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溶城》腹黑女王

1、第一章

　　很多时候，人都是盲目的，尤其是在自己偏爱或者憎恨的人身上，这样的盲目性更加明显了。就算理智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但还是会固执地忽略自己的理智，直到撞的头破血流。——周霜写于高一。
　　临川是一个沿海小城市，获得过最大的殊荣就是全国十佳居住城市，由于这里的经济并不那么发达，这里美丽的海岸线和热带风情并没有遭到破坏，尽管比不上云南四季如春的好天气，但这里也的确是天气宜人，冬天不冷，夏天也并没有那么热，一年四季各种花卉常在，天空也始终蔚蓝。
　　周霜常常想，临川最美的风景并不是那长长的海岸线，也不是柔软的沙滩，而是随时随地，抬头都可以看到的，广阔的蔚蓝的干净的犹如蓝宝石的一样的天空，眯着眼睛看着这样的蓝天，会让人想到很多很多，快乐的、伤感的、痛苦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丰盈热烈的。
　　这一年的夏天，天公作美，夏天来得实在太晚，五六月份的临川，居然日日飘雨，雨丝细密，行走在这样的一个城市中，不可谓不浪漫。而最幸运的恰恰是处在低于最深处的高三学子，面临高考的他们至少减轻了天气带来的焦虑烦躁。而临川一中的高三学子，位于临川最高的山上，天气凉爽不说，风水兴旺不说，风景更是赏心悦目，每晚的火烧云在高三学子的头顶上燃烧，给他们带来最美的高三。
　　周霜上了主教学楼四楼，转弯，走到高三39班的后门，劳烦他人叫了夏溶城，不多时，一个高但并不清瘦，身材挺拔的男生穿着白衣黑裤走了出来，面容沉静，甚至说得上是看上去礼貌得有些冷漠。
　　周霜一直扬着甜美的笑容站在原地，凝视着这个人。
　　“什么事？”他走到她面前，直接问道。
　　“孔老师叫我把这个给你。”周霜低下头找出了试卷，仰头，微笑，递给对方。
　　“嗯。”他接过，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内容，点点头，说，“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周霜点点头，两只眼睛弯弯地，但是却说出了挽留的话——
　　“那个……”
　　听说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如果分数够的话，你想去那个大学？”
　　“大概是清华吧。”他说到着，微微笑了起来。
　　周霜点点头，看着他的笑容，竟然有些晃神。其实他的笑容实在很好看，眼睛大而深邃的他笑起来，有一种天真得犹如小孩的感觉，和他个人气质很不相符。啊，不。应该说，她并不知道他真正的样子是什么，只知道他在她面前，从来是冷漠有分寸的。
　　周霜笑了笑，抢先一步说先走了，然后抱着课本，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下楼梯的时候，她抬眼看了看转角处镜子里的女孩：白衣黑裙，留着一头乌黑长发，梳成了公主头的模样，还未褪下笑容，看起来甜美可人，身材高挑优秀，抱着书下楼梯，有几缕头发垂在脸颊上，很是漂亮。
　　她看了看，只觉得里面的女孩十分陌生，于是收敛了笑容，镜子里的女孩双眸平静无澜，没有再笑了，气质十分阴冷。她垂了眼眸，自嘲地笑了笑。这三年，她留了长发、拼命减肥、用各种护肤品、努力读书、在假期的时候拼命拼读课外书、练习舞蹈和书法，从原先那么一个大大咧咧粗糙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但是那个人，永远站在高处，他的眼睛里永远只有别人，他甚至连转身都不屑于给她。而她，永远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思念是，你站在他面前，看他的笑容落拓，看树的影子落在他肩上，却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个人不属于你。你永远都不能再进一步了。
　　高一的时候，在一个为他流泪的夜晚，闺蜜转发了一条亦舒的微博，上面是：为什么不好好想想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爱你的人，为何还要转牛角尖，去追求那个不爱你的人？这个问题，要是换做从前的周霜来回答，一定是一句冷漠孤傲的：“不喜欢我的我也不喜欢。”那么简单、那么明澈的爱与不爱。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许多暧昧不清的东西，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亦总有暧昧不清的模糊光线。

　　周霜回到班上，却见到高二的林杨站在她的教室后门，冲她明朗的打了个招呼。林
　　杨是个优秀的男孩，除去家境不好，一切都是完美的。浓眉大眼的样子十分英俊，成绩优秀，聪明，会打篮球，阳光开朗，霸气自信。这一切之外，他还是周霜的青梅竹马。而周霜和林杨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并不刻骨铭心，但是却让人不能忘记。不能忘记也不总是因为爱或恨，也可以是因为厌恶恶心。
　　周霜笑了笑，走到他面前，问道：“怎么忽然跑到我这里来了？”
　　“姐，我今天下午和你一起吃饭吧？那群人抛弃我了，都跑去打球了。”
　　“那你也去啊。”
　　“手受伤了啊。”林杨瘪瘪嘴巴，皱起两条浓密的眉毛，眼里顿时溢满泪花，抱怨道，“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
　　周霜低头看看他的手，思绪忽然飘到了高一的时候，补课结束，她和夏溶城一起走出小区。那时候是下午五点多，阳光正好，他的手被纱布裹着，却还捧着一堆书，那时候她有点看不下去了，就问他要书来看一下，他递过来之后，她却没有再还回去，只是说：“我帮你抱着吧，你手受伤了。” 他那时候愣了一下，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两个人都红着脸走了一段路，他才开始找话题。
　　那时候，她觉得，要是下次见面，她的手还没痊愈就好了。可惜那之后的两天，两人碰面，她才发现他的手好了。
　　周霜笑笑，说：“好吧，今晚一起吃饭，你下课就来找我吧。”
　　“啊，不要嘛，我们班今天下课晚一点。你来等我好不好？”他眼里爆发者纯真的光芒。 “……”周霜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却在同一时间，想起晚上纪检时候，她和夏溶城都是纪检员，检查的班级挨得很近，那时他走进队伍里检查了又出来，发现周霜并没检查，而是托着下巴望着夜空，笑着跑来问道：“怎么不去纪检啊？” 周霜说：“没带校牌，不敢进去。”
　　“喏。”他递了自己的校牌给她，说，“呆会纪检完晚修时候你就拿来我们班给我吧。”
　　她看了看手里的校牌，发现上面的照片真是好看，比本人还要好看许多。
　　那节课她没有还校卡回去，他再见面时问及，她磕磕巴巴地说：“你们班的男的，太那什么了……”
　　每一次去找他，都会有许多人起哄。实在压力巨大。
　　他没说什么。点点头。
　　“哎呀，姐，就这么说定了啊！”林杨笑着说白白，就跑走了，姿态矫健。但在她眼里，他就是一只逃命的兔子。

　　晚间吃饭时，林杨说要去饭堂，周霜拒绝了，但是想了想，还是随林杨一块去了。
　　曾经，在夏溶城间接拒绝自己的时候，周霜也经常和长相俊秀的男生走在一起，故意跑去饭堂一块吃饭，妄图以这个来刺激夏溶城。可是无论周霜笑得多么灿烂、和同伴聊得多么欢乐，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只有他在出入时候遇见自己，才目光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后来清醒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傻。
　　一个人倘若不爱你，有怎么会因为你和别人在一起而吃醋嫉妒呢？反而言之，一个人要是爱你，就算你一句话都不说，他都会留意你，将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在心底描摹无数次。
　　周霜之所以拒绝林杨，是为了不要让夏溶城以为自己又在耍小手段了，但之所以接受，是因为，她知道，他根本不会多想。
　　你看呐，喜欢一个人，就是卑微到这样一个程度。而卑微的时候，还妄图保留自己的尊严。在饭堂，周霜打好了饭，和林杨坐了下来，三言两语的聊着，偶然地，抬头，视线却却和不远处的夏溶城撞在了一起。
　　慌忙地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却在低头的瞬间对自己无语透顶。
　　这样的时候，明明是应该优雅自然地对他一笑不是吗？还有，自己的头发乱了么？脸有没有干净清透的样子？衣服是不是洁白的？
　　“姐，有一个女孩子和我告白了哟~”林杨笑了起来，深而大的眼睛笑起来，就像是两个黑团。 “啊，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比你矮一点，很可爱，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噢。”
　　“……”林杨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老半天，才神情郁闷地继续道，“你觉得我接不接受啊？”
　　“喜欢就上。”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谁。”他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啊？”周霜这才回神，抬起头，难得呆滞地望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但是神情认真的大男孩。 “我喜欢你。”林杨探过神来，快速地在她的左脸颊上亲了一口，退开一点，凝视着她，再一次说道，“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这个时候饭堂里面已经有了很大一片起哄声，林杨在学校的知名度很高，身为学生会主席又是校篮球队的，外表英俊，怎么会不被人注意？而周霜是校内最大社团辩论社社长，同时又常在校刊上刊登古风文，又怎会被忽视？周霜慌乱之间，抬眼看向夏溶城，对方却低着头，和身边的人笑谈着，感受到她的视线，微微抬头，还笑了笑，带着恭喜的意味。

　　周霜后来没有任何表示，默然吃完饭，就和林杨走了。
　　走出饭堂，到了校内的小花园里，她才淡淡地转过身，看着林杨。
　　“你是准备了很久的对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表情漠然。
　　“我看到最先起哄的，都是你的哥们。”
　　“只是恰好而已。”他深深地看着周霜。
　　“林杨，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们当初，不是很好吗？”
　　“当然很好，但那不是爱情。”
　　这下，林杨有些激动了，眼眶都红了，依旧倔强地盯着她，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当初，都差点做了。”
　　周霜不说话了，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杨。
　　“如果你不爱我，你为什么要主动联系我？为什么要我来一中？为什么要和我去看电影？为什么和我交往？为什么差点和我做了？为什么在我刚才说有人追我的时候，一脸的感伤？你敢说你不在意吗？！”
　　“你想多了。当初是我自己太年轻，太冲动而已。爱情不是那样的。”
　　“不管是怎样，那就是我的爱情！”林杨压抑着吼了出来，双手卡住她的肩膀，两眼通红，却还死死咬着牙齿不肯哭出来，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哭腔，“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欺负我？！难道就是因为我什么时候都在你身边，你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吗？”
　　周霜想起高一的时候，自己在日记里写过的一段话—— 很多时候，人都是盲目的，尤其是在自己偏爱或者憎恨的人身上，这样的盲目性更加明显了。就算理智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但还是会固执地忽略自己的理智，直到撞的头破血流。
　　那时候的自己，刚被他间接拒绝，没有哭，只是有点感觉丢脸，但是时间越长，就发现越痛苦，思念对方的深度和长度都在永恒地增加着，终于有一天，偶然遇见，她看着他，和他聊天，手一直在抖，声音颤抖变调，在他面前不能自制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时候出于礼貌，他陪在了她的身边，听她编造出来的理由，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只有递过来的纸巾。
　　那时候的自己哭过之后，才真的理智了，才知道自己一直感觉的他不喜欢自己，是真的，而其他的，都是自己不断描摹的，被附加了色彩的片段，连暧昧都称不上。
　　直到被狠狠地伤害了，才彻底地看清了自己的盲目。
　　“林杨，不要这样子了。我要高考了。”
　　真的很无力，看着林杨，就像是看着曾经愚蠢的自己。那么，夏溶城看着自己，就像是看一个愚蠢的小丑吧，何况这个小丑还在不断的掩饰自己脸上五彩的妆容。
　　林杨卡着她的肩膀，眼睛通红，眼球充血，看上去有些可怖。
　　终于，过了很久，他才放下双手，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才用正常轻松的语调说： “嗯，你要高考了。好好考，考去北京。暑假的时候来帮我补补英语吧，我妈很想你。这段时间，除了送你回家，我不会再来找你了。好好备考，我没事了。”
　　他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她疑惑地抬眼看他，他微笑了一下。
　　她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才听到后面他的声音，不大，很低沉，但是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 “总有一天，你是我的。就算你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