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歆意

22、触景

　　林湾原本与中航的关系是非常简单和明了，原本可以除了从属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关系，却阴差阳错地因为她曾说过的一句话，因为泰勒的一段经历而与之有上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如今她想让之简单化，可事情却住住不能如愿。
　　泰勒生前所在的公司与中航的合作出了状况，他们带来一样产品，其中部分的核心零件，与中航为之配套的产品从性能上从指标上完全一样，最重要的是，这产品不是出自中航。在看到具体参数之前，大家都认为是仿品，需要采取的措施仅是打假，而事实并非如此。
　　林湾作为该项产品所涉及的人员出现在雷诺的办公室里，她看着夏伟脸色凝重地将测试报告递给雷诺，林湾可以看到雷诺的眼神，在短短的几秒钟里，从自信到吃惊，从吃惊到震怒，再从震怒到平静。
　　办公室里一片沉寂。
　　林湾大概能猜出到底是什么事，心里很清楚雷诺的处境，可是，她猜不出雷诺会有什么反应。
　　雷诺思索片刻，转头对身边的夏伟说，“你通知设计室主任和几个主管设计五点半到设计室小会议室等我，另外找个人带客人到凌山逛逛夜景。”
　　夏伟应声走了，而林湾立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雷总，那，我能做些什么？”
　　雷诺端起桌上的茶杯，却发现是空的，林湾赶紧拿过杯子几步跨到饮水机边倒满水放回他手边。到了此时，雷诺才象发现她的存在，他看着她，这个产品是几年前朱轶的设计，如果要谈到相关的人员，林湾也属于这个范围。
　　“林湾你给你妈打个电话，”他有稍许的犹豫，“晚点回去。你先去收拾一下手头的资料待会去小会议室。”
　　“好！”
　　林湾并不知道小会议室在哪里。她收好自己的东西，从雷诺办公室出来，在楼道里碰到夏伟。雷诺调到中航以后，夏伟再次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小林要回去吗？我要小陈开车送你。”
　　林湾对他客气地笑笑，“不用了，夏哥。雷总要我待会儿开会，设计部的小会议室在哪里？”
　　夏伟转身指着侧面的一幢办公楼，“设计楼，三楼最里的一间。”
　　此时林湾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雷鸣，林湾向夏伟微笑着点点头，走下楼梯自然地向设计楼走去，一边走一边和雷鸣说话，
　　“雷鸣什么事啊？”
　　“湾湾，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陈从找我有急事呢！”
　　“你们的工程出问题了？”
　　“应该不是的，唉那小子！真应了龙学儿那句话。可他的拈花惹草的事儿我也压根不想插手不想过问……”
　　“可是人家叫你了，你也不好不去呢。”
　　“是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你别等我了啊！”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今天单位有点事。爸爸可能也回去也晚。”
　　“我知道了，刚才妈和爸通过电话呢。”
　　“哦！”
　　“湾，你们怎么这么忙啊。”
　　“产品可能出了点问题吧，具体怎么了我也不清楚了。”
　　“对了，今天有人介绍了一个阿姨，四十多岁，据说带过几个孩子很有经验。”
　　“你觉得怎么样，妈妈满意吗？”
　　“老妈在犹豫，她想自己带乐乐，请人做家务。”
　　……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林湾已经走进设计楼，上了楼梯，一切似乎都那么自然和熟悉，二楼、三楼……直到雷鸣挂断电话，林湾惊鄂地发现自己站在设计室的门口。
　　曾经如此熟悉的地方，她数不清楚有多少次站在门口看见朱轶在电脑前忙碌的背影，曾经不知道多少次看到他和宋凌几个人在讨论工作……
　　曾经如此熟悉的地方，过去她每次站在这里，都是小女孩甜蜜的心情盼望在这里见到心爱的人。可是现在，这是她最害怕的回忆，但是曾经的场景，象放电影一样从她脑海里流过，对于和朱轶那段美好的经历，对于现在的她就象心情毒药，虽然她曾经努力地做好准备，可是这仍然让她无法适应。
　　她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无法控制地发出一身的虚汗，腿发软，头发晕，手一松，手里的资料掉到地上。她顾不得去捡，伸手扶住墙想借力站稳，身体却软软地靠住墙，禁不住要往下滑。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变成这样，她不想……
　　她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声音从平缓变为急促，最终出现在她的身边。
　　“你怎么了！”那人跑到身边，扶住她的胳膊，努力想要她站起来。
　　林湾定了定神，借着她的手劲立直了身子。
　　“林湾，是你？你怎么样？”那人关心地看着林湾，想扶她往前走，“我扶你去会议室坐会儿，要不要打电话叫雷鸣来？”
　　林湾感谢地看看她，顺从地往会议室走去，那人漂亮的脸上满是关心，林湾和她有过几面之缘，那是宋紫茜。
　　“林湾，”宋紫茜扶林湾坐好，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中，“你身体很虚啊？要叫雷鸣吗？”
　　“不用了，可能是昨晚休息不好。坐一下没事了哈，谢谢你！”
　　“我听学儿说你身体不好，是不是去看看中医？我认识一个老中医，介绍给你？”
　　宋紫茜此时已经是一岁男孩的妈妈，漂亮依旧，并且更有风韵。
　　“嗯！”林湾想了一下，“好啊！”
　　“那我回去找下电话，回头给你。”
　　林湾感激地笑笑。
　　其实，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她清楚，可是该怎么面对，她真的不知道，似乎那时候，那身体已经不是她的，大脑也不是她的。

　　雷鸣这时也到了陈从约的酒店，他下了车进了大厅，在电梯口看到张有点熟悉的脸，清纯，但是无比憔悴和苍白。什么时候见过她呢？他心里在嘀咕。按下电梯，那女孩也跟着他进了电梯门，她看看他，挤出一丝笑容。
　　雷鸣客气又生疏地朝她点点头，电梯门开了，她又跟着他出了电梯，却始终一言不发。她跟着他到了包房门口，那女孩却突然将身子一闪，转身跑了。
　　雷鸣狐疑地推开门，陈从在唱歌，和往常左拥右抱不一样，这回只有他一人。
　　他这时才突然想起来，那个女孩就是在春节前一天见过的学生模样的周艳。她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他想回头追出去看个究竟，但陈从已一眼见到他。
　　“雷鸣你在那拖拖拉拉地干嘛！”
　　这声音经过话筒，从音箱里传出来大得惊人，雷鸣吓了一跳，他禁不住有些来气，“你还问我，这么急叫我来就来看你地唱歌的？你那些莺莺燕燕呢？”
　　“汗！我今天烦着呢，咱们这么多年的哥们，来陪我安安静静吃顿饭！”
　　他拿起手边的摇控器，关掉电视，“雷鸣，唉！我真羡慕你啊！”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咱们这么多年哥们，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雷鸣见状心想，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唉唉，先点菜先点菜！”
　　雷鸣耐着性子等着陈从叫人，点菜，酒水也上来了，他一言不发看着陈从。
　　“雷鸣，张月影要和我离婚！”陈从点起一只烟，脸色很凝重。
　　雷鸣却笑了，“嘿嘿，你小子也有今天！你早些就想不到会有这一步？”
　　陈从吐了口烟圈，“想当初，我天天守着她，盼星星盼月亮想她给我生个孩子，她嫌我一没前途二没钱途没法给孩子好环境，好，现在我发了，她也还是不肯，我都快三十了，看看你家那小胖丫头，我瞧在眼里痒在心里，什么时候能让我手上也抱一个啊！”
　　“你手上不是今天抱个清纯型的明天抱个奔放型的大丫头嘛？”
　　“你小子还他妈的笑话我……”陈从冲着雷鸣肩膀来了一拳，“我干嘛喜欢泡妞，在老婆那里得不到了就想在别处找找，这也过份？”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服务员上菜了。
　　可上菜的服务员背后，周艳来了。
　　“你来干嘛！”陈从见到周艳，脸色沉了下来。
　　周艳看看服务员，看看雷鸣，尴尬地站在那里，大滴大滴地泪落了下来。
　　雷鸣摇摇手让服务员出去，自己也站起身想走，陈从却拉住他。
　　“从哥！”周艳走到陈从面前，哀求道，“这最后一次了，我求您了，只有您能帮我！”
　　雷鸣不解地看着陈从。
　　“周艳，别不识抬举，你再这样我只能打电话通知你们学校了！我认识你这半年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钱，对你也算仁至意尽，”陈从取出皮夹，抽出几张钱丢在她脸上，“今天看在雷鸣面上就这样了，再有下次你给我等着瞧！”
　　红色的百元钞票从周艳脸上弹到地上，周艳一边小声缀泣着，一边半跪着捡地上的钱。雷鸣捡起自己脚前的，递给周艳，“你快走吧，陈从他烦心着呢。”
　　她接过，看看雷鸣，犹豫着走到门口，转过脸对陈从鞠了一躬，飞快了跑了。
　　“到底是怎么了？”
　　“这疯子原来跟我是为了给她的老相好治病！你说我是不是犯痴啊！拿我的钱去养个小白脸，学习雷锋？钱多了没处花？”
　　雷鸣笑了，拍拍他的肩，“你呀！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周艳这丫头还真算是有心计，你知道不……”陈从举起手旁的杯子，仰头一整杯都喝干，“她跟我半年，居然把我骗过去了！”
　　他喝完，眼睛直直地看着雷鸣，“这半年我在她身上丢了这么多钱，她居然都是为了那小子！”
　　雷鸣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不是你一厢情愿，你图她年轻漂亮，她图你的钱，不是各有所需！”
　　陈从也不恼，“周艳这事没意思，咱不提了！我老婆那边，唉……这个婚我还真不想离，雷鸣，你有什么好主意没？”
　　“你追求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我能有什么招？”
　　“就知道你也没什么招，算了，今天叫你来就是陪我喝喝闷酒听我倒倒苦水。想当年，月影也是咱们单位一枝花，摘到手仔细一看，只是朵带刺的不结果的花！”
　　“可那花终究是你的，我劝你呀，收收心，和她谈谈，”雷鸣给陈从的杯子满上酒，“女人图什么，不就是安稳嘛！”
　　“女人图什么？可能你家林湾图安稳，陈月影图的是浪漫，她不肯要孩子，她说她的青春不能就那么被小孩的吃喝拉撒给费掉，你说这是什么话？”
　　雷鸣不语。
　　“好，你不肯生，那老子有钱，肯给老子生孩子的比她漂亮的人大把大把的有，可她这又不乐意了要离婚！她是想得好，婚一旦离了，她自由了，可以不生孩子了，钱也有了……”
　　雷鸣听着不禁头有些发晕，借口去卫生间溜出门外，只听见陈从在里面叫，“卫生间包房里有呀，你溜什么溜，还是哥门这些苦水都不愿意听……”
　　雷鸣摇摇头，一定神，周艳又出现在他面前。
　　“雷哥，刚才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什么都没做。”
　　“不是的，如果你不在，从哥他不会给我钱的，”周艳低下了头，双手在身前绞着，泪水又滴在手上。
　　雷鸣最看不得别人在他眼前落泪，不管那人是谁，“你别哭了，那些钱够了吗？”
　　“嗯！这次应该够了！”
　　“以后你别找他了，他最近也烦得很。”雷鸣叹口气，“你回去吧！啊！”
　　周艳一声不吭地走了。
　　雷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有些心烦意乱。他突然想起了林湾，她嫁给他，是图什么呢？从始至终他雷鸣都是真心真意地爱着她，她真能就那样放下朱轶吗？或者，他只是朱轶的替身影子？
　　他站在门口发呆，却被出来找他的陈从拉进包房，“我知道你和林湾感情好！说实话林湾和朱轶那么些年，你也吃着哑巴亏……”
　　雷鸣看着他，“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好好解决你和张月影的事好了！”
　　陈从见他不语，“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离婚呗！女人，我舍得！不就钱呗！我也舍得，大不了从头再赚……”
　　雷鸣看看桌上，那一瓶茅台去了大半，陈从的借酒浇愁，让他的醉意更快地升了上来。他抓起电话，“凌子你在哪啊？我是你从哥，你快来月港酒楼啊，就是那里……咱想你拉……”
　　雷鸣抢掉他的电话，他冲着雷鸣瞪大了眼睛，“我就找点乐子就不行？我就找这点乐子，找个小姑娘来陪唱唱歌，不来别的，就唱唱歌！”
　　这时服务员敲门，“请问是不是有位雷鸣先生？”
　　雷鸣放开陈从，站起来，“我是我是，什么事？”
　　“二楼大厅有位姓林的先生找你！”
　　姓林的先生，雷鸣第一反应是林松涛，他赶忙和陈从说道，“我老丈，这事以后再说啊！”
　　他跑到二楼，却没有人，又跑到一楼，也没林松涛的影子。他找到叫他的服务员，“哦，刚才是位女士说林先生找您，她说完就走了。”
　　难道是林湾？雷鸣给林湾拨电话，她的手机已经关机。
　　他忐忑不安地从楼梯走上三楼，打算回到包房，看到一个穿着热辣的女孩子快速溜进了他的房间。这时他的电话也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按下接听键，听到一个焦急的女声，“快走，闹事的人来了！”
　　没等雷鸣问那人是谁，电话已经挂断。他按来电打过去已经没有人接听。这时从他身后跑上来气势汹汹的有男有女的几个人，将他推到一边，径直冲到陈从所在的包房。
　　正如电话里的人所说的，闹事的人来了，这一闹，至少闹了两三个钟头，包房的门被砸坏了，电视被砸坏了，那些桌子呀椅子啊碗呀杯子啊就更不用说了。
　　陈从醉得不省人事，他倒是没什么事，可那小辣妹的衣服被撕破了，头被砸得头破血流……
　　雷鸣忙得不可开交，要送那小姑娘去医院，酒店要赔偿，要去派出所做笔录，要和张月影解释……
　　回到家里已经过了午夜，这一晚他什么也没能吃，却累得筋疲力尽。
　　林湾和乐乐应该都睡了，卧室里安安静静的，和往常一样过道上亮着留夜的小灯，泛着柔和的光。家中的每个角落都透着温暖和平静。还是家里好，还是林湾这个老婆好。他脱掉被陈从老婆泼得一身酒水的外套丢在阳台的洗衣筐里，轻手轻脚走到卧室找换洗衣服，却看到林湾正靠在床上，手里捧着本书，睁大着眼睛看着他。
　　“湾，你，你等我呢？”
　　“呵，反正也还早，”林湾坐起来，“你喝多了？好大的酒味！要洗澡不？”
　　“嘿，这酒不是我喝的，是被别人泼的。”雷鸣苦笑着退到门边，看着林湾从衣柜中给他找出内衣和睡衣，“湾，我没吃饭。今晚给闹的，我待会跟你讲啊！”
　　林湾笑了笑，“给你煮碗面啊。你先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