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误会》俟安

5、关于喜欢的那个人

　　江随喜欢温柔的人。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老妈属于剽悍型的，家务不会，厨艺无能，小时候见惯了她凶悍的模样，心里是有阴影的。老妈倒不是什么不讲理，粗俗野蛮的人。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强硬，不得不用一张母老虎一样的脸孔来对待不怀好意的某些“亲人”。外婆一辈子操劳，到了了一群人却念起了她的一片山田。
　　那段时间，几乎每个三两天都有人回来家里闹。装腔作势，套近乎抱大腿的有;虚张声势，恐吓威胁怒骂的有；演戏扮假，装可怜求同情的也有。老妈一概都是打出门去，有时候打架骂街全然泼妇一样。老妈义正言辞：“我妈留给安何的，你们都给我滚。当初都干嘛去了，现在倒是知道回来抢了。”
　　家庭伦理的闹剧苦的往往都是小孩。安何在学校里免不了要遭受闲言碎语。不大的小镇谁家的狗生了几只崽一天就可以传遍一条街巷，何况是这样的事情，哪家不是茶余饭后笑话似的谈论，苛责谩骂，那样都有。
　　安何本就不是热情开朗的人，在班上属于半透明似的的人物。偶尔老师上课点名朗读回答问题，才会有人长叹，哦，我们班还有这个人？状况在闹剧之后改变了，时常安何会听到别人的指指点点，在食堂，在走廊，在操场……安何走路时学会了低头，只默默注视脚下的路，旁的人和物都不去在意。就是这样还是出了事，安何招惹上了校园小霸王。
　　年少时，被打压被欺负的理由常常是没有理由。或许是偶然间擦肩碰撞，或许是不经意的好奇谈论，或许什么都不是，对方看见你的第一感觉就是不爽，于是便沦为欺压玩笑的对象。安何便是最后一种，低头的举动被小霸王认为是自傲无视。
　　男生解决问题常用手法就是打架，安何还未搞清状况就被带到了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不由分说就是一通拳脚相加，一番言语警告，还有临了的嘲笑辱骂。安何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捂着肚子慢慢站起来，一双眼通红带着委屈和凌厉。他不明白一切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好想用强势回应他们对家人和他的误解，他好想逃开。

　　狭小的巷子，行人难觅，只有几只流浪的猫狗路径，围着安何狂乱的叫。安何不容许自己在外哭泣。他蹲在墙角沉淀心情，想着回家向老妈解释的理由。
　　有人走过来，捡起地上肩带撕扯断裂的书包，驱赶走安何周围的小动物。
　　安何抬头。那人他是认得，同年级的男生。“安何？”那人喊，连名字也不太确定却好心的伸出了手。
　　狼狈不堪的安何不知道如何说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我。”尘土满面，眼眸中的晶莹隐隐闪动。
　　“我大概知道。只是你打算怎么回家，带着一脸伤？”
　　安何摇头，手指拽着衣角，沾泥的掌心将白色的校服弄成灰黑色。不安迷茫。
　　男生笑了，牵着安何的手把他带回来家。
　　那是安何第一次在别人家留宿。男生家里没有人，父母常年在外。他给安何做了伤口处理，还给安何老妈打了电话圆了谎。
　　那天晚上安何梦见了亲吻。他快速跳动的心跳十分有力，“扑通扑通”。安何模模糊糊意识到这种情绪是喜欢。
　　十几岁的安何很害怕。即使不了解恋爱，他也知道他的这种喜欢是不可以的。第二天安何慌乱的逃了，连谢谢也没有说。
　　那时候家里连电脑都没有。乖宝宝安何自然也不会去学校三令五申禁止进入的网吧。学习了解的渠道没有就只能自己暗自纠结。只有将喜欢深深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不然自己注意。安何努力隐藏自己的情绪，开始了和男生的相交。

　　他和那个男生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在安何看来那一天的事情归结起来就是好心帮忙而已。
　　偶然在校园里遇到，男生会用温和的微笑打招呼。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就顺到充当安何的保镖。男生不是多话的人，安何也不是健谈的人。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不多，往往同行的道路走完一个“再见”就是全部内容。但是过马路，男生会在车子飞驰身边的时候拉着安何。下雨天，男生会撑起伞让安何走在右边，自己淋湿半边衣袖。
　　有时候安何会很怨念，为什么自己的性格是随了未曾见面的老爸而不是朝夕相对的老妈。他甚至没能鼓起勇气亲口问男生的名字，只能偷偷询问相熟的女生。相处模式一直都是男生先喊：“安何。”安何便答应，然后就是静默同行。

　　风波四起，老妈终于忍受不了。她抱住安何，不在强势，选择最懦弱的逃避。“安何，我们要搬家了。不论以后我们到了哪里，你千万不要忘了这个小镇，这是你的家。”
　　安何点头，回抱住自家老妈。
　　离开那天，安何来到了男生家楼下。他仰头看楼上的窗子里隐约的人形，小声道出了男生的名字。在心里默念感谢。
　　再见。安何挥手，做了对方永远不会知道的告别。
　　我不会忘记的。这里有相遇，有分别。还有不会遗忘的喜欢。

　　长长的梦，安何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过那人了。
　　安何醒来的时候，头很痛，全身的疲累。江随坐在床边枕着安何的腿睡着了，安静绵长的呼吸，手上还握着未干透的毛巾。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清水，一袋打包好的感冒药。
　　依稀有些记忆，经理放鸽子了，江随背着他去看病，又将他背回家。话语不温柔，行动展示温柔。安何喜欢温柔的人。以为年少别离，不会再有的情绪再一次涌现。安何忍不住抬手比划出江随菱角分明的轮廓。
　　安何笑起来，自嘲。每一次的喜欢都是不可以。上一次朦胧的初恋，小心翼翼只在土里埋下了种子，一颗不会发芽的种子。现在面对江随，他连种子都要抛弃。江随是魏铭的。因为魏铭，安何不忍也不能介入。