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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芸芸众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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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当最后一缕和煦的春风吹过秦始皇脸庞的时候,秦始皇的脸上也出现了少见的春风。这几个月以来,他坐船顺着长江而下,浏览了籍柯,度过牛绪,从丹阳到达了钱塘
,见识了一大片袖中的大好河山,从钱塘西行百里,自余杭渡江,登上会稽山,拜祭大禹并遥祭了南海,立下了石碑撰文,告诉大禹,他始皇帝伟大的功绩就是连你普治天下大水
的大禹,也望尘莫及。
做完了这一切,秦始皇颇为感到满意,这一路行程的宣扬功德总算大功告成,开始启程回宫,过吴县,从江乘渡江,沿海岸而行,到达琅邪时,召见了方士徐福,得知世间果
真有长身妙药。李斯微言世间怪力乱神不一定可信,秦始皇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命车队起驾,浩浩荡荡乘风而行。
时已过夏至,天气开始转热了,虽然靠着海边而行,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燥热的味道夹杂着海中潮湿的风,秦始皇皱了皱眉,心中忽然感到抑郁难当。浩浩荡荡的车队已然
停了下来,一骥传令官从前飞奔而来,叫道:“禀万岁,前面有一位老妪拦驾!”
“何人拦驾?”秦始皇掀开了帘子,露出了不忿之色。
“禀万岁,是一个老婆子!”传令官滚案下马,跪伏着道。
“低贱之人,赶出去,不见!”秦始皇不耐的一挥手。
“禀万岁,即事已至此,万岁何不见她一面,听听她有何话说,此举也可彰显万岁之德惠。”李斯垂首。
“宣!”秦始皇慢慢从銮驾里摆踱而出,前面已经传来了一阵乌天抢地的哭声,一个满脸皱纹,一头花白头发,眼窝深陷的老太婆一步一哭的呛了过来,呜咽着道:“你就是秦
国的皇帝秦始皇?”
秦始皇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老太婆却已经叫骂了起来,“你还我的儿子来,还我的儿子来,你这个残暴的皇帝,今天作劳役,明天修阿房,都把我的儿子给,给……”
“拉下去,斩!”秦始皇大喝,李斯立刻跪下了,“臣,罪该万死!”
侍卫已经拖起了老太婆,老太婆却任然不依不饶,“你这个狗皇帝,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声势凄烈,随风传出了老远。
赵高向前道:“万岁,这是无知匹夫的村野之言,万岁不必理会。” 秦始皇冷笑道:“朕乃一国之君,岂会理喻这些无知黔首之言。”
“起驾,起驾!”赵高连声呼喊。秦始皇上了銮驾,一抬头,天空已经烈日高悬,气氛忽然变得燥热无比,车内的冰块也在纷纷融化。
“父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胡亥瑟瑟的问道。
“是一个无知的黔首触犯了朕的律法。”秦始皇喃喃说了一句。
“对付这些无知黔人,就得,用严刑峻法吧,父皇!”
秦始皇转过头,认真的注视着胡亥,良久。胡亥垂着头,道:“父皇,孩儿,说,说错了么?”
“你……”秦始皇欲张口,胸中忽然觉得一阵沉闷的疼痛,只得住了口,紧缩双眉。“父皇,父皇!”胡亥凑了过来,急切地看着神态疲惫已极的秦始皇,咳!秦始皇张开了眼
睛,看见了一脸焦急的胡亥,笑了笑:“朕,父皇,没什么事,等到了沙丘行宫,叫御医来看一看就是了,你吩咐下去,叫车队快马骑行,争取早日赶到沙丘行宫。”
“是!父皇。”
传令官一骥高喊,速速行程,速速行程。烈日高空,脸上汗水吟吟而下。
“御医,父皇,父皇,怎么样了?”胡亥搔了搔头,急得六神无主,不停的晃来晃去,沙丘行宫里虽然已经大量的放置了冰凌,任然显得十分的燥热,十分燥热的心。
“启禀,禀殿下,万岁今日之症是因为多年来日夜操劳,积劳成疾,所以,所以……”御医颤抖着,额头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水。
“你们这些庸医是干什么吃的,要是父皇有个三长两短,本殿下要了你们的命。”胡亥咬着牙,叫道。
“是,是。”御医们跪了下去,胡亥焦躁着,走出了大殿,赵高正从殿外走来,诧异的道:“殿下,你怎么出来了?”
“赵高,我,我心里很乱,出来走走。”
“不,殿下,这个时候,你应该寸步不离的待在万岁身边。”
“寸步不离?”胡亥疑惑着。
“对!”赵高点点头:“殿下,你,相信奴才么?”
“相信,相信。”胡亥笑了一下道:“赵高,你的意思我明白。”
“殿下,明白奴才的忠心就好。”赵高一躬身。胡亥已经转过身,走了进去。赵高眯起眼睛笑了一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跟随走了进去。
“万岁醒了,醒了。”御医感慨涕零,激动不已,万岁爷醒了,他的脑袋暂时应该可以保住了。两人刚刚走进殿内,就听见了御医激动的呼声。
秦始皇已经睁开了眼睛,霍然起身,“朕,睡了有多久了?”
“禀父皇……”胡亥正要禀告,赵高却已经启奏:“万岁,你近来车途劳顿,睡了将近有两个时辰,好些了么?”
“一点小疾,不成大碍。”秦始皇横着眉,道:“可有大将军蒙毅传来的消息?”
“臣李斯觐见万岁!”殿外有人高喊。
“宣!”李斯苒苒而进,看见了秦始皇威严的脸上十分疲寂的神色,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秦始皇冷声道:“丞相,何故如此吞吐?速速奏来。”
“这!”李斯顿了一下,应了声,“遵命!”呈上了竹简一册。秦始皇缓缓打开,眉头不禁皱了一下,开始直插苍天,神色已经变得难看之极,终于砰的一拍案几,“这个蒙毅
向来用兵有方,朕此次就暗中派他围剿几个反贼而已,为此还调动了朕的精锐□□师,好几个月了,竟然仍旧,没有多大进展,实在是辜负了朕的,朕的厚……”一语未了,赫
然倒了下去。
“父皇,父皇!”胡亥失声大叫,“御医,立马给父皇整治,治不好,提头来见。”
“殿下,微臣,万岁数十年昼夜劳作,积劳过度,此次远行,车马劳顿,又受到冷热交迫,恐怕,恐怕……”
“没有什么恐怕,要是治不好,本殿下诛灭你的九族。”
“是,是,微臣九死而已。”御医诚惶诚恐。李斯走出了殿外,风正激,萧萧狂风略过茫茫大野,掠过行宫上空,掠过他的心胸。
狂风吹起的时候,萧楚南正站在一间废弃已久的荒屋之外,狂风卷起了白衣似雪,剑光在寒风中吟然作响,整个人随风舞动,翩翩衣带翻飞却带不动紧缩的眉头,他的伤看来
已经完全好转,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经连同治好了内心里的那一道化不开的忧郁,抹不去的伤!
“二哥,二哥,你已经完全好啦,又在活蹦乱跳了。”从屋内跳出了一抹红色的倩影,飘飘在风中。
“活蹦乱跳?”萧楚南住了剑,“我多大年纪了,你以为还会像你啊,没大没小。”
“二哥,这和年纪真有那么大的关系,活蹦乱跳一点不好么?”小薇拍了拍手。
萧楚南道:“这我怎么知道。”他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只要你一直活蹦乱跳的我就好了。”
“二哥,我活崩乱跳的,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小薇红红的脸。
“当然。”萧楚南笑着道:“你是我们这堆人里,最重要的心肝啊。”
“二哥,你真是,真是……”小薇抹了抹眼,竟然是湿湿的,听到二哥的这话,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啊,可是,为什么会有晶莹的泪花呢?
萧楚南怔了怔,“薇薇,我,我没有说错什么吧,好好的,干嘛又……”他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女孩子……”却听到小薇柔柔的声音。 “二哥,你不懂,你,也不要问了。
”
“我不懂?”萧楚南叹了一下:“我的确,不懂。”
“小薇,你在做什么呢?来给姐姐帮一下忙啊。”袁紫衣已从屋内走了出来,定定然的看着他两,斯水的眼光幽兰而平静。
“姐姐,我知道了。”小薇幽幽的一笑,掠过绽放的红颜,“二哥,你继续慢慢练。”
“嗯。”萧楚南点了点头,却听到袁紫衣略带责备的语气道:“二哥,你是不是又把小薇给弄哭了。”
“我哪敢啦。”萧楚南赫然笑道。“姐姐,不关二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触到了风沙。”
“是么。”袁紫衣含笑道:“不是你就好,要是你,我不会轻易的放过你。”
“是是是。”萧楚南连声笑应着,看着两人走进了屋内,目光转向了遥远的远方,算日程,老三,也应该到了,不过,老三恐怕是要无功而回了,这倒也怪不得任何人呢。
山一程,水一程,铁如海这十来日的昼夜潜行,已经将他累到了极致,只是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青云子老前辈这几日就在云梦山的消息,可是他们千辛万苦打探得来的,
错过了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本来这种联络豪杰之事,不是他素来沉默寡言的人所善长的,只是二哥此次受伤甚重,伤及心肺,暂时还不易长途拔渋,不得不由他出马。
一念至此,铁如海呵呵一笑,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力而为了。
夏季烈日当空,路途燥热异常,只是到了云梦山之后,翠林深深,亭台飞瀑,一片碧绿阴凉,铁如海暗中哼了一声,这个青云子倒不愧号称青云子真人。铁如海在山中转了几
阵,就见到了青云子正悠然的坐在飞瀑前的一块巨石之上,手里悠哉悠哉的摇晃着一根鱼竿,旁边的小竹篮里倒也有了为数不少的鱼。
铁如海倒没有说什么,识趣的静静地站在了身后。
青云子却已放下了竹竿,笑着道:“年轻人,坐。”
铁如海坐了下来,坐在了他的旁边,粗着嗓音笑道:“不打扰前辈的修行么?”
青云子笑道:“不会,不会打扰到,能够打扰到的,不叫修行。”
铁如海笑了一声,道:“前辈好定力,只是这一次,我却是铁定的要打扰了。”
青云子含笑着,又放下了鱼竿进入水里,道:“你要说的,我都已经明白。”
铁如海道:“前辈既然明白,就有劳前辈再出红尘一趟,了结了此事,再度修行,也不迟。”
青云子微笑着,不置可否,水里的鱼竿一晃,青云子提了上来,是一个空鱼竿,鱼已经溜走,留下了空空,青云子笑了笑,又将鱼竿放了下去。
铁如海哼了一声,道:“前辈可还曾记得,三十年前叱咤江湖之事。”
青云子道:“年轻人,我已经不记得,完全不记得了。”
“我看前辈是装作不记得吧,就算前辈不记得这事,那么我倒是知道前辈的父亲,儿子,皆是死于秦军之手,不是么?”
青云子脸色不由一暗,手中的鱼竿不觉掉了下去,只是他片刻之后再度恢复了平静,静静的道:“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我的父亲,死于长平之战,虽然已经投降,却任然
遭到了活埋,我的儿子,死于邯郸的万箭之下,我的家人全都在战乱中消亡殆尽,此仇说不共戴天,一点也不为过。”
铁如海神色黯然,“我并不是想提起前辈的伤心往事的,我只是想说……”
青云子摆了摆手,“我知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只是一个垂垂的老人,不是么,我只是想好好的能活几年是几年,然后入土为安。其余的事,我真的,已经不再打算理会了。
你,走罢,走罢。”青云子站起了身子,渐渐走远,铁如海楞在原地,看着青云子萧萧远去,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风声黯然,青山绿水幽幽间,琴声远,琴声响起的时候,铁如海已经更远,远过了那一声低低的叹息,秦始皇也在叹息,沉沉的叹息。他本以为,自平原渡口的突感不适不过
是小恙小疾罢了,岂知这数日下来,却越来越发的沉重,御医们竟然已经完全束手无策。难道这死神,真的已经悄然临近?朕并不是特别的怕死,骊山皇陵已经早早的为朕自己做
了准备,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大秦万里江山的很多事,可都还在等待朕来处理!
朕如是就这样就走了,这万里江山,可得由谁来承担?秦始皇脑海里,忽然掠过了一个人的身影,扶苏!扶苏?秦始皇笑了一下,这个皇儿!那么,胡亥呢?秦始皇闭上了眼
睛,事情终是难两全!这个江山,还是的交由扶苏来掌管吧!至于胡亥……秦始皇喟然一叹,为了大秦的江山,朕实在是,无可奈何。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窗外忽然想起了几个小太监求饶的声音,接着就听到胡亥的声音道:“父皇!”
“进来。”秦始皇吩咐职守太监开了门,“何事?”秦始皇想坐立起来,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力气,值守太监赶紧扶起了他。
“父皇,孩儿发现这些奴才暗地里正在窃窃私语说父皇,说父皇不久……所以孩儿带来让父皇发落。”
“拖,下去,斩。”秦始皇剑眉倒竖,却禁不住有些颤抖。“这种事情,以后发现,发现一起就斩一起,不必……上报。”
“是,父皇!”御林军立刻奔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就将几名小太监拉了出去。烈风凛凛,就在太监们的凄厉呼喊中,暮色笼罩了大地,秦始皇的眼前,忽然是一片黑暗,一种深
深恐惧如深渊的黑暗,那深深的黑暗中仿佛伸出了一只巨大的抓手,要将他带走,他恐惧,将要带走他所有的远比生命要多得多。
“父皇!”胡亥小心翼翼的立在一侧,看着气息微弱的始皇。
“你说。”秦始皇缓缓回过神,蹙立着身子,虽然疲倦已极,却任然显得饶有兴趣。
“ 依孩儿愚见,这些御医全部是酒囊饭袋,不如父皇下令叫当地郡守召集民间医士入宫,治好了父皇的病者,可封为御医。”
“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秦始皇定定地:“你就不怕其中的乱臣贼子乘机混了进来,对父皇不利?”
“孩儿不敢自专,所以特来请父皇定夺。父皇的病,实在是不能再拖延了。”胡亥急切的跪了下来。
“行了,行了,你覺得可行,那你就去办吧,父皇也明白,时至今日,这倒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父皇,要休息了,你,下去吧。”夜色朦胧而凄迷,胡亥恭敬的低着头,一
步一步退了出去,脚步声在并不空旷却很寂寥的殿上渐渐消失远去,秦始皇忽然觉得似乎听见自己生命正一步一步消失的声音。夜色沉沉,压得秦始皇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一夜,
始皇帝在卧榻上无法入眠,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内的痛楚,而是因为他有太多太多的,放不下!自从他登基以来数十年,每每因为面临重大攸关的抉择有多少个不眠之夜陪伴着他,
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这一次,他却感到特别的艰难,很有可能明朝照耀万里江山的红日下,就不再有了他傲然的身躯,掌控万里江山的,而是另一个未知的人!不成,不成,指
望长身不老药来实现朕的江山万年,是没有希望了,朕,又岂不知这长身万年之说过于虚妄,只是……,看来,朕得为大秦的万里江山做最后一次安排。赵高,秦始皇心里哼了一
声,如不是看在胡亥皇儿的面子上,朕,哎,秦始皇暗自叹息,朕到底,没有黔首们认为的那么残暴决断,实在是无法伤了皇儿的心,也怪朕一时失察。秦始皇一时间思绪纷乱如
麻,不成,不成,朕的快速作出决断。秦始皇挣扎着做起来,吩咐值夜太监挑好了灯,拿出了一封准备好了的竹简,摊开在旁边的座几上。
汗水一滴一滴,在深深夜色中,悄然落下,锥心的痛又开始发作了,秦始皇却不肯停手,只要是他认定的事,绝不肯停手,更何况现在他所做的事,关系到大秦的未来。也不
知过了多久,当秦始皇终于完成了书写竹简之后,忍不住沉沉的再次叹了口气,想不到现在书写一封竹简都这么的难,朕,的确是真的,不行了!不服输,也不成。扶苏,朕现在
,就把大秦的未来,交给你了!
“秦安!”秦始皇努力挤出了一丝威严。
“奴才在!”秦安垂首回答者。
“把这封信,连同朕的,传国玉玺,交到……赵高的手上吧。”秦始皇喟然闭上了眼。
“奴才遵命!” 秦安双手捧着,虔诚的一步一步退出,秦始皇转眼看了看窗外,夜未尽,天未明。赵高的心里,却已经开始敞亮,那个不可一世,威风八面,骑在自己头上多
年的始皇帝,这一回,终于真的,要驾崩仙去了!这么多年,为了讨好秦始皇,我赵高兢兢业业,挖空心思,实在是疲惫已极啊!也许在外人眼里,我还深的那个狗皇帝宠爱吧,
可是我自己清清楚楚,不过就是他的一条狗,而已。又有谁知道我为了这所谓的宠爱付出了多大的心力和血泪,哼!这一次,终于有希望轮到我有出头之日了,那个始皇帝在一天
,我就只能卑躬屈膝的活一天,这真是天助我也!赵高阴霾多年的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不过却很快消散殆尽了,始皇帝会不会在他走之前,将自己除掉呢?赵高想及至此
,再次挂起了脸。
“赵高接旨。”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传入了他的耳际。
赵高一个激灵,未等秦安走进就赶紧跪了下去,“奴才赵高接旨。”
秦安意味深长的看了赵高一眼,笑道:“赵大人,恭喜了。”
“恭喜?”赵高疑惑着,“何喜之有?”
秦安道:“赵大人抬起头看看不就知道了。”赵高恭敬的拜了拜,站起身,就见到了秦安正双手恭敬的奉着一块晶莹剔透之物,在夜色中也是那么晶光闪耀,散发出一股几乎
令人窒息的魔力,深深的诱惑着人世间。
“传国玉玺?”赵高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始皇竟然会把传国玉玺交给自己?虽然此次出行,自己有掌玉玺事,但是那只不过是一个代虚之名罢了,这里面恐怕还有始
皇帝的试探,可是这一次,是始皇帝极其病危之时,自己可就不再是虚玄之名了,难道这始皇帝真的对自己如此的信任?自己这一直以来,都是多疑了?
“赵大人,在犹豫什么呢,还不赶快接下这天大的喜事。”
“奴才叩谢天恩,感激涕零,万死难报。”赵高再一次的叩首,才恭敬万分的接了下来,又将秦始皇的诏书接下,待秦安走后,赵高打开了竹简,这是一封写给公子扶苏的遗书
,信中写到若是他不幸亡故,要他即刻回宫主持丧事,赵高当然明白,始皇帝的意思,就是定了扶苏作为秦国未来的准皇帝人了,信中还写道赵高李斯王琯冯去疾忠心可嘉,要扶
苏大加赞赏。赵高怔了怔,始皇帝竟然把他一个小小的看管马车之人和丞相李斯冯去疾等人并列,足见对他是多么的重视!赵高一时间张大了嘴,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这里面一定
不对,不对!以他了解的始皇帝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自从始皇帝面对缪毒和吕不韦的叛乱事件之后,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对,一定不对,可是,不对在那里呢?赵高再次拿起
竹简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出什么漏洞来,到底错在哪里呢?赵高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将竹简往桌几上一扔,只见原本一体的竹简忽然间散做了两开,原来这份竹简是用两份薄
薄的竹片拼合而成,不仔细观看还真看不出来,赵高拿起来一看,只见背面写的是:赵高其心难测,务必防范,不可大用,父实不忍胡儿难过,汝可斟之,李斯其才,然心未正,
可用而不信之。
这个始皇帝!赵高忍不住拍案大叫,汗水盈盈而出,然而,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始皇帝,几乎已经把什么都看透了,只是他再雄才大略,也无法看透自己的生死之期,嬴政,这
一回,你若是死了,是天助我,你,也怪不得我了。大丈夫,必须当机立断!赵高长身而起,挺直了腰杆,昂首挺胸,阔步而出。夜色沉沉,压着,茫茫苍穹,星辰点点,赵高抬
头,忽然,一颗璀璨无比的光辉自东向南划过了苍穹,拖下了长长的泪光,消失,不见。赵高嘴角抹过一丝微笑,却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重重夜幕之下,赵高还是依稀辨认出
了那个熟悉而有些苍老的背影。
李斯!看来,今晚无眠的,不只是始皇帝和他赵高二人,恐怕胡亥,也得彻夜难眠吧。胡亥……彻夜难眠,赵高哼了一声,走了过去。
“中车府令拜见丞相,丞相,何故如此?”
李斯转过身,夜色中看不清赵高此刻的表情,暗自哼了一声,道:“这么晚了,府令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赵高淡淡道:“莫会,丞相不欢迎我赵高到访。”
“哪里哪里,府令大人乃陛下身边的红人,能造访我李斯是我的荣幸。”李斯虽然这样说着,在夜色中把脸一沉,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赵高冷笑道:“恐怕丞相大人不知道,我这次前来,是为了救一个人的前途,或许,是他的命也说不定。”
李斯变了色,道:“救命?救谁的命?老夫?”
赵高道:“丞相大人以为呢?”他不容李斯回答,已经断然的道:“救得就是你,丞相大人,你自己看一看这一封诏书。”
李斯将诏书接了过来,昏暗灯光之下,他终于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清了,禁不住喟然长叹,始皇帝就是始皇帝啊!
赵高看着李斯油然神伤的表情,冷笑了一声,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相信丞相大人会比我更清楚,我还知道,就算没有始皇帝的这封秘招,丞相大人的政见也与扶苏殿
下大为不同吧。”
李斯点点头,不错,就算没有这密诏,扶苏殿下既了位,也绝没有我李斯的事了,只是,这……
赵高笑了笑,道:“丞相大人难道还在犹豫么?要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错过了,丞相大人恐怕就……”
“哎!”李斯垂下头,这实难……赵高大笑着:“丞相大人可又知道,始皇帝此次明明已经不信任我们,却又为何把我们带在身边。”他哼了一声,目光中也忍不住露出了敬佩
之色,“这是因为他认为,凭借他的雄才伟略,我们这种小人,在他的眼皮底下,能翻出多大的风浪?好个始皇帝,丝毫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过,有始皇帝在的一日,我的确
也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只是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这一次竟然就是他的死期。哼,临死之前,居然还给我灌了一道迷魂汤,险些让我上了当。”
“你,你大逆不道,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李斯急得面红耳赤,赵高却毫不在意,冷笑道:“丞相大人,你认为,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李斯颓然坐于地上,不管怎么说,他能有今日之成就,离不开始皇帝的提携知遇之恩,他并不是一个什么好歹也不知道的人,只是事到如今,那又能怎么样呢?始皇帝一世英
雄,终还是难免于生死无常,更何况,始皇帝对他,也并不是十分的信任,这一次,他是必须的做出选择了。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李斯已经心乱如麻。
赵高微笑着,道:“那么,我就恭候丞相大人佳音了,胡亥公子对这个皇位可是颇有兴趣呢。”李斯茫然看着赵高飘然远去,仿佛是头一次认识这个人。赵高走出了丞相琯
,东方已经渐露曙光,须时,一轮红日已经染上了山头,金光闪闪,仿佛正在照耀着,他的未来。赵高忍不住在想此刻,这轮奕奕升起的红日,在秦始皇眼里,会是什么模样?不
管是什么摸样,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谁都不再重要。
朝晖刚刚笼罩了人的视野,薄雾还并未退却,一切都显得有几分的飘渺和朦胧,城门的四处却都已经被官兵挂上了竹简告示,不少人驻足观看,见上面写的是始皇帝病危,正
召集民间人士进宫,若能治好始皇帝陛下的病情,加官进爵,重重有赏。众人抹了抹眼,再次定睛一看,没错,这上面写的的确是这样。
狗皇帝病重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人们不禁欢呼起来,然而马上就静止了,不远处一对官兵正缓缓走过。在城墙外欢呼的人群中,缓缓移过了两个一高一矮的倩影,都是
低着头,宽大的斗笠遮住了眼帘,使人看不清面容。个高的那位看着城墙上挂出的告示,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却并没有说什么,两人随即就离开了,向着城外的荒芜小道走去。
走过了一程,高个的停了下来,说道:“小薇,你现在一个人回去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了。”小薇想都没想就应口,可是一转念觉得姐姐问的这话有点奇怪,诧异的道:“姐姐,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么?”
“我,我有点事。”袁紫衣笑着望着她,“你,你快回去吧。”
小薇噢了一声,怔怔的道:“姐姐,不对呀,我们来之前你一直都没有说有其他的事啊。”
“我临时想起来的,之前忘记了,你快回去吧。”
“我……”小薇迟疑着却见到了袁紫衣平素极其罕见的责备目光,只得回答道:“哦,那你要快点回来啊。”
“嗯,当然。”袁紫衣看着小薇娇俏的背影极不情愿的缓缓远去,喃喃目光中露出了深深的痛苦之色,浑身不觉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叫道:“小薇。”
“姐姐,你是不是要和我一起回去了?”小薇欢快的转过身。
“你,你要听二哥的话,以后不要跟他闹了,知道吗?”
“姐姐,我知道,你这是……”小薇愣着,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却仿佛明白了什么。“姐姐,我明白的。”
“嗯。”袁紫衣笑着:“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快,快去吧。”
“那,那我去啦。”小薇忽然欢快的笑了起来,高高兴兴的转过了身。袁紫衣愧然一暗,深深的目光中,眼泪险些就要掉了下来,小薇!原谅我的……袁紫衣摇晃着,转过了
身子,视野在光线中纷乱交错。“师父,你说过,医者仁心,只为救人活命,可是今日,徒儿不孝,恐怕是,要违背您老的意愿了,请恕徒儿不孝,徒儿这么做,实在是,迫不得
已。袁紫衣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而行,袁紫衣并不知道,小薇并没有走远,她从姐姐今日异常的话语中,已经感觉到了姐姐这一次,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姐姐之所以瞒着她,是
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可是她又怎么能让姐姐独自一人,去面对,那未知的凶险?
旭日已经高高升起,大地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中,小薇的心情却忽然变得很不好很不好,月亮般明亮而忧郁的眸子里,倒影出了姐姐坚强而孤单的影子,正在一步一步远去
,那远去的方向,正是原来所在的地方。姐姐,你这是?小薇忍不住呼唤着,袁紫衣却已经听不见,她那原本痛楚的脸上,此刻已经换作了如钢铁一般坚定的神色,凝然一步一步
,向着挂有始皇帝告示所在的地方走去,走向她的朝思暮想,走向她的悲欢离合,走向她的命运人生。
把守的官兵到没有想到,告示没有张贴多久就会有人来接榜,而且来揭榜的竟然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女子,这个人,跟通缉名单中的一人很是相像,就更加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袁紫衣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不用看了,就是我,我是来医治始皇陛下的病情的。”
官兵们愣了一下,就要上前押她起来,袁紫衣喝了一声道:“不要碰我,我自己会走。”
“你!”官兵发怒瞪着她,就要套上枷锁,然而领头却摇了摇头,她是来医治陛下的病情的,万万不可得罪,就,依了她罢,若是治不好陛下的病,还怕她跑得掉么?官兵随即
笑了起来,“姑娘,请!” 袁紫衣哼了一声,昂然向前而行。不远处的一角,小薇已经看得明明白白,姐姐这一回,是要做之前大哥哥所没有完成的遗愿,可是,姐姐一点武功也
不会,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呀,姐姐!小薇几欲冲上前去,城墙的大门,却已经轰然关上了,城里城外,她和姐姐的两个世界。
“大哥哥,我该怎么办,你能否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让姐姐,平平安安!”小薇恍然坐了下去,仿佛整个世界轰然在她的面前倒塌,只是在她迷离的眸光
中,一个青衣的身影忽然映入了眼帘,和蔼的笑容,温柔的年轻,在向她轻声的呼唤着,“薇薇,快起来,坚强的站起来。”
“大哥哥,我知道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薇睁开了眼眸,飞快的站了起来。
袁紫衣突然间似乎意思到了什么,恍然转过身,却只见到了耸然高立的沉沉大墙,阻挡了她,深深的目光,薇薇,已经回到了二哥的身边了罢,袁紫衣决计,不再回首,一回
首,千肠百绕,梦回魂断,剪不断的牵挂,事情到了此刻,早已没有了她,回首的余地。
萧楚南正站在屋外的风中,沐浴着盛夏不久的阳光,野风狂野而温柔,渗透在一片弥漫的金光里,浸染了浑身的每一个毛孔,数月的亡命生活,使他开始有点依恋这种难得的
暂时安宁,只是他的内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他,绝不能就这样下去,这样会将他的斗志消磨的一干二净,他决不允许,没有了斗志,他就形同废人。萧楚南停留了片刻
,毅然拔出了长剑,在旷野之下,激烈的起舞,剑光寒寒,逼人深深,直逼他那颗丝毫不敢停歇的内心。
剑光舞烈如长虹惊电流光,密集如千山飞雪,萧楚南的武功又有了不小的进步,只是,和大哥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罢。突然间,萧楚南忽然觉得胸口有一些隐隐作痛,
难道是刚才舞动的过于激烈,刺激了已经恢复多日的伤口,是伤痛?还是心痛?萧楚南停下了舞剑,喘息着,抬头却望见了远处一人正激烈的向他跑来,心头顿时一震,是小薇!
看她这个样子,是出了什么事么?
“二,二哥。”小薇终于跑近,大口喘着气,汗水盈盈而下,浸透了她红润的脸庞。
“别,别急,慢慢说。”萧楚南轻轻拍着她的肩,替她顺气。
“二哥,姐姐她,她独自一人去,去刺杀秦始皇了。”
“薇薇,你说什么?”萧楚南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个魔头。“薇薇,她现在,现在到了那里?”
小薇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担忧的神色,“我,我不知道。我们是在城外看见了秦始皇病危的告示书后,姐姐才做出决定的。二哥,你这是?”
“我没事,原来是这样。”萧楚南神情凝重的望着薇薇,道:“薇薇,你一个人在这里,能做得到么?”
薇薇再次摇了摇头,神情也变得和他一样凝重,“二哥,这一次,我要陪你一起去。”
“你也要去?”
“是的,二哥,救不出姐姐,我,我决不罢休。”灿灿金光下,薇薇的表情肃然而凝重,萧楚南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好吧,薇薇。”他当然了解这姐妹两之间的感情,要是薇
薇出了事,拿袁紫衣的命来换,她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的,薇薇也一样,面对这样的生死姐妹,他还能……说什么。
“薇薇,我虽然知道你的武功不错,但是,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二哥,你放心好了。”
“嗯。”萧楚南望了望远方,这个老铁,也应该回来了罢,时间紧迫,却也来不及等了。
“薇薇,我们,走罢。”
赵高万万没有想到,这份清晨刚刚挂出去的告示,立刻就有人接了榜,按照他的预计,这里的人如此的仇恨秦帝,是不会来接榜的,不过他也并不过分担心,连御医们都束手
无策的事,民间的医士又能有多大作为?而且,当他看见了那个紫衣飘飘的女子肃然目光之后,赵高禁不住冷笑了,这个女子哪里是在救人,是在行刺的吧,谁可曾见过救人的医
士如此凌厉的目光?
厅蔓深深卷,烈日西西落,英雄迟迟暮!此刻的秦始皇,再也没有了昔日如何的豪情万丈,他所能做的只能喃喃躺在病榻之上回首,回首过往风云激荡的岁月,只是他越回想
,就越加的平添了几分愁绪,除此之外,他还能得到什么?秦始皇不懂得。袁紫衣在秦兵的带领下,一步一步,沉沉而沉沉,迈向了秦始皇,迈向她的梦魇,在来的路上,她曾经
多次设想,见到这个于国于家的大仇人,自己应该会有多大的愤怒,或许就会不顾一切立刻冲上去找他拼命,尽管这样的做法十足的愚蠢,又或许,用药慢慢弄死他,又或许……
只是当她几经秦兵的刺探过关终于获准进入了秦始皇卧榻边,见到卧榻之上的始皇帝时,她所拥有的表情全部化为了一声沉沉的叹息,这的确已是一个病重到无药可医的病人。威
严,霸气,仇恨,残暴,传说中的一切,全部化为了乌有,剩下的只是一副还残留有几缕意识的空壳而已。
袁紫衣望着秦始皇喃喃的病容,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一趟,来的是多余的了,原本以为,他的病不会严重到这种地步,随行的御医无法医治,只要回到了宫中,就可
能转危为安,所以才急急的赶来,想不到……
秦始皇晃了晃身子,却已经几乎完全没有了力气,随身的太监立刻扶着他坐了起来,靠着案几坐定,秦始皇抬起了手臂摇了摇,守卫的兵士们会意,都退了下去。
秦始皇缓缓抬起头,注视着袁紫衣,目光深邃而幽怜。“听,臣子们汇报,你只凭借口述就完全判断出了朕所患何疾,朕,朕的病,还,还可以医治么?”
袁紫衣没有作声,面对这个就算是用不共戴天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的仇人,自己却为何竟然心生出了几分怜悯!
秦始皇凄然笑了笑:“看来,朕的病,是无法,无法医治的了。”
“是!”袁紫衣忍不住回答道:“陛下的病,已经深入骨髓,民女,也无能为力。”
秦始皇又看了她一眼,笑道:“恐怕,你不仅是,无能为力,而且是,无心医治的吧,你,是来杀朕的。”
袁紫衣讶然的注视着秦始皇,想不到病入膏肓之人,竟然还有这份判断之力,这个始皇帝,的确不简单,然而她很快就笑了起来,笑声凝然而淡定:“你说的,一点也不错,
不过我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在活着回去的打算。”
“朕,知道。”秦始皇目光移向了远方,喃喃,“这样的女子,朕,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你跟她,真的,有几分相像呢,只不过,她生性多病,很早,就去世了。”
“是么?”袁紫衣其实明白他口中的女子,就是指月如,明明是人家逃出了宫,他为了皇家威严,却说成了是因病而死,只是这些她才懒得理会。
“你一个柔弱的女子,居然敢,孤身进宫来行刺朕,这份胆量,倒是不小,你知道前来行刺朕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一些武功高强之人。”秦始皇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弱的荣
光,“只是这些人,全都倒在了朕的脚下。”
袁紫衣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这个人,不管怎么说已经是即将垂垂而死,又何必,再扫他最后一丝威严。
“那些刺杀朕的人,自然是有很多的理由,有的说是为了家国之恨,有的说是为了除暴安良,还有的……哼,朕,倒是很想知道,你这个弱女子,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天下的
黔首们?”
“天下?”袁紫衣无何奈何的笑了笑,“我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天下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我没有资格,代表天下,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自然会对此作出回应,我只
不过想让还活在这个世上我所关心的人,不再受到陛下的伤害。”
“是么?这,朕倒是一个第一次听见。”秦始皇微微倾首,“你,你走罢。”
“你放我走?”袁紫衣仿佛听错了这话。
“怎么,你不想走么?”秦始皇凄然笑了笑:“这也难怪,若是在以前,你是绝不可能有机会的,现在,朕已经是个快要死去的人了,就当是……顺着我那皇儿的意思,做的一
件事罢。你走,不要让我改变决定。”秦始皇摆了摆手,已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深锁的眉头卷起了重重的愁容。
袁紫衣怔了怔,眼前这个人,英雄也好,暴君也罢,仇恨也罢,终于是……到了穷途末路之时,这一切,就随着他烟消云散罢。残阳如血,弥留在天际,染红了一大片云彩,
袁紫衣的心情,却已经变得有些轻快,无论如何,她希望这一切,都随着他一起,结束了,“小薇,我回来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的照顾你。”袁紫衣走了出来,绕过大殿,在
宫人的带领下,走出了行宫。袁紫衣皱了皱眉,在行宫她一路畅行无堵,却没又想到到了外面反而有秦军拦住了她,领头的是一个身形高大,话音却极其尖细的人,袁紫衣想着这
个人应该是个太监。
“你们这是做什么?”袁紫衣冷哼了一声。
“我们也不想做什么,只不过想把你留下,殿下,正需要像你这样的美人。”赵高望着她,嘿嘿笑道。
“你敢!”
“有什么不敢,你还不知道么,现在这里的天下,已经是殿下一个人的了。”赵高大笑着,“是你自己自投罗网。”
“殿下?是始皇帝的大公子扶苏殿下么?”
“当然不是,扶苏远在北疆,是我们的胡亥胡公子殿下,你有幸跟了胡殿下,将来,指不定就是妃子皇后,也说不定,这岂不是你的福气。”
“福气?”袁紫衣笑了笑,“对,你说得对,能得到王子殿下的宠幸,是小女子三生有幸,你们不必动手了,反正我跑也跑不掉,让我自己走,若是你们动强,将来我成了王妃
,绝不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秦兵们闻言,个个愣了一阵,看了看赵高,赵高甩了甩手,让开了一条道。袁紫衣回过身,慢慢又向宫墙方向走去,士兵们紧跟其后,走向了宫门,看着将要渐渐靠近,秦兵
也就慢慢放松了警觉。袁紫衣突然加快了步伐,猛然向道路旁边的一棵大树撞去。
“不好!”秦兵一声呼喊,想要阻止,却已经慢了一步,眼见得袁紫衣就要撞在了大树之上,赵高不由的叹息了一声,真是太小看这个女人……却见到道路旁边的丛林里,忽然
电光一般窜出了一人,用手一牵袁紫衣胳臂,将她引向了一旁。
袁紫衣求死不成,转过身来见是萧楚南,惊讶了一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楚南道:“我不得不来这里。”
袁紫衣不由得红了脸:“二哥,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萧楚南笑道:“这是说什么话,你出来了就好,走。”只是他转过身,秦兵已经团团围了上来。
袁紫衣急切的道:“二哥,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多秦兵,不要管我了,快走,小薇还要你照看呢。”
萧楚南笑道:“谁说是我一个人了。”
袁紫衣变了色道:“小,小薇也来了么?”
萧楚南做出了无可奈何之状道:“我也没有办法。”“这……”袁紫衣话音未完,就见到秦兵已然大乱,丛林里已经有窜出了三人,其中一个人,火红的身影飞舞,秦兵竟抵
挡不住,纷纷后退,正是她所担心的小薇,只是小薇此刻,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勇猛无比的大男人。另外两人,一个是刚刚回来的铁如海,和他半路上遇到的霍天
寒。
“小薇。”袁紫衣禁不住叫了起来。
“姐姐,不用怕,我来救你来了。”
袁紫衣笑了起来,一滴泪珠禁不住滑落下她雪白的脸颊,“薇薇,有你在,我不怕。”
“姐姐,我知道。”小薇冲在了前面,霍天寒笑了笑,“这一次,我们这些大男人算是输给了这个小女孩了。”
铁如海道:“那又怎样,输给薇薇我服气。”他顿了一下:“我们的赶紧跟上去,保护好薇薇。”
霍天寒笑着,已经快速冲了过去,秦兵在四人的奋勇攻击之下很快溃散,赵高一见情形不对早就一溜烟没了踪影,四人到没有追击,不远处,行宫里影叠纷纷,屯有始皇帝的
上千重兵。
“小薇。”袁紫衣紧紧抱住了她,今生能有你这样的妹妹,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遗憾,“姐姐,姐姐,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们,走罢。”
“嗯。”袁紫衣含笑着点点头,萧楚南道:“我们的薇薇,长大了呢。”
“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变老,我不想长大,也不成啊。”
“我们老了?”萧楚南疑了一下,却不由的点了点头,“我的确,已经有些老了呢。”
“我,也已经老了,现在我的愿望,就是让薇薇快点长大……再找一个好人家。” 袁紫衣笑着望着小薇,目光深沉而温柔,小薇却使劲摇了摇头,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我不嫁人,我只想一辈子,都陪着姐姐。”
薇薇,我当然想你一辈子都陪着我才好呢,可是,我,我绝不可以这么自私。袁紫衣缓缓抬头,目光所及之处,荒原小道之中,已经停放了一辆马车。马车的帘子缓缓打开,
一个人徐徐探出了头来,正是月如,看着众人平安归来,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袁姐姐,你,你终于回来了。”
袁紫衣笑道:“有你这个好姐妹在,暂时,还不想死呢。”
“什么话,你再这样说,我可要责备你了。”月如望着她,袁紫衣呵呵的笑着,道:“自从上次分别之后,已经有好几月没有见到你了,想不到这次刻相见,如今,你们又打算
去那里呢。”
“那里能去,我们就去那里,天下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吧。”月如低幽幽的一叹,“如今,袁姐姐又打算去哪里?”
袁紫衣闻言,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能去,哪里呢?袁紫衣转过头,天际的发烧的云彩此刻已经变得更加的耀眼,红彤彤的一大块天际,一个人的云彩般的笑容忽然露了出来,
有着无比坚定的荣光,暮色在他的身后,在云彩中,缓缓错落。
秦始皇咧咧的一点一点扭过头,望着窗外发烧一般的云彩,红彤彤的天际,曲张着伸出了双手,想要抓住什么,“河山,朕的,万里河……”他张着口,想说些什么,然而值
守太监却只见他喃喃,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说,太监就什么也没有动。
“你……胆敢违逆朕……”秦始皇闭了口,窗外的红光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这个人,他当然认得。他忽然发现,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不应该一时心软的,应该向天下的
黔首们认为的那样,足够残暴足够无情,只是,这一切,却已然来不及,他急促地呼吸着,意识终于渐渐涣散,目光也开始凝固,走进了大地的,芸芸众生。
夜色,神秘而寂静,无声地容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