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歆意

29、照片

　　雷鸣这阵子忙坏了累极了。
　　林家的后事，基本上都是他在跑前跑后。当然因为某些原因，前来帮忙的人非常多。但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一个人拿主意，这些事情，也被他揽了下来。他忙着累着但心里还算踏实，林湾毕竟不象五年前的林湾，她很冷静地接受了现实。他也变得敏感起来，他觉得自己在林湾心中的地位又在抬升。独处的时候，她会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接着他的手，然后轻轻说着，“雷鸣，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每在这个时候，雷鸣会紧紧的搂住她，幸好幸好，历史没有重演，她还是他的老婆他的林湾。
　　一个月后，天气回暖了，他们家的生活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林松涛病中那段日子成为了一段回忆，虽然有些让人黯然，但还是有很多美好的片段值得留恋。
　　林玥又回美国了，办公司的事情一切顺利，她的大学同学黄巍，也是这一次的合作伙伴将很快将北京的工作移给别人，而在凌山专心进行这里的发展。林湾和雷鸣有时候会过去帮些忙，雷鸣认识的人多，他帮着打点了一些关系，林湾也帮着找好了办公地点，置办了一些办公用品。
　　可是，意外却常常光顾，因为有工人出了意外，雷鸣的工程停工了。工地上面，每一天都是钱，修路的工程是停了，可是设备的租用，工人的工资……这些费用的计算是不能停的。雷鸣和陈从头都大了，只能从还没从熊市中恢复过来的将股票套现，但只是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同时在雷诺也动用了一些高层的关系，把这个工程又转给他人，算是解决了一时之危。
　　雷鸣也因此而终日无所事事。但林湾的工作，此时正是如日中天，中航许多事情已经离不了她。有时两人一起吃饭，她的手机会因公事响个不停。
　　“湾湾，我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赶不上你了！”雷鸣懒洋洋地往后靠着，看着林湾在电话里匆匆交待完挂断电话。
　　“你怎么这么说啊，”林湾抬起眼，歉意地笑笑，“真是的，想和你好好吃顿饭也不行，不好意思啊！”
　　“唉老夫老妻说这些！”
　　林湾看着雷鸣指指下巴，雷鸣按意擦掉下巴的油渍，“看你越充实啊，我就觉得自个儿越是空虚。”
　　“雷鸣，我觉得……”没等林湾说完，她的手机又响了。
　　等她再挂断电话，却站了起来准备离开，“雷鸣，又来了一个重要客户，爸爸要我赶快过去一趟。对不起啊！”
　　雷鸣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林湾穿好衣服拿好包，在包房门口回头。他拉拉老婆的手，“没关系，工作重要嘛！”
　　林湾轻轻在他下巴亲了一下，“你再吃点，顺便帮我也吃点！”
　　雷鸣笑着摆摆手，看着她离开。
　　这天本来是两人的结婚纪念，林湾也难得一次把孩子丢在家里跟他出来二人世界，可是，又泡汤了。饭没有吃两口，他已经没有了胃口。他结了帐，一个人慢悠慢悠地逛出了门。
　　回家？回家干什么？打网游？去楼下陪妈妈带乐乐？去找陈从那帮人打牌？雷鸣苦笑着低下头。他慢慢踱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一辆面包车在他跟前停下，跳下来几个人。他没有留意车上下来的人，但那群人中，却有人叫他。
　　“雷哥，碰上你太好了!”声音很惊喜，是周燕。
　　没等雷鸣说点什么，周燕的话象炒豆子一样哗拉哗拉倒出来，“后来我一直想打电话给你的，可也想等应聘结果出来再找你，可结果包被抢了，手机丢了，你的电话也没了。我跑去康康想碰林姐，结果人家说林姐有半年没去过了我是到处找不到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你！今天能遇上你真是老天爷帮忙。”
　　和周燕一起的男男女女们都很年轻，他们大笑着看着周燕围着雷鸣象小鸟一样吱吱喳喳，然后又陆陆续续进了饭店，留下他们两人在停车场。
　　“你包被抢了损失大吗？”
　　“这事说来话长，雷哥你不忙吧！”
　　“嗯！”
　　“那听我慢慢说，这样吧，跟我们一起去庆祝！”
　　“庆祝？不大好吧，我和他们不熟悉。”
　　“怕什么啊！如果不是我，今天也不会庆祝，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干不成这事。走啊！”周燕拉住雷鸣的胳膊，拉着他走进门。
　　“那会我陪一个同事带着她孩子在爬山呢，突然有人就跑过来掐住我脖子！”
　　雷鸣吓了一跳，可周燕那表情，似乎没那么严重。
　　“雷哥你别这副表情，其实我当时一点不怕，冷静得我自己都吃惊啊！”
　　“看不出来啊！”
　　“可我后来想起还是挺怕的，那会我就跟那小子讲，要他让小孩和朋友先走，因为东西都在我身上嘛，我都会给他的。”
　　“他就让她们走了？”
　　“是啊！她们走了，我就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钱啊，手机啊，手链啊什么的，都给他了。其实还有相机在小孩身上……”
　　“多危险，如果他不止劫财怎么办？”
　　“不会的，不然他不会让我朋友走的。你知道嘛，后来那人抓住了！”
　　“哦？”
　　“之前我们拍照居然把他拍下来了！对了雷哥，我后来才知道你和我们徐总是同学啊！”周燕的话题突然转了。
　　“呵，是啊！”
　　“而且，我能到远枫，也得感谢你呐！”
　　“我又没做什么。”
　　“雷哥你一通电话，就足以改变一些人的命运了，比如说我的……”
　　两人一路到上了二楼，他们应该是早又定好了房间，周燕推开包房门，屋里的几个人跳起来，对着两人喷着彩带。而周燕也随心所欲地快乐地大笑着，满身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雷鸣看着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想起了林湾，想起了读书时的林湾，想起了刚认识时那个单纯简单又活泼的女孩，想起了为她过的第一个生日，她是如此光芒四射，因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而且是因为这个人，才让林湾的青春如此飞扬，而那个人并不是自己，他是朱轶。而自己曾经疯狂爱上的林湾，也是身边有朱轶的林湾！

　　他回到家时，林湾已经回来了，正在给坐在餐椅上的乐乐喂饭。乐乐见到爸爸，伸出右手手指，“爸爸，吃肉肉！”
　　“咦，你这么早！难得啊！老妈怎么舍得让你把乐乐接下来了？”雷鸣脱掉外衣，蹲到乐乐跟前，“乐乐请爸爸吃肉肉啊！”
　　“是啊！乐乐有好吃的最记挂爸爸了，是不？来，乐乐再吃一口！”林湾举着小勺子试了试温度又送到女儿嘴边，“妈有点头晕，可能是血压有点高了。你待会上去看一下吧。”
　　“她也是老毛病了，问题不大吧！乐乐快吃啊！”
　　“爸爸吃，爸爸吃！”乐乐却推着林湾的手向雷鸣的嘴边。雷鸣也假装接下这口饭，“爸爸吃了，该乐乐喽！”
　　“爸爸喂爸爸喂！”乐乐拉住雷鸣的手，往林湾的手边推。
　　“这么难得啊，乐乐要爸爸喂饭了？”雷鸣做出受宠若惊的夸张表情，从林湾手中接过碗，一边感叹，“我来吧！难得乐乐要我啊，真是难得啊！”
　　林湾站起来，靠在门边看着父女两。雷鸣很少给乐乐喂饭，偶尔几次不是撒得满地都是就是涂得乐乐满脸都是，这次两人都是配合得相当默契。
　　很快，乐乐吃完了。林湾利索地给乐乐拆掉围兜擦干净脸，雷鸣把她从餐椅上抱下来，被她拉着进了卧室。
　　林湾咬咬嘴唇，跟了进来。
　　“雷鸣，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林湾神色间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
　　“嗯，什么事啊！”
　　“我，想把爸妈的房子卖掉？”
　　雷鸣吃了一惊。
　　“今天我姐打了个电话，她们在那边遇到些麻烦，往这边的资金跟不上了，可他们当初是协议好的，现在要放弃，也很不值得……”
　　雷鸣寻思着，如果那工程没有出事，如果在早半年，这二十万他想想办法就挪出来了。
　　“那套老房子，按现在的市值来算，也差不多是二十多万。雷鸣，你的看法呢？”
　　“那是你爸妈留给你们的，你舍得？”
　　林湾直起身子，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现在是拿不出来，股票也套现了，那个公路，唉！”雷鸣低下了头，“要不，我去想想办法，那个门面，卖了，或者陈从可能也有办法。”
　　那个门面所在的地段还没有炒起来，但是按政府规划，成为旺段是迟早的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股票卖掉了，但这门面还留着。
　　“雷鸣，”林湾拉住他的手，诚恳地看着他，“你听我说，门面还是留着。那里，不到万不得已……”
　　说着说着，林湾的眼中涌出一层水雾，“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如果爸妈知道卖掉的用意，他们会理解的。”
　　雷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握着林湾微凉的手指，“爸爸妈妈，他们留下的东西……”
　　“其实我爸妈留给我们的，房子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这房子可以帮姐姐渡过难关，如果他们知道也会心安，你说是吗。”
　　林湾说的这番话确是肺腑之言，陪父母所过的最后的岁月，让她认识到生命中最重要的，有那样一份诚挚的感情。因为那一份感情的淳厚，才会让人的心态变得乐观和豁达。
　　房子有什么重要呢？她已经从父母身上学到了气度和胸襟。
　　雷鸣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又帮不上她。他只能把林湾搂在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发。乐乐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腿边，抱住他的腿，抬头看着爸爸妈妈咯咯地笑着。

　　雷鸣很快找好了中介，将房子卖了一个不错的价格，林松涛的书籍等等一些东西都先搬到了家中，接下来两个星期，每当女儿乐乐睡下了，林湾就在书房里将林松涛的书、笔记仔仔细细地整理。父亲很爱书，每本都用透明的胶带纸把四周贴住，其中的大部分，都能勾起她对年少时的回忆。
　　每晚她都会忙到深夜，眼看着原先搬来的那几只箱子现在只余一个，她松了口气，有些期盼可以早些收拾完，又希望这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她打开箱子，是林松涛的笔记。她翻了翻，大概是他工作时相关的东西，她不大懂。翻着翻着，在箱底有一个木盒子。这盒子，她没有任何印象，应该是没有见过。
　　她想掀开盖子，但似乎盒子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已经粘住。一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奇之心使她找把刀片，把盖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几十年前的粮票，已经旧得发黄，还有一本相册。这相册，估计历史比她长。
　　在记忆中，她只知道父母是大学时的同学，但很少听他们谈往事。而这本相册，应该可以追溯他们相识相知的岁月吧。
　　她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两个小卡子中间是一张黑白的照片，是年轻的李韵，长长的辫子，拘谨的笑容，照片已经发黄，但能看出手工勾勒出的唇色。
　　年轻真好！
　　从卧室里传来一点声音，好象是乐乐在梦中呓语。她蹑手蹑脚走过卧室轻轻拍着乐乐，听到沉睡中的雷鸣翻了个身，被子掉在地上。
　　雷鸣最近很累，他和陈从不断在和圈内的朋友接触，这几日天天在外面跑，到家后话也不愿意多说。
　　林湾给他捡起被子盖好，轻轻叹口气又回到书房。
　　她继续翻开相册第二页，是一张全家福，李韵抱着个胖呼呼的孩子，看标出的时间，是姐姐林月刚周岁的那年。林湾看着照片中笑得如此满足的李韵，那笑慢慢移到她的脸上，可是很快，她的笑容僵了。因为她发现，李韵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林松涛。
　　她在疑惑中再往后翻，看到几个人的合照，她很轻松地认出了李韵，还有林松涛，可是李韵和另一个人站在一起，胸前都别着花。可是，别花的那个男人……
　　林湾感觉全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她仔细地认了又认。将照片取下来，背面几个字，虽然日子久远但仍然很清晰：林野李韵新婚林松涛贺七二年一月于北京纪念
　　林野李韵新婚？林松涛呢！林野是谁？！他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改一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