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地老天荒》范醒

1、第 1 章

　　离婚真的是件劳民伤财的事，哪怕那个离婚的人不是自己。白晓筹看着满屋的凌乱，心中不禁暗暗叹气。家俱都搬得差不多了，屋子显得特别空旷，特别冷清。

　　毕竟是除夕了。白晓筹拿起手机开始给老妈打电话，再晚就打不通了，年夜的电话真是忙呢。

　　“妈，提前说声春节好，在那边怎么样？……哦，我挺好的，你别担心。……放心啦，他怎么都是我老爸，不会忘了他的，……嗯，后天交接，……嗯，你放心。……好，一定，Bye。”

　　然后是老爸，一通内容相差无几的电话，却在老爸小心翼翼的口气中心情完全down下来。

　　真是糟糕的除夕。白晓筹挂了电话，皱皱眉套上大衣出门。

　　一个人呆在屋里真是气闷，明知道这种时候街上怕是没什么人，幸福的人都在团聚，不幸福的白晓筹只好出门买酒，已经十七岁了，应该可以偷偷喝点酒了。

　　买酒的时候，顺便买了包烟，今天，做一晚的坏女孩吧。小超市里竟然会放这么老的歌，白晓筹听着听着，一脸讥诮，却也合着拍子跟着哼唱。

　　“……那年少轻狂，却让岁月背叛，流转的时光，照一脸苍凉，再也来不及遗忘，两个人闹哄一场，一个人地老天荒……”

　　把人生都看透，还让人怎么有活下去的欲望？歌词太狠，幸好这种歌老妈不爱，不然不知道老妈要颓败成什么样子。白晓筹拎着酒慢慢踏雪前行。

　　真不想回去呢，冷清清的大房子。可一个人现在去哪里都象是把自己的凄凉给别人看，真不爽。

　　白晓筹路过附近小学的操场，竟然看到有人在打球，晕黄的路灯下，一个不认识的小子在雪地里运两下投篮，运两下投篮，叭叭叭，满场就听见这一个声音。

　　又遇到一个不幸福的人？还是遇到一个不惜福的浑小子？白晓筹点了一根烟坐在操场旁边的阶梯上，黑暗中慢慢吸。有点呛，无滋无味，没半点爽意，白晓筹一向不懂吸烟人的感受，吸了一口，很是厌倦，就夹在手上，看它一点一点烧成灰。

　　“嗨，哥们，给我也来一支。”

　　白晓筹抬头，是刚才在打球的少年，谁是哥们？一点眼力架都没有，白晓筹心中本就烦闷，现下越发不喜，冷冷道：“看你那样，还没成年吧？等你胡子长齐了再来吧。”

　　“啪。”的一声，白晓筹的头被狠狠拍了一掌，抬起头来正想发火，却看到少年笑眯眯的一张脸，声音坏坏的：“小胖子，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多大么？”

　　小胖子？！！士可杀不可辱！刺到了白晓筹的软肋，白晓筹这回真的要发火了，眉毛一竖刚要开腔，就听到少年接着说：“你请我抽烟，一会儿我请你吃火锅，怎么样？”

　　除夕夜，正郁闷单身一人，听到这样的邀请，白晓筹哪能抗拒得了，连忙压下心头火，递了根烟过去，谄媚道：“哥们，去哪儿吃？”

　　少年慢悠悠点上烟，吸了一口，道：“这会儿，咱俩个出去吃，有点儿现眼，不如去超市买点料，去我家自己煮，你说怎么样？”又看了白晓筹一眼，道：“刚好，你还拎了瓶酒，省酒钱了。”

　　“你家？！”白晓筹一惊，这才想起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和谁孤男寡女呆过一晚上呢。

　　“我家没人，你放心。”少年显然是误会了白晓筹惊讶的意思，拍拍白晓筹的肩解释。可惜这解释让白晓筹越听越是犹豫。

　　“走吧，赶紧，趁超市没关门。”少年没给白晓筹多思量的机会，拉着她就往超市走，边走边问：“哥们，怎么称呼？”

　　还哥们？这家伙定是把自己当成一男的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高领毛衣，羽绒外套，牛仔裤，球鞋，顶多算中性吧？唉，算了，这样也好。白晓筹心中一番思量，答道：“叫我小白好了。”

　　少年闻言，回头看了白晓筹一眼，挑眉道：“小白？哦，那你叫我小黑好了。”

　　白晓筹一听，也觑了自称小黑的少年一眼，真是个多疑的人，“小黑，吃辣么？”

　　小黑闻言，眉头明显皱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不吃，不过没关系，你爱吃什么尽管捡，我屋里可以煮鸳鸯锅。我付钱，你也别替我省。”

　　白晓筹边挑边点头，“嗯，吃不了，还可以剩着，过年几天，你可以搁家慢慢吃，也不用怕一个人上街吃现眼了。”

　　小黑眼见着眉毛都要竖起来了，盯着背对着自己的白晓筹，牙呲了半天，才强忍着缓缓劲，僵硬地转过身挑菜，听见他嘴里小声嘟哝：“真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小胖子！”

　　白晓筹听了心中偷乐：“嘿嘿，活该，最好能把你气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哼，看你还叫我小胖子！”

　　小黑虽然听到白晓筹让他吃剩的话那么生气，挑起食物来却半点不手软，二人一人挑了一大篮，结完账，又一人提了一大兜重到不行的食物，信心满满地走向小白与小黑第一个二人除夕夜。

　　小黑家不远，而且在顶楼，白晓筹在小黑家门口看看楼梯，想到一会儿十二点的时候可以去楼顶放烟火，真是不错，于是把食物一拿，走进小黑的家，对小黑说：“忘了买东西了，咱俩分工一下，你下去买些烟火回来，我来弄菜。”

　　小黑还没进自家门就被支使地又一次出门。边下楼边想，烟火？好像只在幼稚园的时候放过。

　　“没想到小白你手脚挺麻利嘛。”小黑舀一勺汤尝了尝，“嗯，味道也不错。常做？”

　　“嗯，只能说，你跟我妈口味比较象。”白晓筹把洗好的菜，装碟出来，噼哩叭啦摆了一大桌，“今天比较仓促了，应该炖骨头汤的，我妈最爱喝那个，你应该也差不多。”

　　把电磁炉开高档，汤一会儿就开始冒泡了，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两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这会儿才感觉饿了。相视一笑，开吃。

　　小屋暖气挺足，饭桌不高，二人本就是一人一个坐垫坐在地上，边吃边喝，越来越热，头都开始冒汗了。

　　现在喝开了，肚子也吃圆了，弯下腰去都有些困难，于是坐也越没坐样，每人靠着一个懒骨头，用四仰八叉来形容也不为过，说话越来越随意，全是胡说八道，辞不达意的时候居多，都有些大舌头。真是一个酒足饭饱的除夕夜。

　　“走，放烟火去。”两人吃完休息了一会，小黑提议道。

　　二人穿上外套，拿上烟火，一人点上一支烟，上楼。

　　把烟火摆成一排，一个一个挨着点，有点象晚上的音乐喷泉，一个比一个慢一步重复花样，闪着耀眼绚烂地光芒，还真是美。

　　小黑转头看着这个与自己萍水相逢的小子，笑容得傻得厉害，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弯弯亮亮地盯着烟火，嘴快乐地微张着，随着烟火喷出的火花声，发出一些呜呜的无意义象声词。

　　不知道是酒意，还是天意。小黑看着白晓筹吃得油光发亮的嘴，觉得饥渴。走近去，在绚烂烟花的映衬下，开口：“胖小白，你亲过女孩子没有？”

　　“啊？女孩子？”白晓筹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蕾丝边，转头看小黑明明暗暗的脸，看不清表情，“没有也。”

　　“没有么？那要不要试试亲吻的感觉？”虽然是问句，小黑却没有等白晓筹的答案，就亲了上来。白晓筹怔了一下，不过今夜本来就是酒意沉沉，控制力极弱，有这样烟火中的一个初吻，好象也不错，白晓筹心中暗想，于是也凑了过去。

　　两个没有经验的傻瓜，碰得牙齿生疼，离开，皱着眉互望，然后对笑，呵呵，重新开始。温柔的，青涩的，甜蜜的，带着酒意的，两个人的初吻。只不过，两个人都认为自己吻的是男生。

　　次日，白晓筹习惯性的七点就醒了，一看满屋狼藉，自己竟然穿着羽绒外套就在地上睡了一夜，小黑滚到了地毯的另一边，抱着被子呼呼正睡得香。

　　回想昨夜，自己竟然跟一个陌生男生过了一夜，还喝酒，还亲吻，真是要命，幸好不会再见。白晓筹有些暗笑自己，起身略作整理，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