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歆意

21、后遗症

　　林湾还是听从雷鸣的意见，在周景的安排下到市一医做了详细检查，CT照了，血项查了，结果是一切正常，大家也放了心，雷鸣则是按周景的建议，强烈要求林湾戒茶戒咖啡。
　　春节假期过后，林湾结束产假回到中腾。之前集团的高层就有了一些变化，龙文奇继续高升，雷诺调中航接替他的位置，高层的这一变化，对员工也造成一定影响，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人欢喜有人愁。考虑到林湾现在的状态，领导将她派回计算机室，工作轻松，压力不大，大家都认为，这样正适合她目前的情况。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这样，计算机室的工作，一个人做都很轻松，更何况又多了一个人。面对一张报纸一杯茶的八小时，林湾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她怕孤单，她怕没有事情心里空空的状态，那种时候她的思绪会四处蔓延，一不小心就会触到她的雷。在家里的时候，乐乐的事情层也不穷，即使小姑娘睡着了，她也能找很多的事情做，只要有事情她都愿意投入，仅仅是整理衣服，乐乐的自己的雷鸣的，从乐乐的小哈衣到雷鸣的内衣，她都要烫得平平的折得整整齐齐的，然后看着一点一点的成就心里感觉特踏实。现在一下子闲下来了，反而有一点找不着北了。
　　她一点点要寻找当初的感觉。她去资料室找出以前翻译完的资料，其实她以前翻译的资料，有很多都没有人看过，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找这一年新品的资料，找出以前自己做过的认为不算好的改过重来。可是一进资料室，同事的目光都让她浑身难受。
　　“哟小林，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这清水衙门呢。”张姐向来说话如此，林湾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怎么会!”林湾在资料登录本上逐条逐条地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对于张姐的话，只能左耳进右耳出。
　　“你哪有上班的必要哟，你家雷鸣有本事啊，在这里一个月的工资还赶不上他给你一天的零花钱吧，在家里当少奶奶多好……”
　　林湾不语，将单子递给她。
　　“不是我说你，明明有条件干嘛跑来上这个班，又没意思，钱又少，”张姐拿着单子进去找资料，但声音仍从柜后传出来，“只是我家是个儿子，如果是个女儿一要她象你一样，嫁个有钱人比什么都强……”
　　林湾叹了口气，忍吧，忍吧！
　　“不对，是嫁个有权的人，如果没权哪会有赚钱的机会，唉，这世道呀，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啊！十年河西十年河东有权赶紧用过期就……”
　　“张姐，您先慢慢找，我一会过来拿。”林湾站起来想走。
　　“别急别急，找齐了找齐了啊！”张姐抱着资料转出来，她瞟了林湾一眼，“来看看，对不对？”
　　林湾快速核对了一下，“嗯，对的。”
　　“一个月如果没弄完再来续签啊！弄丢了可是要后果自付的，记住了！”
　　“好！”林湾抱着资料离开，关上门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张姐你对她这么说话就不怕她给你小鞋穿？”
　　“有什么可怕的，她老公公在的时候我就没怕过，就算他一人成仙儿媳妇升天，县官不如现管，我有什么可让她穿小鞋的。就看不惯她那副样子，摆个臭脸给谁看？”
　　“我倒是不觉得，她比陈曦好多了！”
　　“她比陈曦好在哪，两人一个德性……”
　　林湾听不下去，也不愿意再听，加快脚步快速朝办公室走去。
　　“林湾，你有空没帮我个忙？”办公室的小宋最近正在谈恋爱，一脸的春风。
　　“什么事呀？”
　　“下午财务室要给系统升级，可我有点事，能不能你帮我去弄一下？”
　　“没问题，你把光盘给我好了，另外有什么要注意的？”
　　小宋把系统盘找出来递给她，“就是打几个补丁，安装程序都在里面，安装说明也在里面。”
　　“好的。”林湾笑着接过，“如果有问题我再打电话找你，别关机啊！”
　　“不会的，”小宋看看她拿回来的资料，“林湾，你和资料室的人有什么过节吗？”
　　“啊？！怎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咱们处好象就你和她们不大来往，我觉得奇怪吧。”
　　林湾脸上笑了笑，她心里很明白，哪里是不大来往呀，肯定是她们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可她还是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她们，“你也和她们来往不多呀，可能因为我们用资料的机会不多。”
　　“我不一样，我是男的，女人不是爱扎堆嘛！所以我觉得你挺特别的，而且你这回回来，感觉又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了？”
　　“你生孩子以前吧，就象个小孩一样，一天一个花样，而且话又特别多，一会说这个一会说那个思路跳得那个快让我直发晕，”
　　林湾听了大笑。
　　“生了孩子回来现在安静了，静得我都有点不习惯。”
　　“可能……”林湾第一次听到小宋这样评价自己，觉得很有意思，“可能我的话都说完了吧？或者是话匣子转到乐乐那去了？没准她以后话也特别多，到时候我可受不了。”

　　其实，不仅小宋这样认为，雷鸣也有同样的看法，但小宋眼里林湾变化是在生孩子前后，但在雷鸣眼里，这个折点是朱轶发生的意外。只是这在林湾心里留下的痕迹有多深，后遗症有多严重，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去尝试了解。但是他放不下。因为那条短消息，他找到龙学儿，两人约在咖啡馆里见面，雷鸣点了咖啡，给学儿叫了份果汁。
　　“周景放心你大肚子一个人来？”雷鸣是希望学儿一个人来，学儿也不愧是他多年的朋友，了解他的心思。
　　“你想他也提提看法？好，我打他电话！我好不容易甩掉他一个人来的。”学儿假装打电话，却一边拨一边抬眼看看他。
　　“学儿，别玩我了，我心神不定呢，你还乐！”
　　“说吧，我听着！”
　　“这事这三年以来我都没和别人提过，我开不了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学儿很少看到雷鸣的表情如此凝重，“你们之间出问题了？还是……”她试探地问，“还是林湾她忘不了朱轶？”
　　“学儿，你可能不知道，当时林湾……有时候我做梦都会被吓醒，现在和你谈这些会不会对你宝宝不好？”
　　龙学儿搅着杯子里的果肉，轻轻吸了一口，有一点酸，但是很对她现在的胃口，“你觉得不好干嘛找我？既然找我了，就把我当朋友了，为你这样的朋友出出主意两肋插刀我很乐意的，要不我还算什么朋友。”
　　“我的朋友多数是些男人，玩得来的信任的女性朋友也就你了，说实话我也真不大能明白女人是想怎么的，特别是林湾，可我不能去问她，猜过来猜过去，好象又猜不透，三年了，这事猜来猜去真很累。”
　　“朱旭给我打过个电话，说林湾差点煤气中毒，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自杀？”
　　“应该不是，炖汤的锅裂开汤水把火弄灭了，屋里门窗都关着，卧室门厨房门又开着，”□□了顿，“按说她当时在睡觉，不知道为什么会自己起来开窗自救。可我见她当时就象要自杀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回忆起她当时的样子，憔悴、绝望、甚至是没有生存的意识……雷鸣心里揪心地疼。
　　“可她后来是怎么想通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她就突然开门出来说想吃东西。第二天就象正常人一样和我们说说笑笑，简直变了个人爱玩爱说。她爸妈的意思是再也不要在她面前提到朱轶，所有和他相关的东西都清理掉了，就连朱旭也因为这个原因不回凌山，她妈说的，眼不见为净。这三年来，她好象是忘记了。”
　　龙学儿笑了，“那天如果不是你的短消息，我没准还真会把话题扯到他身上去。”
　　“幸好那消息发得及时，你也够机灵。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不在她面前提到他？”
　　“可是雷鸣，如果她忘记了，那还担心什么呢？”
　　“可我有时候觉得现在这日子象做梦，不太踏实。”雷鸣的眼睛不知道盯着哪个地方，手里拿着小勺不断地搅着咖啡，虽然没有放糖，也没有放奶。
　　龙学儿手掌着腮直直地看着他，不语。
　　“她满门心思里都是我啊，乐乐啊，还有我爸妈啊，她那么在意我，有时候觉得她是爱我的，可有时候也在怀疑她是不是把我当朱轶，自己会不会是他的影子。你想想当时他们都快结婚了，她能就这么放下吗？可换个角度，朱轶在的时候她是什么事都依赖她，可和我在一起就调了个个儿，几乎事事都是她在照顾我。”他还在搅着那个可怜的勺子和那杯可怜的咖啡，咖啡洒了些出来，在盘子里留下一圈暗暗的印记。
　　“你怎么不想个办法去证实一下你哪种想法是对的呢？”
　　“怎么证实？学儿你别瞧不起我，我也知道，朱轶不在了，和一个死了的人比较，我算什么……可我就是放不下。”
　　“我问你啊，你不提他是为什么，怕她想起往事受不了，还是怕她拿你们相比让你受不了？”
　　雷鸣想了想，“老实话，两种都有！我看到她那伤心的样子恨不得死的人是我，可如果她只是拿我当影子，我要面子要自尊的，如果是你，你能受得了？”
　　“如果是我……因为不是我，我也不知道。”龙学儿现在肯定是无法想象，她和周景的结合让她在感情上简直是如鱼得水。
　　“当然不是你。”雷鸣叹口气，他终于放下勺子，手指在桌上没有节奏地敲着，“可是谁让我喜欢她，当时我妈特反对，我和她的斗争那个白热化，唉，学儿你说我是不是特白痴啊？”
　　“也不要这么讲，照现在看，她是爱你的呀。你们这一年的日子过得怎么样？”龙学儿突然觉得自己象个婚姻专家，她摇着身子慢悠悠地说，“婚姻就象穿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如果她不喜欢你，和你在一起过得不开心，那是装也装不来的。”
　　“这个，我觉得挺好！”雷鸣想了想，“她很投入，极恋家，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我们身上，可是我自认对她很好的。”
　　龙学儿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赚了个贤妻良母觉得特得意拿来刺激我吧！”
　　“你说哪去了！不过看我那些朋友，她这样的老婆还真是珍惜动物了。”
　　龙学儿却突然止住笑，很认真地看着雷鸣，“雷鸣，我觉得你大可以放心地和林湾好好过日子。对她来说要忘记那段事很难的，但谁都能看出来她在努力。你给她时间吧，不要太刻意去回避，可能有一天你们不经意提起来，她已经彻底放下了。”
　　雷鸣笑笑，“本来应该是我更了解她的，可你们女人之间，是不是更容易沟通？”
　　“其实我和她接触不多，但总自已觉得挺了解她的，也很喜欢她。雷鸣你相信我的话，对她对你自己都要有信心。”
　　“这一直想找人吐吐我心里话，唉，有你这兄弟真好！”
　　龙学儿坐直身子，轻松地笑了，“这样的话，今天你买单吧。”

　　其实林湾岂止对雷鸣投入，她对每一件事都极其投入。虽然这样，可意外还是在发生，她给财务部升级的系统出了问题。
　　事情非常简单，安装程序、打补丁，林湾仔细阅读了安装说明，严格按要求一步步地执行，整个工作的时候非常顺利，她在安装结束以后还给小宋电了电话确定了没有问题。可是，小宋忘记了一件事，他给林湾的补丁程序是旧的，他忘记去下载最新的补丁。结果是三天后系统出了问题，相关人员连续加了几天班来进行补救，对此，大家怨声不断，当然这报怨明着暗着都指向林湾。小宋是愧得无地自容，林湾对此很无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情的传播速度之快传播面积之广都相当惊人。
　　出事的当晚，在饭桌上，雷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林湾，你给财务部做的事出了问题？”
　　卢玉梅和雷鸣手中的筷子全部停在空中，两人都转头看着林湾。
　　“嗯，”林湾点点头。
　　“现在解决没有？”
　　“嗯！”林湾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们领导怎么处理？”
　　“他还没找我，我也不知道。”
　　“林湾，不管他怎么处理，你都先接受吧，不管这事儿是不是你的主要责任，总之都是你们失职。以后好好吸取教训。”雷诺的语气不重，但林湾听着每一个字都让她愧疚不已。
　　“好！”林湾咬咬嘴唇，“爸，对不起。”
　　雷诺微微笑了一下，“有什么对不起的，工作嘛，难免会有疏漏，关键要看怎么补救和处理，闲话嘛，也总是有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那些人最无聊了，关他们什么事。”雷鸣很生气。
　　“唉，公司里又没什么大事，就那些小事被闲人扯来扯去，芝麻大点事被吹得天这么大。湾湾，别太往心里去啊！”
　　“嗯，知道了，妈。”
　　“湾湾，要不你再请几个月假吧，或者不干了，过来帮我呀！”雷鸣看看父亲，顺手给雷诺挟点菜，“爸您说呢？”
　　“如果没出这事请假倒也没事，现在反而不好请了。出了问题挨了批就不上班了？被别人说闲话就不露面了？林湾也不是这么娇气的人吧。”
　　那些闲人倒也没聊多久，领导的处理让他们很满意，林湾和小宋都被扣掉一个季度的奖金。有了明确的处理林湾倒是松了口气，说实话这钱她也真不大介意。雷鸣心里很替她不平，不在钱在面子，能有多大的事？会弄成满城风雨。林湾心里很清楚，不就因为她是雷诺的儿媳妇嘛，盯她的人，多了去了。
　　这件事在她心里没能搁几天，因为中航出大事了，和她有一点关系，也涉及到中腾的相关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