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歆意

32、破碎

　　雷鸣和人打架了，对方是陈从。
　　他把陈从约出来喝酒，几杯酒下肚，雷鸣吐了点心事，陈从说话了。
　　“我说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对女人没眼光！”
　　烟雾袅绕中，雷鸣没有任何表情，只能看到脸前烟火一闪一闪，忽明忽灭。他掐灭手里的烟头，顺手又抽出一支，另一只手中拿着火机，无聊地在桌面敲着，“什么叫对女人没眼光？这眼光你就有？”
　　陈从仰面吹个烟圈，换个姿势，将空酒瓶丢到包房的角落里，那里已经横七竖八丢着几个瓶子，再加上这一个飞过来，发出一阵哐当哐当碰撞和落地的声音，“这眼光我以前是没有，现在，嘿嘿！”
　　随着啪的一声，雷鸣又点着一支烟。
　　“反正，不都是玩呗！女人都一个样，就看她图你什么东西！我现在是看得开了，什么爱情啊，专一啊，都离不开一样东西，钱！有钱了都清楚了。”
　　“那是你啊！我可不这么看！”
　　“你这话也说太早了，林湾看着痴痴纯纯的样子，谁晓得那一脸斯文下面想的什么东西。”
　　“你不了解她！”雷鸣手中的酒瓶又空了，是第几个了，他不大清楚。而随着那几瓶酒的酒精在他胃里被吸收，酒劲慢慢上升，身体每一个细胞似乎更加兴奋，而眼前的和脑子里的东西，都慢慢模糊起来。
　　陈从斜着眼看着他，“嘿嘿，我是不了解，你比我清楚，你想想，她在你身边的时候，心里想的那个恐怕不是你吧！你说你也不觉得难受，结婚这么多年了，该做的都做了，可还比不上个死人，你说那朱轶……”
　　而此时“朱轶”两个字就是雷鸣心中一根刺，不，应该说是一把正让他流血不止的剑，这两个字又再度刺激了他。他手中的烟落下，掉在沙发上，弹了几弹落在地面。顿时，沙发上地毯上烫出几个印记。而他的双手猛地揪住陈从胸口的衣服，“你再胡说！”
　　陈从的酒劲也上来了，“我没胡说，也就你这么笨，朱轶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对她还要怎么样，可她呢？”
　　雷鸣听到这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而陈从还在继续，
　　“你醒醒吧，女人多的是，何必非要她不可，她根本不爱你，你还自己送上门去，犯贱……”
　　陈从话没说完突然止住，脸上挨了一拳，他往后退了一步，摸摸脸上被打的地方，却咧着嘴笑了，“嘿，戳到痛处了？你说你这几年过得什么日子？你还是个大男人不？”
　　“你给我住嘴！”
　　陈从的话激怒了雷鸣，而雷鸣这一拳，也激怒了陈从。
　　“雷鸣你听着，我陈从虽然和你是多年兄弟，就这事老子瞧不起你！”他说着，猛的一拳打中雷鸣的眼睛。
　　雷鸣扑了上去，陈从醉熏熏毫不在乎的表情似乎变成朱轶轻蔑嘲笑他的样子。他恨，他的拳头落在对方的脸上、眼睛上，落在任何他能够得到的地方，浑然不顾自己额头已经被打破，已经在流血。
　　雷鸣有多少年没有动过手了？他向来好脾气，上一次打架，恐怕还要追到十五六年前帮龙学儿出头。打得头破血流，回家被雷诺禁足半个月，却结下龙学儿这个“兄弟”。那时的他，身上是疼的，心里却是乐的。而十多年后的他，脸上，胸前，背上都是痛的，皮肤上的痛一直痛到心里去。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一直绷着脸，冷冷地看着林湾忙来忙去给他找衣服给他换衣服给他擦药。
　　她就不问？她就不关心是怎么回事？她就不想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和谁打成这样子？雷鸣脸上是冷的，心里却是热的辣的，他无比盼望林湾问她，哪怕是质问。可是林湾没有，她只是拿着棉签擦他伤口的时候轻轻说了两个字“别动”，这两个字就象把他一的腔热丢进冷水里。
　　他不知道，其实林湾此时满腹的话想说，关心的、疑问的、生气的、心疼的，可似乎都咽喉那里卡着。她知道他在生气，当她哭完冷静下来，也明白自己对雷鸣的不公平。毕竟他可以和她有不同看法，如果他都不能和她说实话，那还有谁能和她说呢。
　　可是现在，她担心有些问题一旦提出来，会成为两人冷战的导火索。
　　她把药箱放进橱柜，不小心被柜门上的销子挂着手背，划出一道口子。血珠很快从伤口渗出来，皮肤是微微地刺痛。她把手放在手龙头下冲着，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借这流水声平静自己，借这短短时间思索着，该什么时候怎么去问雷鸣才妥当，他才喝过酒，酒劲还没有完全过……
　　等她关上水转过身，发现雷鸣就站在自己身后，她吓了一跳，刚刚想好的话通通被抛到九霄云外，而说出来的似乎没有经过大脑，“雷鸣你，要去医院看下吗？”
　　雷鸣的眼睛快要冒出火来，嘴里迸出几个字，“林湾！”
　　林湾在他怒气冲冲的目光下，低下了头，而他声音又软了下来，“不去了。”
　　林湾浅浅地叹口气，侧身从他身边走过，碰碰他的手，“你也去睡吧。”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雷鸣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看着她走到卧室门口，她看着是那么若无其事漫不经心，他的情绪再无法控制，他一大步追上林湾，拉住她，一用力将她甩到沙发上。
　　“啊！雷鸣你干什么？！”
　　雷鸣此时的大脑和身体都不象自己的，他双手死死地压着她的肩，压着嗓子咬牙切齿地问，“你就不问我到底是什么事？你就不想知道发生什么？是不是我死外面了你也不想管？”
　　林湾被他压得快透不过气来，她努力想推开他，“雷鸣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我爱你疼你，你难过你生病我恨不得那个人是我！爸妈去世我也难过，可如果是我死了你会伤心吗！林湾你关心过我吗？你心里只有朱轶！从进大学认识你，你一直是我最在乎的人，朱轶他早就死了死了好几年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忘记他！为什么不能把他往后面放放！林湾，你……你说我这几年都做的都是些什么？我算什么啊？”
　　林湾在挣扎中没有完全听清他说的话，可是听朱轶两个字，雷鸣的意思她全明白了，她停止反抗，软软地垂下手，闭上眼不愿意看雷鸣有些变形的脸。
　　雷鸣却低下头，压着的双手改成搂住她的双肩，额头埋在林湾的颈窝上。额上的伤口碰到林湾的头，疼，可是伤口的疼和心上的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湾湾，我们怎么会这样，在你眼里我还不如那盆花……”
　　那盆花，想到那盆花，雷鸣突然抬起头，他瞪着阳台猛地站起来，呼拉一声他拉开阳台的玻璃门，那盆植物正在夜风中舒展着叶子冲着他摇着。他转过身，烦燥地在客厅里转了半圈，眼睛在四处寻找，乐乐的脚踏车落入他的视线，他一手拎起脚踏车，大步跨到阳台。
　　林湾撑着坐起来，雷鸣反常的举动让她睁大眼睛惊鄂地盯着他，他要干什么？
　　她看着他在花盆前站住，她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他抡起手中的脚踏车砸向花盆，发出哗拉拉花盆破碎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是如此刺耳又让人震惊。
　　林湾禁不住浑身发抖，她闭上眼睛不忍心看下去。听着那花盆的碎片落地，她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有，一滴泪都没有。

　　雷鸣喘着粗气看着那堆碎瓷片，猛地松开手，脚踏车落在地上。朱轶的信物砸了，痛快了？可当他转过脸，看着林湾，看着她闭着眼睛毫无表情的脸色，那一点点的快意消失了，似乎那脚踏车砸在他身上，余下的只有痛。
　　门外转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敲门，“雷鸣，林湾，你们干什么？”
　　是卢玉梅。
　　而乐乐也被那一声巨响响醒，叫着妈妈大哭起来。
　　林湾从沙发上起来，起得猛了眼前有点发黑。她扶扶额头，转到门口开开了门。卢玉梅冲了进来，她后面还跟着两个一脸莫名其妙的保安，“你们在弄什么？这么大动静？”
　　林湾只咧了咧嘴，瞟了眼墙上的时间，“四点了，你们不睡我要睡了。”说完，拖着脚步进了卧室。留下红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后悔还是在兴奋的雷鸣，还有一脸惊鄂的婆婆。
　　林湾感觉就是一个字。累，怎么这么累！她安抚着乐乐，破天荒的很快睡着了，无梦到天亮。等她带着乐乐离开的时候，雷鸣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乐乐出人意料地挣开林湾的手走到雷鸣跟前，抱着他的头，“爸爸，乐乐上学，再见！”
　　林湾没有听到他说话，她站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醒的，还是……
　　但乐乐这天的表现突然转变了，她突然肯乖乖地跟着林湾进了大门没有哭，班上换了位新来的班主任，也不知道她在乐乐耳边说了什么，小姑娘乖乖地松开了拉着妈妈的手，配合地和妈妈摆手说再见。
　　乐乐适应了？林湾脑筋甚至没法转过弯来。原本，她的脑子是混混沌沌象一团乱草，乐乐的表现让她终于有一丝丝的轻松。当她懵懵懂懂走出幼儿园大门径直往前走，却没看到雷鸣的车子已经停在路边等她，
　　雷鸣看到她了，将车慢慢滑到她身边停下，按按喇叭停下。
　　她有点意外，很快上了车。前一天发生的，应该说是早上发生的事情在她脑中还很清晰，她该怎么办？和他谈和他解释她哭只是发泄？告诉他她也是关心他在乎他的？告诉他当时不说只是认为机会不合适？
　　“哭得厉害？”雷鸣的声音很哑，脸色很差，加上一脸的青肿，惨不忍睹。
　　“没，今天很好。”林湾声音很小，她突然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抬手顺顺头发问道，“你还疼不疼，要不要陪你去看一下？”
　　“我没事了。你去上班？”
　　“是啊！”林湾放下左手，却被雷鸣握住。两人的手指都很凉。
　　“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帮你请假。”雷鸣转过脸心疼地看着林湾，那眼神，让林湾也觉得心疼。
　　“我那好多事情。爸下午回来，明天开会都要用。”
　　雷鸣不说话了，他拉拉她的手，转过头叹口气，发动车子。
　　两人都是如此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