是坐着看你。有时候我觉得他在哭,但那张面具…我看不清。”

      出院那天,你在床头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别再让我害怕。 - Z」

      从那以后,你们被分配到不同的任务。偶尔在基地相遇,他会询问你的身体状况,但话语简短,态度更加疏远。
      你开始明白,他在惩罚自己。

      【两个月后 - 阿拉斯加训练基地】
      极地求生训练的第三天,暴风雪席卷了营地,帐篷在狂风中摇摇欲坠。你和Zero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帐篷里。
      篝火在你们之间跳跃,但Zero依然戴着面具。即使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他也拒绝摘下它。

      “你不觉得窒息吗?”你试着打破沉默,指了指他的面具。
      “习惯了。”他的回答简短。
      “习惯戴面具,还是习惯隐藏?”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但沉默如坟墓般厚重。火光在他的面具上投下诡异的影子,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幽灵。他没有回答,沉默像一堵墙,将你们隔开。
      你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回避,但今晚,他开口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戴这个吗?”他突然问道。
      你摇头,心跳开始加速。
      “因为这下面的脸属于一个凶手。”他的声音几乎被外面狂躁的风声掩盖。“一个失败的哥哥,一个无能的爱人,一个没用的保护者。”
      你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继续。

      “我有个弟弟。八岁。”Zero的语气变得遥远,像是回忆一个早已破碎的梦,“他喜欢画画,画那些即将灭绝的动物。他说要把它们都画下来,这样即使它们死了,至少还有人记得它们的样子。”
      火光继续在他的面具上跳跃,但你看不到下面的表情。
      “他们绑架了他,用来要挟我交出军事机密。”他继续说,“交出情报,或者看着他死。”
      “你选择了什么?”你轻声问,心跳加速。
      “第三个选项。”他的拳头紧握,“我冲进去想救他。但我太晚了。当我到达时,他们开始折磨他。他在哭,在叫我的名字,在乞求我救他。”
      停顿。
      漫长的,痛苦的停顿。
      “所以我救了他:用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心脏。”

      你的血液凝固了。

      “他临死前还在画画。用自己的血,在墙上画了一只鸟。一只自由的鸟。”

      你想伸手触碰他,但他举起手,阻止了你。他的动作僵硬,像是在保护最后一道防线。

      “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真相。爱就是杀戮。保护就是毁灭。救赎就是堕落。”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所以我戴上了这张面具。因为杀手不配有脸,不配被记住,不配被爱。”
      风声呼啸,但帐篷内的沉默更加压抑。

      “还有Sarah。”他继续说,声音中带着一种自我折磨的痛苦,“我的搭档,我曾经愚蠢地以为,杀手也能拥有爱情。”
      你的心猛地一紧,但你保持沉默,给他空间。

      “她是唯一一个不害怕这张面具的人。”他轻抚着面具的边缘,动作缓慢,像在缅怀,“她说面具只是伪装,真正的怪物藏在心里。”
      “她怎么死的?”你问,尽管已经猜到了答案。

      “被我杀死的。”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是直接杀死,而是被我的存在、我的诅咒、我的爱杀死的。我们在执行任务时,我分心了。我担心她的安全,这一秒的分心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他停下,但你已经看到了结局。

      “敌人的狙击手瞄准了她。我可以推开她,但那意味着我会死。我可以替她挡子弹,但那意味着我们都会死。”他的声音开始破碎,“所以我做了第三个选择,我用她做盾牌。”

      这句话如雷击般击中你。

      “我推开了她,让她挡在我和狙击手之间。子弹穿透了她的后背,从心脏射出。她死在我怀里,眼中没有恨意,只有困惑。她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救自己而不救她。”
      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她用最后的力气想要摘下我的面具,想要看看这个选择自己生命而不是她生命的人到底长什么样……但我拒绝了。我不能让她死前看到杀死她的怪物的真面目。”

      你终于明白了他恐惧的真正来源。
      不是死亡,不是痛苦,而是被人看见——被人看见他真正的本性。

      “所以你选择了永远的隐藏。”你轻声说,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不是隐藏。”他纠正你,“是保护。保护这个世界不被我污染,保护其他人不被我的爱杀死。”他停顿,“保护你。”

      风声呼啸,篝火摇曳。你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两周后 - 乌克兰边境】
      任务出了致命的差错。情报不仅有误,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你们陷入了重围。弹药即将耗尽,撤离路线被切断。你和Zero被困在一座废弃的教堂里,外面是越来越密集的仓声。

      “还有多少子弹?”Zero问道,他的声音依然冷静,但你看到他在快速计算每一个可能的死法。
      “十七发。”你检查了武器,“你呢?”
      “十五发。”他停顿,“足够杀死三十二个敌人,如果我们每一发都命中要害的话。”

      外面的仓声暂时停止了,一种更加危险的寂静笼罩了四周。你知道敌人在重新部署,准备最后的突击,他们想要活捉你们。

      “Raven。”Zero转向你,面具在月光下显得苍白如死神,“如果我们注定要死在这里……”
      “我们不会死。”你打断他。
      “听我说完。”他的语气变得异常认真,“如果只能活一个人,那个人必须是你。”
      “Zero——”
      “这不是讨论,这是命令。”他从腰间摸出两样东西,一张已经磨得边缘泛白的照片和一枚简单的银戒指。“如果你活下来,去伦敦圣玛丽墓地第23区。”

      照片上是一个小男孩,正在专心画画。照片背面写着:Tommy——永远的自由鸟。
      “还有Sarah。她的墓在同一个地方。”他将戒指放在你手中,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Until death do us part'
      讽刺的是,死亡确实将他们分开了,以最残酷的方式。

      “告诉他们……”他的声音颤抖,“告诉他们我很抱歉。抱歉用爱杀死了他们。”

      外面传来脚步声,敌人来了。

      “我不会丢下你。”你握紧仓,“我们一起杀出去,或者一起死在这里。”
      Zero看着你,面具下的眼睛有一瞬间变得柔软。
      “为什么?”他问,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的困惑,“为什么要为一个凶手承受这些?”
      “因为你不是真的想死。”你看向教堂破碎的彩色玻璃,“你只是害怕活着。你只是想要赎罪。而赎罪的方式不是死亡,是学会原谅自己。”

      仓声再次响起,Zero没有回答你的话,但他也没有再提到牺牲的事。

      你们背靠背战斗,在教堂彩色的光影中。生死的边缘,你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默契。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掩护,都像是你们彼此的延伸。

      突然,Zero猛地推开你,一颗子弹呼啸而过,击碎了你身后的圣母像。陶瓷碎片如雨点般落下,其中一片划破了他的面具边缘,露出一小块皮肤,苍白得像死人,但上面有血,证明他还活着。

      “小心!”他的喊声中带着一种原始动物般的保护欲。

      最终,增援到达,你们得以脱险。但在那个废弃的教堂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一个月后 - 基地医务室】
      你在为一个轻微的擦伤包扎时,Zero走了进来。
      这不寻常,他从不主动出现在任何人面前,除非有人即将死亡。

      “受伤了?”你问。
      “定期检查。”他简短地回答,但你注意到他的手在轻微颤抖。

      医务兵开始例行检查,当要求他摘下面具检查脸部时,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凝固。
      “我没有脸部外伤。”Zero的声音变冷。
      “但这是标准程序——”
      “我说没有。”他的语调中带着一种近乎暴力的威胁。

      医务兵看向你,你轻轻摇了摇头。医务兵叹了口气,明智地继续检查其他部位,但气氛依然紧张得像是随时会爆炸的炸单。

      检查结束后,医务兵匆忙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你和Zero。
      “你害怕让别人看到你的脸。”你说。
      “我不害怕任何东西。”他反驳,但声音缺乏说服力,“我只是在保护他们。”
      “保护他们不被你的真面目伤害?”你站起来,慢慢走向他,“还是保护自己不被他们的反应伤害?”

      他没有后退,但你看到他的肌肉紧绷。
      “你知道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你停在他面前,近得可以听到他面具后急促的呼吸,“不是成为怪物,不是杀死所爱的人。是发现你还没有彻底死去。”
      他的呼吸明显停顿了。
      “是发现在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罪恶、所有的自我厌恶之后,你还有一小部分想要被看见,想要被理解,想要被——”你停顿,“想要被原谅。”

      “Raven……”他的声音在面具后变得模糊。
      “我不会要求你摘下面具。”你说,“但有一天,当你准备好了,我会在这里。不是为了看到你的脸,而是为了让你知道——即使是怪物,也有被爱的权利。”

      Zero的身体剧烈颤抖,你看到他的手慢慢抬起,朝着面具边缘移动。但在最后一刻,他停住了。“不,你不明白。”

      他站起身,但在门口停下。
      “我不配被爱。”他说,“但我也不配被恨。我只配被遗忘。”

      门在他身后被关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归零 -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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