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歆意

37、梦境

　　这天林湾帮着黄巍跑腿跑了大半天。黄巍公司要扩大规模，换了办公地点，要添些家具。他的性格很随和，想法清晰看人也绝不含糊，但是在一些小事情上却常常打不定主意。办公地点他挑了又挑，招聘人员却往往出人意料的爽快。这分钟他对挑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家具又在犹犹豫豫。
　　林湾有点累了，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从这边看到那边，“还没看中啊，黄总？”
　　“林湾帮我拿个主意，这套个性化，这套比较实用。”黄巍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摸着下巴思索着，“我希望新的设计人员要个性化，同时也要满足客户实际的需求。”
　　林湾轻轻笑了，“你的要求不低嘛。”
　　“因为我对他们要求高，所以对自己的要求也高，给他们的条件也要尽量好，尽量让他们发挥潜能……”
　　“我倒是觉得，如果在轻松的实际的环境下比较能发挥个人的优点。比如说，这个吧，我觉得太压抑……”
　　虽然林湾是外行，但她的意见很快被采纳。
　　“嗯，那就这个，绿色的，让人放松。嘿嘿，我就知道你每次都会帮我做满意的决定。”
　　林湾扑哧一声，“得了吧，我自愿帮你跑腿，不需要高帽子的。”
　　这时她手机滴溜溜一声响，是短消息，“雷鸣喝醉了，你快来接他，地点是……”
　　她有点吃惊，雷鸣虽然常常在外应酬，但喝醉的事却是极少。她焦急地站起来，“黄巍我有急事要先走。”
　　“怎么了？一下子急成这样。”
　　“雷鸣喝醉了，我去接他。”说着，她突然觉得不对，雷鸣说过下午四点去和相关人谈重要事情，这时间还不到五点，怎么会早早地醉了呢。是他身体出了状况还是他在骗自己？
　　“雷鸣这酒量也能醉？我开车送你去。他都跟些什么人喝酒啊？”
　　林湾心里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好象是他们公司老总吧，说是还有些市政领导。”
　　“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醉了？不是身体不好吧。应该没的，不要担心啊！”
　　林湾只有心事重重地笑笑，点点头。
　　在车上她一直不说话，她不断翻看那条短消息，是个陌生的号码，这应该也正常，他的同事除了陈从和周燕，其余没有认识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找不出这不对的根源是什么。
　　她开始打电话，雷鸣的关机，周燕的也关机。
　　陈从电话拨通以后，他的反应更让林湾心神不定，他说，他们几个朋友正打算找雷鸣出来吃饭，根本不知道有应酬之说。
　　黄巍看着林湾神色渐慌，不断地没话找话，“林湾你真紧张你家雷鸣啊，有回一朋友喝醉了我送他回家，门一天被他老婆辟头臭骂。嘿嘿，你别这么紧张，喝醉嘛，男人都会有……”
　　林湾心不在焉的听着，心里象压着大石块。到了酒店，服务人员带着他们找到房间，轻轻敲了敲门，推开。
　　看到房间的情景，林湾象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哪有什么公司领导什么市政领导，只有雷鸣和周燕两个人。他们并肩站在窗台前，开门的时候，两人齐齐转过身来，周燕眼色是慌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紧紧地抓住雷鸣的袖子。这一动作在林湾看来很亲热，象极了一对情侣。
　　四个人同时愣住。
　　周燕看着非常委屈，她看看雷鸣，看看林湾。
　　雷鸣非常吃惊，“你们怎么会过来？”
　　黄巍更是张圆了嘴合不拢，“不是还有别人吗？雷鸣喝醉了吗？”
　　而林湾，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什么表情，她只希望是在做梦，想快快离开这里。还没等她扭动脚步，走过来一个穿着很讲究的女人。那人拍拍林湾的肩冷笑着，不冷不热地说，“我就说呢，这猫哪有不偷腥的，这男人哪有不好色的？”
　　雷鸣脸色变了，“张月影你胡说什么！湾湾你听我解释，今天真是和吴市长他们吃饭。”
　　“你当别人三岁小孩子？谁吃饭在这时间啊。是谁说你和陈从不一样来着，物以类聚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张月影转身靠在门框上，轻蔑地看着林湾，“你还得感谢我，被人骗被人瞒着的滋味不好受吧。”
　　林湾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倒吸一口气，猛地朝楼梯出口跑去。雷鸣追出来，却被刚刚出电梯的几个人拦住。
　　“雷鸣你去哪，吴市长来了你还跑！”是宋总和客人到了，可惜林湾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快速了跑下楼梯，只听到黄巍紧紧跟在后面，气喘嘘嘘地喊着，“林湾林湾等等我，是不是误会？你别跑这么快小心摔了……”
　　林湾跑出酒店停下来，太阳很猛，阳光晃得头很晕，刺得眼泪几乎要流出来。她下意识地捂住嘴，这时感到全身都瘫软，几乎没有力气站稳。手机又响了。而林湾接完这个电话更加是天塌下来一般地慌乱，她顾不得等黄巍，伸手招辆出租车向医院赶去。

　　卢玉梅在电话里说，乐乐从滑梯上摔下来头碰破了，现在市一医。
　　林湾赶到门诊的时候，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卢玉梅坐在长椅上等着，小乐乐在奶奶怀里抽泣。
　　见到林湾，乐乐委屈地扁起嘴来，“妈妈，我出了好多血……”
　　卢玉梅看着林湾，一脸的歉意，“唉，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看着她摔下来了，都怪我，都怪我说带她去滑滑梯，她摔下来的时候我要跑快点接住也就没事了。”
　　林湾弯下腰，仔细看着乐乐的头，脸上的血已经擦掉，留下一些浅浅的印子，而额上一道长长的口子，看样子是要缝针了。
　　她松口气直起腰对卢玉梅说，“妈您这么想，小孩子摔跤很正常的。”
　　卢玉梅叹口气，说话也不象平日那么有条理，“幸好周景也带着孩子在那里，他送我们过来，这会他去准备给乐乐缝针了。这不刚做完破伤风的皮试，我给雷鸣打电话可他关机。”
　　提起雷鸣！林湾此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时穿着白大褂的周景过来，“乐乐这头上至少要缝五针，但在头部不能打麻药。怎么雷鸣没过来？”
　　“嗯，是啊。”林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景看着林湾，犹豫了半秒，“林湾，不打麻药缝针会很疼，小孩子可能会忍不住。你要抱紧她别让她乱动。嗯？”
　　林湾全身都抽紧了，只能看看乐乐，看看奶奶，点点头。
　　这短短的几分钟，林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她紧紧地抱着乐乐，看着周景戴着手套，拿着针线大乐乐头上穿来剪去。可怜的乐乐不敢动，只是不断地痛苦地抽泣着，“妈妈奶奶……我疼……叔叔轻点……我疼……”
　　周景的动作很熟练，很快针缝完了。他摘下手套，轻轻抚着乐乐的头，“我就知道，乐乐是个勇敢的小姐姐，对不对！我要告诉你龙学儿阿姨，要她奖你一个洋娃娃。”
　　得到表扬，得了礼品的鼓励，乐乐止住抽泣，从林湾怀中滑下来。她拉着在一边擦眼泪的卢玉梅，“奶奶不要哭了，乐乐勇敢，不哭的。”
　　卢玉梅小心地把乐乐搂进怀里，不停地说着自责的话。
　　林湾松了口气。意志一松，整个人都松了，那瘫软的感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快速占领全身，同时胃里排江倒海起来，她踉踉呛呛地冲到水池边呕吐起来，可是这时候胃里哪有东西，吐出来的只有一些清水。
　　值班的护士看看她，抽几张纸递过去，“一般家长都受不了的，上次还有一个爸爸现场晕血晕过去了。你算我见过比较坚强的妈妈了。”
　　林湾感激接过纸，虚弱地朝她和周景笑笑。
　　打完针，拿完药，可以回家了，雷诺也赶到了。他刚下飞机就收到卢玉梅的短信，家也没回直接赶到医院。他看着大大小小三个女性，第一反应抱住乐乐仔细检查乐乐的伤口，而乐乐到了爷爷怀里便不肯下来。
　　回到家中，林湾随便弄了些吃的，草草收拾完便带着乐乐睡了。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啊？”乐乐在床上搂着林湾脖子，想起了爸爸。
　　“爸爸他，”原本一阵子的忙乱，雷鸣的事情被她搁在一边，而乐乐的话却让她清晰地想起了下午那难堪的一幕，“爸爸他忙啊。”
　　“爸爸比爷爷还忙吗？爷爷刚才给我讲了三个故事，还说等我好了带我去娱乐园。妈妈，爸爸会给我买礼物吗？”
　　心疼！林湾心里象被人紧紧抓着般的疼。
　　“会的，爸爸会回来讲故事给你买礼物的。你要乖乖先睡！”
　　“是不是我睡着了爸爸就回来了？”
　　“是啊！”林湾搂紧了女儿，听着乐乐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她心中的不安，慌乱，害怕快速蔓延开来。她希望那事情只是误会，但是清清楚楚地看到雷鸣是在撒谎，这天是这样，那以前呢？她希望雷鸣快点回家，她会给他机会解释，她愿意相信他。
　　她全身都在酸痛，头也开始砰砰地跳着疼，身上每个细胞似乎都在向她说着，太累了，快睡吧。可耳朵却异常敏感，门外楼梯里，天花板上，窗外楼下的每个细小的声音都刺激着她。理智告诉她快睡，睡醒了总会有办法，潜意识里她害怕，有些东西，她害怕会失去，就象那一年。
　　迷迷糊糊中，她回到从前。回到学校，就在女生楼的下面，雷鸣和朱轶都在。雷鸣失落地看着她，对她说，“你为什么不在乎我？！”
　　朱轶温和地看着她，对她说，“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她走到朱轶身边，拉住他的手。他微笑了，对她说，“我们一起走吧！”
　　他拉着她的手，沿着学校的路不知道往哪里走，越走越快，他们的手分开了。她慌了，她开始跑，可是他还是离得越来越远，一米，两米。突然她想起，车祸，他会出车祸！
　　她急得大哭起来，叫着，“朱轶等等我，你等等我，我怕，别丢下我一个……”

　　雷鸣回到家时已经十二点过。这晚他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心灰意冷。林湾误打误撞、张月影的冷嘲热讽，特别是林湾的离开时的眼神，这些都让他坐立难安。他的不安影响了吴市长对他的印象，那个计划，那个到手的机会白白地被陈从抢走。林湾他可以去解释，他有信心。可是机会……
　　他疲惫地开门换了鞋，过道的灯亮着。他走进卧室，林湾没有象往常那样拿着书等他。他打开衣柜拿衣服，听到林湾正在说梦话，带着哭腔，却清清楚楚。
　　“朱轶等等我！别丢下我！”
　　每个字都在刺激他，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向头顶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